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景不错,又遇过年,御街上的人摩肩擦踵。
于是各种捞偏门的纷纷出动,什么偷儿骗儿都来了,汴梁府的差役疲于奔命,亲军司的兵丁也完全不够用。
年又是个结点,各方事物,各种关系,都要趁着这个结点了结或者维护亲就一下。
董遵诲虽是忙得恨不能分作两瓣使用,但还是得抽出时间来参加侍卫司年底的酒宴。
侍卫司恢复了先前的作用,拱卫汴梁,董遵诲出身于侍卫司,以后在皇城防卫上还要多仰仗侍卫司马步军,所以怎么着也得和这些将领们多亲近亲近。
呼延赞虽是初来乍到,但在平潞州李筠时已与董遵诲结识,眼下再次重逢,怎么着也得多喝几杯。
酒宴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董遵诲起身要离席:“向大帅,呼延副帅,列位袍泽,感谢款待,待翻过年,亲军司的事务都差不多了,末将定会在府中设宴,与诸位再叙情谊。”
向拱欲起身相送,却被他身旁的向承甫拉住。
“董指挥这是要回去?”向承甫说到。
董遵诲苦笑赔罪到:“向大人有所不知,今年汴梁的热闹景象胜过往年数倍。人多,所以事情多,亲军司和汴梁府一天到晚疲于奔命。原本汴梁各部各衙门都有酒宴,但我实在无暇赴宴,唯因出身侍卫司,才不得不向纪王(柴熙谨)告了一个时辰的假,来此赴宴。”
“哟,”向承甫笑到:“这么说董指挥能来此赴宴,实是为我等脸上增光啊。”
这话有些酸,董遵诲忙到:“岂敢岂敢,只是的确俗务缠身,脱不开身啊。”
向拱起身到:“二弟,董指挥素来不是那等虚情假意之人,眼下汴梁城内的确忙于往年,就让董指挥先行回去,否则误了事情皇上怪罪下来,倒成了我等的不是了。”
向承甫笑了笑,举起一杯酒:“董指挥若是满饮此杯,我倒有个法子,让你能轻松不少。”
“当真?”董遵诲喜到。
“当真。”
董遵诲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请向大人指教。”
向承甫笑到:“我倒指教不了你,若要轻松一些,还须求大哥。”
“哦?”董遵诲和向拱双双疑惑的望过来。
“这个还不简单,”向承甫说到:“让大哥调一营人马协助你和纪王不就好了吗。”
侍卫亲军司的人马,一向由侍卫司马步军中健壮者充任,向承甫这个建议倒也不差。
董遵诲一拍脑袋:“是了,瞧我这脑袋,抱着金饭碗乞讨,那就要请向大帅搭救末将了。”
呼延赞凑趣到:“董指挥可不得先饮三杯?”
“好,”董遵诲倒满酒:“末将敬向大帅。”
向拱想了想:“营内兵丁毕竟未经过训练,汴梁城内又尽是达官显贵,恐冲撞了不好。”
“这个倒也简单,”向承甫说到:“只派兵丁镇守城门,那亲军司守城的兵士不是空缺出来可以充任他处了吗。”
“城门责任重大,岂可随意派兵丁镇守。”向拱仍是拒绝:“恐怕还是得劳动董指挥了,好在没几天就要过年,年后就要轻松些了。”
向承甫恨不能一脚把向拱踹出去,这人怎地如此不开窍?
董遵诲接话到:“无妨,向大帅可借末将一营人马于御街上充任岗哨,若有了岗哨,那些宵小便会收敛得多,末将的担子也能轻松些。”
“好好好,”向承甫忙不迭答应:“只充任岗哨,不会冲撞达官显贵,也不占重要之处,大哥快去调人吧。”
“好吧。”向拱应承到:“便借董指挥一营人马,上元节后调回。”
“如此便多谢向大帅了,”董遵诲反倒坐了下来:“有向大帅相助,我岂可中途离席?来来来,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喝过几杯后,向拱问到:“尔等谁人愿意入城襄助董指挥?”
远端左厢突击营校尉李金瑞起身到:“末将愿往。”
“董指挥看此人如何?”
“好,就是他。”
“李金瑞,稍后你便率本营人马,随董指挥入城,一切以他将令为是,若敢违令丢了侍卫司颜面,本帅必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
亲军司大狱里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重犯差役打着酒嗝走了过来。
面壁的犯人依旧面壁,王之安仍是那副怪异的姿态躺在床板上,一切正常。
“来人啦。”王之安突然大叫。
差役早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并没有理他。
“你们聋啦。”王之安又喝到。
差役看了他一眼,仍是不睬。
王之安便在大牢中乱跳乱叫起来。
一直面壁的柴宗让忽地转身,冷冷的说到:“这个人,太吵。”
怎么说都是皇上的亲生兄弟,要是皇上发了善心将他放出去,到时候算起帐来,划不来的还是差役自己。
差役怒喝到:“你到底要如何?”
王之安蔑笑一声,也不理他。
没办法,差役只能叫上几个人,将他押到外面的牢房。
“滚进去吧。”差役一脚将王之安踢进去。
王之安起身扶着木栏,大喝到:“速去通知曹翰,本公子要招供。”
差役瞪了他一眼:“这大晚上的,我到哪里去给你找曹兰宪?”
“行吧,”王之安威胁到:“既是不肯找,待下次审问之时,本公子就说与曹翰知道,是你不让本公子招供的。”
差役哪敢担这个罪名,不耐烦的说到:“行行行,我去请。”
虽是深夜,但曹翰仍来到了亲军司大狱。
王之安却仍安静的坐着,没有开口的意思。
此情此景,差役慌忙解释到:“曹大人,的确是他说要招供,小人这才去请你的。”
曹翰知道王之安的脾性,淡淡挥手走到木栏前:“王之安,本官知道你内心非常害怕,所以故意搞些古怪安慰自己。不怕与你言明,本官已找到民女下落,届时你招与不招,都难逃罪责。”
王之安充耳不闻,仍是眼观鼻鼻观心稳稳的坐着。
曹翰转头问到:“白光那边如何?”
“回大人,”差役说到:“仍是不言不语。”
“严加看管,”曹翰转身欲走:“待本官找到民女便行治罪。”
曹翰带着人,慢慢走到拐角。
“等一下。”王之安突然开口。
曹翰回头到:“你还要玩什么花样?”
王之安说到:“要本公子招供也行,但必须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旁听,本公子怕都察院制造冤狱。”
“冤狱?”曹翰冷冷到:“似你这等纨绔,死十回都抵不上你犯下的罪孽,本官何须制造冤狱?”
“看吧看吧,你就是想要我死,如何不是制造冤狱?”王之安神在在到:“既是不肯让刑部大理寺旁听,本公子就安心在此大牢中过年咯。”
曹翰考虑了一会:“好,本官便让刑部和大理寺旁听,届时你若敢再耍花样,可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翌日曹翰果然叫了刑部与大理寺官员旁听审案,王之安便将他是如何强抢民女,又是如何害死民女家人,而后贿赂白光,判了自卫,仍是强占着民女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眼见王之安招供,白光也只能老老实实供述他是如何受贿,又如何判决冤案。
虽民女仍未到场,但此案证据确凿,按《大周律》,曹翰判了王之安死罪,白光充军三千里,家产抄没充公。
不过眼下正要过年,只能等年后执行。曹翰给柴宗训上了个奏折,此事总算了结。
李金瑞率着一营兵士进入汴梁城,按照董遵诲的吩咐,在御街等汴梁主要街道充任岗哨。
有了这些岗哨,汴梁城的治安迅速改善。
作为校尉的李金瑞自是不须亲自站岗,只带着几名兵丁巡查。
案子审过,曹翰亲自押解王之安和白光回到亲军司大狱。
却见大狱门前几名军士探头探脑,且并非亲军司装束。
曹翰警觉的上前问到:“尔等是何处兵丁,竟在此停留?”
李金瑞并不认识曹翰,只睁眼打量着。
一旁的主簿喝到:“大胆,见到曹兰宪还不行礼?”
兰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曹翰的名字李金瑞还是知道的,忙率着兵丁执礼到:“末将等见过曹大人,将士们不识礼数,多有冲撞,请曹大人恕罪。”
曹翰问到:“尔等是何处人马?”
“回大人,”李金瑞恭敬的说到:“末将等是侍卫司马军突击营的,因过年期间汴梁城内治安压力过大,董指挥特向向大帅借调来在主要街道充任岗哨的。”
曹翰想起一路过来街上兵丁确实多了些,当然街上秩序也比先前好得多。
“既是充任岗哨,胡乱跑什么?”曹翰说到:“好好履行本职,维护城内治安即可。”
“是,大人。”
李金瑞率着兵丁离开,曹翰也未过多留意,只押着王之安白光进去。
“路径可曾熟悉了?”李金瑞问到。
几名兵丁答到:“已烂熟于心。”
“好,只待信号响起,尔等便率人冲到此处救出楚王殿下和方才囚车上的俩人。”
“是,指挥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