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妃闻言心里有些不高兴,他不仅对云卿夸奖有加,竟然还说她对御凤檀是如虎添翼,一味夸奖那两人,语气微微有着不悦道:“恩公,御凤檀再好,也不是咱们的儿子,若是让他继承了王府,那恩公的计划不就付诸于流水了吗?”
龙二看着瑾王妃,目光停在她那张眼角有着浅浅痕迹的面孔上,笑容淡漠。若是不能够承认对方的缺点,又如何能够看清楚自己的对手,女人啊,大多数都是目光短浅的,遇到一个与众不同的,瑾王妃到底还是没有能力对付了。的确,若是沈云卿已经推断出瑾王妃的身份有异常,那么她就绝对不是瑾王妃能够对付的了。
见龙二不回答自己的话,瑾王妃心里又有些气闷,她咬了咬涂着鲜红口脂的唇,“眼看御凤檀世子的位置是越坐越稳,若是不想办法除掉他,日后哪里会有松儿的位置!”她说到底,看的还是那世子之位。
龙二望着瑾王妃,瞳孔之中火光跳动,“你用了将近十余年的时间都没有将他除去,如今却急功近利了起来。松儿是我的儿子,我如何不会想要替他争一个好的前程,可你们次次下手失败,打草惊蛇,让对方看出你们的想法,要再下手,必然要好好的布局一番,才有机会了,如今你切莫要轻举妄动,以免再惹是非。”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瑾王妃不甘地咬牙,“也只有如此了,为了恩公的大业,我一定会忍的。只是陈妈妈从我到王府后,养尊处优多年,只怕早就没了当初的心性,是挨不住京兆府的板子,明日一旦提审,要是说出什么来,就麻烦了。”今日在瑾王府里的时候,陈妈妈就要将她拉进来,幸好她反应的快,许诺会将陈妈妈救出来,才及时封了她的口,不然现在自己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嗯,陈妈妈那里,我会派人去处理的。”龙二缓缓地说道,“你切记,在没有收到我的通知时,不要做出任何动作。”
见他马上又要走,瑾王妃露出一丝深藏的不舍,她和恩公见面的时间总是这样的短,有时候一年半年的看不到他一次,虽然知道他对她没有感情,可她心里对龙二却是充满了感恩,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感恩变成了一种盲目的遵从,也许因为两人有了御凤松,她又多了一层期盼,“恩公,王爷不会来我这里,你……不多留一会吗?”她的声音里有着小小的祈求。
龙二侧头看着她带着愁容的面孔,眼神里没有一丝动容,那瞳眸里有的只是无尽深沉的野心。对瑾王妃这个人,他并没有感情,和她生下御凤松也是为了自己的计划。他沉吟了一会,道:“现在我还有事情,待大事成功的那一日,我们有的是时间。”
瑾王妃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而问出那句话也不过是一个习惯,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也并未有多大的失望,点头道:“祝恩公事业早日成功。”
“嗯。”龙二应了一声后,朝着窗口走去,左右探听了一下动静后,转瞬之间消失在了屋内。
夜色渐深,月华如水,铺落一地银毯。万家灯火昏黄照耀,在墨色的夜空里,拉出一道道光亮的倒影。
此时的京兆府牢狱之中,一个身影正躺在一间偌大的牢房的木板床上,手中铐着镣链,身穿灰色的囚衣,整个人披头散发,全然没了往日里在王府里颐指气使,黑夜之中,她的身影显得越发的可怜。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透过开在高处巴掌大的窗口传入到幽暗的牢狱中。只听其中夹杂着一道轻轻的吱嘎声,三道黑影从门前钻了进来,准确无误的走到这间牢房的面前,一把劈开门上的铁链,只发出一声极细的断裂声,铁锁也随之断裂。
三道黑影如同鬼魅一样窜了进去,将床上那人轻轻的翻过身来,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那被乱发遮住的下面那张脸正是陈妈妈,顿时三人眼神交汇,点头,“杀了?”
“主子吩咐了,不要让她泄露了秘密,立即杀了!”
刀起刀落,熟睡在床上的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悄无声息地就死在了梦中。很快的,他们又与来时一般消失,就在他们的身影褪去牢房之后,那原本死去的人脸上有一层薄薄的东西翘了起来,下面俨然是一张陌生老妇的脸。
京中的一处宅院中,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一个穿着淡紫色披风,云鬓如雪,面目绝丽的女子坐在屋中,静静的望着墙上挂着的水墨画,似乎入神在欣赏那下笔精妙的大师作品。
直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才缓缓地收起眼神,站在她身边脸色冰冷的丫鬟脚步轻盈的打开了外面的门,迎了四人进来。
“人弄回来了吗?”云卿深深的看了一眼为首玉面俊逸,唇齿风流的男子,走到他的身边,帮他将外面的墨色披风脱了下来,递给流翠。
“嗯,若是再去的迟一步,现在只怕就看不到活人了!”御凤檀轻轻的一蹙眉,桑若和易劲苍将撞在麻袋里的人用力的倒了出来,只看那人面皮微皱,双目精明,正是应该在京兆府里大牢中的陈妈妈。
她哎呦的叫了一声后,朝着易劲苍道:“好好的把人放下来不行吗?非要这么用力的倒,难道不知道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吗?”
云卿看她呲牙咧嘴,一大把年纪还在这惺惺作态,唇畔微微一勾,也不说话。
易劲苍平日里话就少,他本来是明帝派到御凤檀身边的人,后来被御凤檀收服了之后,就只一心为御凤檀做事,比起御凤檀来,他的年纪还要更大一些,双眉间有一种沉稳之色,被陈妈妈指着骂也只是退后一步,站在那不言不语。
流翠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这副样子,皱着眉喝斥道:“陈妈妈,你还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大红人吗?在这里指手划脚的,世子和世子妃脾气好,不说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谁都看得出陈妈妈大声指手划脚在为自己壮胆,所以易劲苍没有说话,等看了一下面前这个个子没多大,言语里透着一股泼辣的小丫鬟,暗暗皱了皱眉,真是很冲动,和世子妃一点都不像,也不知道怎么就做了世子妃最贴心的丫鬟了。
其实流翠性格就是如此,大大咧咧中又不失小细节,心地善良又是善恶分明,对云卿又是真心实意的,这样的人,不止是云卿喜欢,就是御凤檀也对流翠有些欣赏。
本来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理自己,此时流翠开口,陈妈妈也找了个台阶下,不再咿咿呀呀的喊疼,给御凤檀和云卿行礼道:“老奴见过世子,世子妃。”
御凤檀斜眼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妈妈,狭眸轻笑,“陈妈妈,刚才在牢里那一幕你可是看的清楚?”
方才他们到了牢中救下陈妈妈之后,找了另外一个判死刑的恶人易容成陈妈妈的样子顶替上去,带着陈妈妈在屋顶上看着那三人毫不留情的将刀插入胸口。
早在陈妈妈被高升弄走之时,御凤檀就已经听出了她和瑾王妃之间的暗语,知道陈妈妈肯定会被灭口,随即派人跟在高升的后面,将人换了过来,而龙二派来的人自以为杀死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陈妈妈想到那几柄寒刀当时若是插入自己的胸口,全身就忍不住的发了个抖,目光却是偷偷的望着御凤檀和云卿,脸上带着一抹讨好的笑意,“老奴多谢世子的救命之恩,多谢世子妃的菩萨心肠,若是有什么事情要老奴做的,你们吩咐老奴,老奴万死不辞。”
口号倒是喊的响亮,可这屋中的人一个个眼底露出的都是鄙视之意。流翠嗤了一声道:“陈妈妈,你现在是有罪之人,一到外面露面就会被人抓起来,回到王府你那王妃也不会饶恕你,你还能做什么!”
陈妈妈被流翠毫不留情的戳破脸皮,也不尴尬,“流翠姑娘说的什么话,真是……”
修长的手指放在扶椅上有节奏的敲着,御凤檀斜靠在椅子上,墨发如锦缎披在身后,长眉下一双狭长的眸子浸着月光,如两颗黑色的冰石,他慢悠悠的地道:“陈妈妈,我既然能让你站在这里,自然是要你有用,你撒泼装痴这一套,在我面前是没有用的。”
陈妈妈神色一怔,心头凛然,这位世子殿下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天成气韵,漫不经心的说话,却字字句句都是直指重点,她低声道:“不知道老奴能有什么能效劳的?”
“把你知道的,有关于瑾王妃的秘密说出来吧。”云卿此时慢慢的开口,清幽的声音在夜色中宛若一曲越歌,闻之悦耳,听之心惊。
陈妈妈几乎是控制不到脸皮上的跳动,抬头望着云卿,她说要说瑾王妃的事?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什么?若是她已经知道了,今日根本就不用救自己了,直接就可以将瑾王妃的秘密掀开了,完全不需要和瑾王妃斗上这么久。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里又有着一丝狡黠,一脸懵懂道:“老奴不懂世子妃说什么,瑾王妃有什么秘密,老奴根本就不知道啊。”
云卿笑了笑,“陈妈妈,我不是来和你打哑谜的,你尽管在这里装傻充愣,若你以为你了解的那份东西是你最后的王牌,那你就抓紧一点,希望你能带着那点秘密,为你那个王妃主子将这份尽忠带到地狱里去吧。”
从一开始,陈妈妈就知道,御凤檀派人来将她救出牢房是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云卿刚才已经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陈妈妈不肯说,也是云卿意料之中的事情。现在陈妈妈的所处的位置,是两边都不讨好,云卿这边恨她入骨,瑾王妃那边要杀她灭口,她已经是一只脚抬在了悬崖之上,稍微大一点的风浪,便可以将她推入到粉身碎骨之地。
瑾王妃经过此事在瑾王府的地位已经彻底没了,瑾王只是碍于最后一点脸面,没有对她休妻!
陈妈妈现在唯一能投靠的就是云卿,但是陈妈妈又不甘心,她想要讨一个承诺,一个许她以后平安无事,护她周全的承诺。她眼睛转了一转,轻声道:“瑾王妃的秘密很多,不知道世子,世子妃想要听的是哪一个?”
“关于瑾王妃真实身份的这一个。”云卿没有太多的耐心和陈妈妈打哑谜,两人之间如今所处的情势也根本没有让陈妈妈有打哑谜的资格,她见陈妈妈依旧满脸地盘算,笑了一笑,“陈妈妈,我不是和你来谈条件的,你要说就说,不说……”她垂头一笑,笑意深远又漠然。
陈妈妈是一个怕死的人,否则的话,她当时不会为了保命而跟着御凤檀的人走。此时让她再去一次牢房,她逃不出来,最后不是死在刑罚之下,就是龙二派来的人刀柄之下,最后都是死,不如拼一拼,也许还能活下来呢?
她抬起眼望着云卿,不知道云卿究竟知道了多少,手中又掌握了多少信息,她心里没有底,就越发的心虚,在一秒一秒流逝的时间里,安静的氛围之中,心理终于弱了下来,皱起的额头上显出四道极深的皱纹,道:“此事说来话长,若是从头说起,只怕一时半会的说不完,涉及的年月也非常长……”
御凤檀狭长的眼眸微微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用十分好听的声音开口道:“那就长话短说!”
陈妈妈一怔,吞了吞口水,这次终于老老实实的开口说起来,“这件事,要从当年的匡家说起(匡家是瑾王妃的娘家。),王妃的母亲熊妙英是上一代匡家家主匡兴的妻子,匡家有一条与别家不同的规矩,便是家主之位不分嫡庶,只分长幼,也就是说能有继承权的,不管是庶长子还是嫡长子,只要是长子,便是下一代的家主,所以在匡家,正妻和妾室之间的争斗十分的激烈,许多胎儿经常在腹中就已经夭折,就算生下来,也十有*活不过一岁。
熊妙英嫁进来之后流过两次胎,第三次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躲过诸多暗算之后,抢在其他妾室之前生产,却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而那时候,她被大夫告知,因为流产两次,又生了双胞胎,身子亏损,以后再难有孕。不能再次怀孕,这对主母来说,是一件惊天的大事,若是生不出儿子,就意味着现任家主死后,下一任的家主必然是小妾的孩子,到时候她这个曾经的主母会处于什么样的位置,简直就是不得而知。于是她便动了狸猫换太子之心,偷偷的让稳婆去乡下贫穷人家家中买了一个男婴回来,将其中一个女婴放在了河中,任其自生自灭,对外称生了一对龙凤胎。”
“所以,现在的这个瑾王妃,其实是那个被丢掉的双胞胎女婴。”云卿垂着如蝶翅的眉毛,凤眸轻飞,微笑着道。
陈妈妈点头,“是,其实如今的瑾王妃也是出生匡家,瑾王妃的原名叫做匡薇,而被丢弃的这个,也有一个名字,只可惜没有用的上,她的本名应该叫做匡蔷。那个被丢弃的女婴漂在河中,两天之后被人救了上来。
其实匡蔷的命其实还算不错,她被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救起,起初三岁以前虽然不说锦衣玉食,却也吃饱穿暖,没有受到半点怠慢,那家的夫人也是个善心人,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可是后来这一家人做生意失败了,亏本了不说,整个家产都赔了进去,渐渐败落了下来,连自己家里的人都开始吃不饱穿不暖,更别提再养匡蔷一个外人了,于是将她卖到了一家大户人家里做了个小丫鬟。”
匡蔷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眼看着富贵如云,金玉成堆,却与她无缘,但是那时候她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虽然羡慕那些荣华浮锦,但是每日里没完没了的事情要做,要忍气吞声被任何一个人,一个丫鬟妈妈责骂的时候,她才会想如果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小姐就好了。
直到有一天,她出去帮人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龙二,这个龙二看到她之后,二话不说,便到了那户人家说要替她赎身。
龙二出手阔绰,愿意以她身价五倍的银子替她赎身,那户人家当然愿意,放了她走。从那以后,她就被养在了一个精美的院子里,有人伺候她,教她规矩,给她穿最漂亮的衣裳,吃最好的东西,过着与往常完全不同的生活。而陈妈妈便是这个时候开始在匡蔷身边做管事妈妈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年,直到有一天,这个从不出现的恩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
那是匡蔷第一次进入天越城,那天整个天越城都十分的热闹,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绸缎,人们都挤在街上,说是看瑾王娶了的新妻子。
匡蔷随着众人挤着去看,想去看一看,究竟是哪个小姐能有这样好的福气,能嫁给瑾王做王妃。最后看到那坐在鸾轿上,那个被人家喊做王妃的女子,风吹开她的红盖头,下面是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
不是相似,相像。除却了衣服和妆容,两个人是一模一样。
匡蔷沉默了许久后,问龙二她到底是谁,龙二便将匡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而当初龙二赎了她,也就是因为看到她与匡家的大小姐生的一模一样,觉得她迟早能有用处。果然,匡大小姐被明帝指婚,嫁入了瑾王府,于是龙二便杀了匡薇身边的一个丫鬟,让匡蔷易容成丫鬟的样子,呆在匡薇的身边,学习她的一举一动,说话时的神情。
匡薇是个性子高贵端庄,心地也极为善良的女子,她待下人很和善,相貌又生的雅致美丽。所以王府里的下人们经常说她是蔷薇王妃,不仅身份高贵,人也十分的好。匡蔷听到这些夸奖的话,更加的嫉妒。
她认为当初若是被送走的是匡薇,现在做瑾王妃的人应该就是她了,这一切的荣华富贵,称赞羡慕都是应该属于她的。
终于在匡蔷的怨恨要爆棚的时候,机会来了。
匡薇怀孕了,她这一胎怀的不是很稳定,夜里睡觉总是时时惊醒,白天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又因为瑾王不是在军中,就是流连花丛,极少在府里,得不到丈夫疼爱和关怀的匡薇身体越来越差,到了生产这一日,她费劲一切力气生下孩子之后,自己也造成了产后大出血,虽然经过御医一番抢救保住了性命,然而身体却是越来越差。
瑾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四天之后,听到御医说匡薇必须要好好静养,便让奶娘将孩子抱去养,然后不许任何人打扰匡薇,以便给她一个良好的修养坏境。
而匡薇的病不仅是身体上的,也有心理上的。她似乎患上了产后忧郁症,除了贴身的几个丫鬟外,再也不愿意见其他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的心灵相通,瑾王妃很喜欢能懂自己心思的匡蔷,总是让她陪着自己,甚至让她和自己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后来渐渐的变成了只要匡蔷守在她的身边,其他的人都不要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起,匡蔷开始扮作真正的瑾王妃,她把匡薇弄到了暗室里,找了个过错,自己将“自己”打发走,换了其他的丫鬟进来伺候,又将匡薇身边的老嬷嬷也寻了错处,赶出了府,在修养了一年之后,‘瑾王妃’的身体好了起来,回到了府中……
瑾王本来和真正的瑾王妃关系就是相敬如“冰”,加之匡蔷和匡薇一模一样的外貌,又同样经过了培养,还有待在身边两年的不断模仿和学习,不是贴身的人,是察觉不出这样细小的区别的。
后来瑾王被明帝分封到了肃北,全府迁移,匡蔷不用留在熟人众多的京城,到了利州后,更是不用担心被人看出身份。渐渐的,她就成了真正的瑾王妃,除了陈妈妈以外,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是谁。
御凤檀是真王妃所生下的儿子,假王妃又如何能喜欢他。每次看到他,就想起自己被抛弃被卖做丫鬟的悲苦童年,想到双胞胎姐姐的所拥有的一切,哪能不怨恨!幸运的是,当上王妃不久,她也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下了御凤松。
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御凤檀便成为了那眼底的银针,挡路的石头,匡蔷只想将他弄死了才甘心。只可惜御凤檀命大,又有瑾王派在身边的人保护,施展了诸多手段皆不成效。最后明帝的一纸圣旨,又给御凤檀弄到了京城做质子。她不舍得亲生儿子,自然乐意御凤檀去过苦日子,觉得他年纪不大,又没有瑾王在身边庇护,到京城十有*会活不了,反而不用她动手,落了个干净。
可谁知道御凤檀却越活越有滋味,牢牢的霸占着世子之位,如今还拿到了军权,实在是让匡蔷恼恨!接着这次来京城,便打定主意要让御凤檀坐不了世子之位!
屋子内只留下陈妈妈的叙述声,偶尔有烛光爆开毕波一声,像是配合着一个个说起来平静实则让人心惊的字句。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这段让人匪夷所思的过去。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御凤檀曾经预想过很多种情况,他是小妾的孩子,是抱养而来的,或者是其他各种低贱的身份,以至于“瑾王妃”对他如此不喜,他甚至想过给出自己的世子之位。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早在许多年前,自己的亲生母亲已经被人取代了。在真正的瑾王妃还活着的时候,他又实在是太小,一个襁褓里的婴孩是没有什么记忆的,而等到他两三岁的时候,看到的这个和母妃一模一样的瑾王妃时,人已经换了。陈妈妈的话清晰的告诉她,这些年这个对他进行追杀,下毒,陷害各种手段的女人,竟然还是母亲的孪生妹妹!
云卿心中早就有了准备,此时也为这件事的百转千回暗暗咂舌,转眸望了一眼御凤檀,却见他长长的睫毛垂下,看不出那双像星光一样璀璨的眸子里究竟浸着怎样的神色,然而如玉的面容上两颊紧紧的咬住,原本平和的面容有一丝扭曲在其中,唇角的笑容依旧浮起,只是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温度。
“老奴这次也是受瑾王妃所指使,将高利贷的账本放入世子妃的屋子中,就是为了对付了世子妃之后,将罪名扩大到抚安伯府,最后再将世子拉进来……”陈妈妈还在说着。
而云卿已经没有再听她说话了,此时她的注意力都在御凤檀的身上,她可以透过那宽大的白色镶紫边的袖子看到他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努力在克制心中愤怒的情绪。那样藏在心中的悲伤,她的心也能感受的到。
此时的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沉淀来突如其来的巨大消息,接下来的事情,她来处理吧,云卿微微思忖了一会后,问道:“那真正的瑾王妃呢?”
陈妈妈道:“匡蔷不给她送吃的,不给她送药,本来就虚弱的瑾王妃没过一个月就因为死了,最后让老奴草草的用席子包了起来,到郊外寻了一处地方埋了。”
云卿忍住心中的厌恶,蹙眉道:“你所说的这一切,我如何相信你?”
“老奴记得真正瑾王妃被埋的地方,也知道那位被打发出去的,真正瑾王妃从小在身边岳嬷嬷的家中地址……”陈妈妈咬了咬牙,她知道,今日自己如不拿点真实的东西出来,前面那些话也等于白说了。
云卿冷眼看着她,她根本就不相信陈妈妈这句话,匡蔷当年一定让人去追杀那位岳嬷嬷了,只是陈妈妈多了个心眼,偷偷地将那位岳嬷嬷救了下来,留了一招后手。陈妈妈心里必定早就知道秘密知道的越多的人,往往死的也就最快!就像这一次,龙二急不可待的要将她杀害。
“你把岳嬷嬷的地址说出来,我会派人去找到那位岳嬷嬷带回来!”这件事情,绝对马虎不得。
从之前韩雅之透露出来的信息,当年的老人也已经在匡蔷的计划下打发走了,当初接生的稳婆,伺候的丫鬟出了王府也都被灭了口,而且匡蔷和真正的王妃是双生子,外貌,血缘上都是一模一样,普通的人也说不出不同,就算是验血也没有区别。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从小就贴身伺候的老人才能说得出来。可惜这些人都已经去了地府,或许现在都已经投胎了。
这件事牵扯太大,一府的王妃被掉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若拿不出十成十的证据,就算说出去,反而会让人觉得云卿和御凤檀大不孝,竟然冤枉亲生母亲和婆母。要是这样,不仅不能整下瑾王妃,只怕自己和御凤檀也将被打入谷底。她眉间带着一丝冷色,吩咐道:“陈妈妈,在岳嬷嬷没有回来之前,就请你住在这里了。”
陈妈妈知道不仅仅是住在这里,云卿是要让她作证,等那岳嬷嬷一起,将假王妃的身份揭露出来!
桑青留在了别院里看着陈妈妈,云卿和御凤檀出了院子,朝着瑾王府走去。在听到陈妈妈所说的一切后,御凤檀一直都没有开口,他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他让云卿看了很难过,她轻轻的拉着他的手,那平日里温暖的手掌透出一股阴湿的凉意,让她心头更是不安。
“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应该,若是我提前告诉你,也许不会觉得这么突然。”她只是和御凤檀说,陈妈妈知道御凤檀身世的秘密,但是却没有告诉他,她猜测到瑾王妃的身份有问题。但是这一切都是她推测出来的,并没有实质性的说明,所以她也不敢冒然的与御凤檀说出心中的猜想。
当事实的真相拉开到了眼前之后,对于云卿的冲击力并不大,一来她已经有了些许的心里准备,二来,瑾王妃毕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有些东西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是不会那样深刻感受的。
见御凤檀依旧坐在马车里,他的姿势和平日里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贴近他的身子,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每一寸的肌肉都是崩的死紧,他在努力克制,或者说是隐忍着他的怒意。
从认识御凤檀起,他的神情一直都很轻松,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朱红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她眨了眨有着浓密睫毛的眼睛,轻声道:“对不起,也许我早点说,对你的伤害会小一些……”
马上在青石大道上滚动,发出单调的轱辘声,车厢里用红丝线编织的平安结在窗上里轻轻摇摆,御凤檀垂眼望着小心抓着自己手的女子,那白皙的肌肤上染了几分担心的苍白,抬起的眼眸黑得像是纯澈的湖水,清晰的倒影出自己的影子。她的眼里,心底,看到的,想到的,都是他。
原本御凤檀心内的怒意消散了几分,他勾了勾唇角,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凤眸眨了眨,“是我吓到你了,你揭穿假王妃的身份,这本来就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只是……只是听到陈妈妈的话后,在想,若是我母妃还活着的话,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从小便会想,若是王妃对着自己笑会是什么样子,他会在心底,把御凤松的位置换做是自己,可当那个地方站着是自己的时候,王妃明明笑着的脸,就会变得冷冰冰,让他心内发麻。
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甚至就当作自己没有了这个母亲,除了被陷害的时候,会有几分麻木的钝痛以外,真的是已经习惯了。
可是今日,听到了这样如大浪汹涌,雷击电霹一般震惊的消息,他本应该觉得愤怒的,却又在愤怒里面多了几丝郁闷。假王妃和自己的亲生母亲,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以后只要他回忆起亲生母亲时,那两个人的脸都会重叠在一起,让他的回忆变得有些……他苦笑了一下。
“陈妈妈说,你母妃是个极好极温柔的人,我想能生下夫君这么好的儿子的女人,定然和匡蔷是不同的。我想,应该和我娘一样,是对儿女极好的人。”她的眼神比烛光还要亮,宛若柔波带起一阵阵涟漪,划过御凤檀的心头,让他嘴角掠起了一道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