召玉柳眉飞剔:“笑话!冰蓝晶乃我后风国传承之宝,岂能任意交与他人?”
“后风国。”子娆又是一笑,曼声道,“那不就是了,你那问题,当真奇怪得紧。”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召玉顿觉语塞。邝天等人暗暗皱眉,心想今晚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以子娆的身份地位,莫说王族公主,五日后君府大婚,她便是这九域天下权势最重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在场所有人加起来怕也难抵分毫,倘若她寻上召玉强索九转灵石,却要如何收场才好?
更何况,眼前还有个深浅莫测的夜三公子,谁也没想到这两人会一起出现在染香湖上,令得场面完全失控。而自在堂虽有四使现身,正主却不知所踪,亦是无法预料的一大变数。
暗室中白姝儿看向彦翎,突然问道:“哎,三公子和上面那位究竟怎样?”
彦翎愣了一愣:“什么怎样?”
白姝儿瞪他一眼:“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三公子和她关系非比寻常。”
彦翎笑看回去:“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九公主再过几日便是少原君夫人,不寻常又怎样?”
白姝儿美目飘转,似在筹算什么事情,片刻后妖媚挑唇,返身继续看查上面情形。
方飞白轻声低啸,收手起身。骁陆沉再喷出一口淤血,睁开眼睛,面上已恢复血色,单膝跪下:“陆沉多谢公主!”
子娆方才以焰蝶注入他体内的玄阴真气,巧妙地牵动夜玄殇的天宗内劲,及时阻住他被莲华心法逆催的脉息,使他免去爆体而亡的厄运,再得方飞白相助,先前伤势已痊愈了大半。
便听子娆淡淡道:“骁陆沉乃是皇非把臂论交的得力爱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哼,你若非逞强压制伤势,哪用我如此麻烦?记着,下次可未必这么走运。”
骁陆沉低头道:“公主教训得是,陆沉定当谨记于心。”他与方飞白随少原君出将入相,历经风浪,心智谋略非比寻常,两人自有一种难言的默契。方飞白趁机上前一步,折腰施礼,恭敬地道:“今晚怕是有些误会,以至我们冒犯了公主,九转灵石之事关系重大,还请公主允我们禀过君上,再做定夺,不知可否?”
子娆慵然道:“量你们也做不了主,既是君府的人,那我找皇非去。”说着转袂轻轻一拂,看向夜玄殇,“喂,我累了,不想打了,你呢?”
天际明月,湖上风波,月色的皎洁与幽沉的暗影,黑与白如此壁垒分明,却又无比谐调地融合在一起。
一身玄衣的夜玄殇站在船首光亮的一方,深黑的眸中是看不清光色的微笑,唇畔轻淡的飞弧,有着一丝莫名的柔和。归离剑凌厉的锋芒敛入鞘中,他仿佛随口笑说:“一个人打架颇没意思,子娆若说算了,我也无所谓。”
子娆轻媚一笑,柔声道:“那好,咱们后会有期。”
女子优雅的玄裳漫开,夜色繁华,香染风云。夜玄殇微微点头:“子娆,会后有期。”
位于湖岸西南方的一处密林畔,十余名黑巾掩面的灰衣战士目送楚军有条不紊地撤退,一身儒服的叔孙亦目露深思之色,待自在堂船只打出讯号,调转方向,徐徐驶入烟波之中,回头命道:“速去禀报殿下,就说夜三公子已安全离开染香湖,楚军并无其他动向。”
那战士领命离去。
“少原君动手了,只怕此次夜三公子再无先前那般好运。”叔孙亦身旁,竟是司空域、褚让等一众九夷族高手,说话的正是神箭褚让。
叔孙亦叹道:“只怪那太子御跋扈无行,搞得穆国人心动荡,政局不稳,连此次楚宣大战趁火打劫之力都欠奉,根本不被皇非看在眼里,夜三公子也自然失去价值。”
司空域接着道:“对皇非来说,不杀此人,反有可能生出变数。不过这夜三公子也算了得,在少原君眼底亦能将自在堂收为己用,若要保命离开,应该也不是难事。”
“怕只怕少原君亲自出手,此处毕竟是楚国。”叔孙亦翻身上马,“走吧,我们暗中护送他们一程,再回去向殿下复命。”
众人沿湖岸纵马而去,很快消失在灯火寥落的夜色深处。
第73章 第九章
少原君府琅华殿。
皇非刚刚送走且兰,轻衣白袍散玉带,正斜倚金榻美目半阖,在此听楚宫来的四名掌仪官报告迎娶九公主的聘礼,其中光是记录物品的礼单便满满堆了两案,由一个绯袍仪官恭立近旁依次禀读,一板一眼的声音中有清雅的琴韵悠扬送来,吹落花月满地灯火流辉,却是殿下八个眉清目秀的小童抚琴弄箫,极尽风雅美妙。
礼单刚念了两卷,一名侍卫疾步入殿,单膝一跪还未及说话,外面一把清冶柔肆的声音和着琮琤冰弦遥遥传至:“皇非,染香湖上今晚热闹得紧,你躲在君府干什么,不敢见人吗?”
君府朱门重重洞开,直入中庭。
几个掌仪官在朝多年,从未听过有人敢对少原君如此无礼,惊得面面相觑。皇非倏地张开眼睛,眸心闪过异亮,那侍卫奉方飞白之命抢先赶回报信,近前匆匆低语几句,随即退下。
皇非笑着起身,随手酒瓶丢给呆立一旁的仪官,扬衣出殿。
玄裳广袖的女子足踏月光登基而上,墨发幽舞,飘曳凌风,衬那殿前白衣夭矫飞扬,英雄王侯娇娆红颜,怎么看,都是一段千古风流。
九公主身后,一众君府高手急步相随,方飞白跟着打了个手势,瞄向召玉。
皇非恍若未见,只含笑看着子娆,神情极是愉悦:“我刚刚想着子娆,子娆便来了。”
子娆挑眸问道:“哦?你想我何事?”
皇非伸手揽上她腰肢,毫不介意众人在前,近她发间轻轻一嗅,笑道:“想子娆来亲自点验彩礼,看合不合心意,是否还缺些什么。”
子娆神色柔魅,眼波却流星莹光般扫去:“只怕是心口不一呢,我想要什么,难不成你都舍得?”
皇非漫不经心地笑:“只要子娆说得出,本君便给得起。”
“当真?若我要那九转灵石冰蓝晶,你给还是不给?”
“子娆若是喜欢,这府中一人一物尽管拿取,以后,也不必问过本君。”
金灯银辉之下,如此轻言笑语,他皎洁的白衣若织月华,触到她如夜玄魅的衣裳时似有光华飘拂,流入丝丝迷人的微笑,满天月光满庭花香仿佛都在那双带笑的眼中荡漾,宠溺与温柔交替的光晕令人意醉心迷。
子娆一时竟看走了神,刹那恍惚过后,竟有恣意的光彩自眸心闪烁。
铁血江山溅美酒,且自张狂且风流,若与这样一个男子朝夕相处,无论如何都不会索然无味,今后岁月如流水,朝朝暮暮,人间黄泉,执子之手,生死成契,想来,倒也一番有趣得紧。
皇非笑看子娆眸光变幻,头也不回地道了句:“玉儿。”
召玉袖畔微微一紧,沉默片刻,跪下阶畔。
一串水光剔透的玲珑晶石托起纤美的指间,低头处晶华散射,仿若冰莹的清泪,坠落在这被她视作神明的男子强势的掌心。
皇非抬手,转向子娆,略带调侃地道:“就是这个劳动公主凤驾,赏光亲临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