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只脚整齐的踏在地面上,溅起点点的雪渣和泥泞,地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并轻微的引发了大地的抖动。
整个赫图阿拉及其周边,近十万女真百姓,此时都跪伏在路边,双眼充满畏惧的看着这支装备精良,士气如虹的天朝大军。
这是1612年的3月1日,朱由栋率领七万五千明军战兵和三万辅兵,压着努尔哈赤、皇太极等人为首的三万多后金俘虏,开进了后金的‘首都’赫图阿拉。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非常清楚,建州也好,后金也罢。都不是单纯的努尔哈赤个人野心和军事上的问题。
这个世界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经济问题。具体到这个时代的建州来说,小冰河期的威力越来越大,北方的气温越来越低,降雨越来越少,农业收成越来越少——这些问题不解决,就算今天消灭了后金,以后一样会有其他的什么金。
当然,他只是个穿越者,跟太阳打招呼,让他老人家马上活跃起来是不行的。他能做的,只能是给这里的人重新找生发的机会。
在褚英的引领下,一行人进入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城内修建的‘王宫’。朱由栋毫不客气的坐上主位后,按照大明以左为尊的惯例,他手下的大臣、将领坐到了左侧。褚英、代善、济尔哈朗等人坐到了右侧。
“开始吧。”朱由栋朝着杨镐点点头,杨镐起身,朝着门外高声道:“把努尔哈赤的家眷带上来!”
努尔哈赤的原配,也就是褚英和代善的生母这会儿已经去世了。剩下的,有十二个福晋、十四个儿子(这个位面多铎和费扬果不会有了)、八个女儿。这三十四人里,除了坐在右侧的褚英、代善,阵亡的莽古尔泰、被关押起来的皇太极,以及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外。一共还剩下二十八人。
“尔等罪人,还不快快跪下,拜见我大明皇太孙殿下。”
“杨经略。”朱由栋微微皱起眉头,打断了最近这些日子,在自己面前越来越狗腿的杨镐,温言对这二十八人道:“不用跪了,来人啊,去搬些个小凳子来,让他们都坐下说话吧。”
待得众人坐定后,朱由栋道:“多的话不说了,你们的丈夫、父亲,就是那个叫努尔哈赤的,起兵反叛大明,被孤率军击败并俘虏了。按照大明的律法,他是一定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的。说得直白点,待会孤就会在赫图阿拉的阅兵场将其斩首。但是呢,孤为人,从来不喜欢搞什么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之类的事情。所以,你们在座诸位的性命,大可不必担忧。”
朱由栋说完这句话后,众人都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呢,你们的丈夫、父亲去世了,你们未来的生计一定得解决好。按照你们女真的风俗,男人死了,他剩下的妻妾、未成年儿女都是成年儿子的财产,所以,你们以后都要仰仗这两位。”他指了指褚英、代善:“现在孤就是让你们选择,愿意跟着他们中的哪两位?当然,也得看他们两位愿不愿意接受你们。”
女真此时的风俗确实是这样,在历史本位面,当努尔哈赤已经年老,褚英已经被杀的时候,努尔哈赤的年轻福晋们,就和代善各种暧昧,而代善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不出朱由栋意料的是,现场的这二十多人里,除了努尔哈赤已经成年的三、四、六、七、九、十子之外,其他的绝大多数福晋和未成年子女,都选择了跟随代善。
褚英的脸色非常难看。
不过这时候。
“爱新觉罗褚英,是不是你在界凡寨擒下了努尔哈赤。”
一道矫健的身影突兀的显现,张口就是极为空灵的声音,朱由栋定睛一看:咦,这位阿姨怎么长得这么像20世纪90年代一位演过狐狸精的女明星?
“哼,我做的事情,从来不会不承认。确实是我擒住了阿玛。”
“好,我叶赫那拉布喜马拉娅很早以前就发誓,谁帮我报了杀父之仇,我就嫁给他。虽然打败努尔哈赤的是皇太孙,但皇太孙太小了,褚英,是你擒住的他,我嫁给你,你要不要?”
“要!如何不要!这真是苍天赐予我褚英最珍贵的礼物!哈哈哈哈,你们都跟代善去吧,我只要有东哥一人,就足够了!嘿嘿嘿,代善,你后悔那天早上动手的人不是你了么?”
享受着自己左侧麾下将领们投向自己玩味的目光,朱由栋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什么年纪太小?就算我这会儿二十岁,也不会要你啊,大姐!您今年都三十岁了!再说了,就算我今年四十岁吧,临阵娶妻这种事我敢做?我要是敢做,不如把你赐给我麾下的将领,还轮得到褚英?
不管怎么说,在大厅里闹了这么一出后,原先比较压抑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后续的事情办起来其速度也快了不少。
整个后金国除了被劫掠来的汉人要全部迁回外,剩下近六十万口,被均分为六份:褚英、代善、济尔哈朗,以及舒尔哈齐的另一个儿子图伦各领一份。另外的两份,交给了乌拉的那位情种布占泰,以及叶赫原先的小贝勒布扬古。
分配完毕后,朱由栋把这六人叫了过来。
“孤从界凡寨一路行来,只觉建州的核心区域山高林密,可以开垦的土地不多。而光靠渔猎,又能养活多少人呢?各位要知道,同样是方圆百里的一块土地,若是仅靠渔猎,只能养活数十人。若是拿来放牧,可以养活数百人。但若是用作农耕,可以养活上万人!所以,女真人以后若是想过好日子,还得把重心放到农耕上来。”
“殿下说得有理,但是我们建州,甚至是叶赫、乌拉等地,都山峦起伏,不适于农耕啊。”
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日常活动的地方,都是东北的山区地带。而后世大天朝的粮仓,东北平原,目前只开发出了辽河平原一带——这里是辽东镇的军户们在屯垦。真正的东北平原最广袤的黑土地——松嫩平原,目前还是一片原始的荒野之地。
“这里。”朱由栋在自己手绘出的东北地形图上点了点松嫩平原:“这个地方的土地最是肥沃,用手都可以捏出油来。而且此地水源充沛,只要水利工程得当,耕种的农户勤劳一点。虽然一年只能种植一季,但这一季产出,足够你们吃饱穿暖而且还多有盈余。说不得,到了那时候,孤还要找你们买粮食吃呢!”
“呃……”在众人之中,最有统治经验的布扬古沉吟了一会道:“殿下说这里适合耕种,那就一定是了。只是我们女真人确实不擅长种地,而且也缺乏相应的种子、农具。”
“这个不要紧,孤给你们每一部都准备了价值一万两白银的良种、农具,也会为你们聘请有经验的老农来此地教你们耕种。总之,孤看得很清楚,若是不让你们丰衣足食,说不得,孤走了之后,你们六部之间肯定又要互相征伐,待得新的女真大汗出现后,我大明的东北边境又要多事。”
“殿下言重了,大明天威,奴才们再也不敢反了。”
“呵呵呵,饿着肚子说忠诚,这样的忠诚是靠不住的。你们都给孤听好了。”
“我等请殿下示下。”
“除了给你们物资和教师,帮你们开展耕种之外。孤给你们六部定几条规矩吧。第一条,六部之间,不得妄自攻伐。如果某两部彼此有矛盾调和不了,先召开六部集会,由其他四部一起来协调。还是协调不下来的,报送我大明辽东巡抚,由辽东巡抚裁决。”
“渣,奴才们领命。”
“第二条,你们把松嫩平原开发出来之后,肯定有汉民想要北上耕种。这种事情如果出现了,你们可以把土地租给他们,收他们的租子,但一定要保证汉民的来去自由和人生安全。
第三条,孤回到燕京后,会向皇爷爷请旨,多开放几个边境榷场,供你们与内地交易。新开的榷场,一律只征收入场税,其他税种全部取消。
第四条,我大明会在你们六部的土地上屯驻一支不超过五百人的军队,他们的供养由你们负责。耕种你们土地的汉人如果犯了事,你们只能交给他们处置。
第五条,孤除了给你们聘请老农教你们耕种外,也会聘请内地的秀才甚至举人来你们的部落开办学校,教你们的子弟念书。到时候,你们这些贝勒都得给孤带头,把你们的儿子送进学校。
第六条,你们六部,每年要给孤送一百名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孩子,到孤麾下的横海卫参军。作为补偿,我大明就不找你们征收各种赋税了。
以上六条,只要你们好好遵守,未来称王称霸可能做不到了。但是关起门来,做一个舒舒服服的小方伯还是没有问题的。”
“多谢殿下体恤,奴才等决然遵命执行。”
1612年3月3日,在赫图阿拉的阅兵场,朱由栋让六大贝勒召集了上十万的女真人集会。在会场上,杨镐、李如柏、布占泰、布扬古等人历数努尔哈赤多年罪行,并引导参会众人高呼口号后,由代善亲自操刀,将努尔哈赤斩首。
至此,建国不到十个月的大金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