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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科幻异能 > 十宗罪(1、2、3) > 第8节
  这件事给他带来很大的震撼,从那天起,他想着一个问题,以至于开车的时候常常出神。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面对的:
  如果自己患上了绝症,付不起高额医药费,会怎么办?
  静静等待死神的来临?
  也许自杀是一种解脱,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缓解家庭的经济压力,让自己的痛苦和家人的悲伤随着纵身一跃而结束。
  这件事过去了好久,简师傅还自言自语:那个女人肯定有孩子……她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静悄悄地死。
  简师傅想起和妻子离婚的那天,儿子三锤把鞋藏到了被窝里,他和妻子两个人找了半天,直到办理完离婚手续,他一个人从民政局回来后才发现藏在被窝里的鞋子。
  那时,他的儿子三锤只有六岁,儿子站在门口,站在葡萄树下,没有哭,也不笑,只是很平静的问:妈妈呢,还回来吗?
  他没有说话,感到一阵心酸,泪水涌了出来。
  父子俩相依为命,他发誓要让孩子生活的好一些,三锤长大,穿着奇装异服,留着怪异的发型,他也只是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可是,他看的出儿子并不快乐。
  一个少年眼神中流露的叛逆和颓废并不是伪装的。
  有个细节不得不说,三锤和朋友们在水塔上发现尸体的那天,他坐公交车回家,上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车里人很多,没有空座,三锤——这个有着纹身带着耳环留着爆炸式发型的非主流少年,站起来很有礼貌的说,老婆婆,你坐我这里。
  周围的人会心一笑,觉得这个少年很可爱。
  从最初的栽树之心,到最后的杀人之心,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呢?
  2006年冬天,简师傅患了痔疮。最初只有花生米大小,他试图吃药康复,他吃槐角丸,消痔灵,温水坐浴,涂抹药膏,每天傍晚,别人下班的时候,他开始上班。他吃完药,把碗放在院里结冰的桌面上,哈着寒气,开车上班。
  他坐着的椅子总是离地半尺,与汽车尾气保持平衡。
  很多司机都患有痔疮,所以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每一次踩刹车或者离合器,都会感到阵阵疼痛。
  过年的时候,痔疮开始恶化,当初的花生米长成了面目狰狞的肿瘤,就好像屁股下面坐着一个番茄。动完手术,正逢春节,他强忍着疼痛包了饺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着儿子,那天是大年夜,儿子通宵在网吧上网,第二天早晨带了一个女孩回来。
  他没有生气,他很高兴,觉得儿子长大了。
  三锤和华丽开始同居,简师傅很含蓄的告诫过儿子,怀孕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三锤说,放心吧,不会的。
  华丽也用一副蛮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们只是玩玩,没想结婚生孩子呢。
  2007年夏天,他的痔疮又犯了,这次非常严重,肚子剧痛,便血和吐血,拉出的大便不是圆形而是月牙形,这说明肠道里有肿瘤,他以为是内痔,结果到医院一检查:直肠癌晚期,已经转移扩散到肝和肺!
  医生安慰说:直肠癌并不可怕,动个手术,身上插个管子,做一个人工肛门就是了。
  简师傅说:我这已经扩散到肝和肺了,能维持多久。
  医生说:看化疗效果,三五年应该没问题,如果不治疗,也就三个月。
  简师傅说:大概需要多少钱。
  医生说:手术倒不是很贵,就是得进行十几次化疗,后期还要……
  简师傅说:全部加起来,一共多少钱?
  医生说了一个数字。
  简师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得过中耳炎,耳朵常常流脓,医生又大声说了一遍,当他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窗外阴云密布,一个滚雷钻进了他耳朵里的脓,他打了个颤,医生劝他赶紧动手术,但他转身走出医院,走进了雨中。
  百万富翁距离倾家荡产也许只隔着一个医院,更何况一个平民百姓?
  一个小市民,得了绝症,又能怎样呢?
  一只忙忙碌碌的蚂蚁,面对命运,又能怎样呢?
  这么多年来,蝇营狗苟,苦心经营,简师傅并没有多少积蓄,家里的房子属于父亲的单位,只有居住权,没有出售权。
  得了绝症,只能等死!
  那段时间,他迅速的消瘦下来,由一个中年胖子变成了瘦子,生病前后的他,判若两人。
  简师傅的邻居是一个有钱的老头,刚过完六岁生日。
  老人换过一个心脏,老人把移植手术成功的那天当成自己的生日。给予他新生命的那颗心脏,老人始终闭口不谈,后来听一个知情者说,老人的心脏来自于一个杀人犯。一些医学专家认为,大脑不是唯一有记忆功能的器官,心脏也能存储记忆。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美国一个8岁的女孩移植了一个被人谋杀的10岁男孩的心脏后,小女孩总做恶梦有人要杀她。
  简师傅问过老人一些问题,什么是人工肛门?
  老人回答:屎袋,身上挂个屎袋。
  简师傅:你换的这颗心,用着还行吧?
  老人:说实话,我想杀人!
  也许是这句话让他灵机一动,一只黑色的蝙蝠从脑海中飞起。反正自己就要死了,他决定杀人,给儿子留下一笔钱。他把出租车停在桑拿城门前,来这里消费的客人都是有钱人。金葵带着一个鼓囊囊的包,他用射钉枪杀死金葵后却发现包里没有多少钱。对于第一次作案,他完全没有经验,抛尸也很仓促,所以他再次从水塔上转移尸体。
  每个出租司机,尤其是夜班司机的车里都会放着匕首、消防斧、砍刀之类的防身武器,很多司机都知道简师傅的防身武器是一把射钉枪。一旦警方发现尸体,追查凶器,很可能就会查找到简师傅。出于一种反侦察的想法,他作案后将尸体转移,埋在了自家院里。
  他走在雨中,背着一具腐尸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他想的是自己的儿子,他想起儿子小时候羊癫疯发作,他抱着儿子去医院,回来的时候,小家伙睡着了,路灯昏黄,拖长了影子。
  在那个雨夜里,他把尸体背下水塔,还不忘和死人说话:老兄,我也是没办法,你都去那边享福了,我还在这边遭罪。
  他把尸体放在出租车的后备箱,完全没有注意到隐藏在公园灌木丛中的一个少年,一双眼睛看着他,那正是他的儿子三锤。他在院里埋好尸体的时候,儿子进来了,嘴唇哆嗦着说道:爸,我都看到了……
  简师傅问儿子: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儿子说:我不知道。
  简师傅: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儿子说:我,不知道……
  简师傅:以后你会想起爸爸吗,不要想着爸爸的坏,要想着爸爸的好。
  儿子说:我……
  简师傅:所有的罪都让爸爸一个人扛,为了你,爸爸愿意下地狱,只要你好好的。
  儿子说:爸爸……
  简师傅:唉,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你要做一个好人。
  儿子低着头,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一个父亲深沉的爱总是难以表达,他是一个杀人犯,也是一个父亲。
  尽管父子间平时很少说话,很少交流,但父爱如山,父爱无声。在埋下尸体的那天夜里,父子俩一直很沉默,他们坐在家里,都不说话,父亲抽着劣质的香烟,低着头,儿子的心里有一句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那句话就是:
  爸爸,我害怕,爸爸,我爱你。
  天亮的时候,父亲想好了对策。他知道水塔上的尸体已经被三锤的朋友发现,警方迟早会知道此事,所以他选择了报警。当时,华丽正好从网吧回到三锤家打算睡觉,简师傅伪装成自己刚下班回来的样子,和华丽一起将装病的三锤送进医院,然后报警。
  在很多案件中,报案人即是凶手。2004年,重庆发生多起火灾,纵火犯崔幼平报警后还在现场救火;2006年,锦州环城路某仓库后山小路上,发现一个被砍断双腿的人,这个人叫曾劲青,自残后报警试图诈骗保险金。
  简师傅要儿子在医院装疯卖傻,然后他用死者的手机发送鬼魂索命的短信,这样做只是想误导警方,分散警察的注意力,忽略掉一些真正的线索,来为他赢得继续谋财害命的时间。
  三锤的病其实并不是装的,一个孩子如何能够接受公园里背着一具尸体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并且,三锤知道自己家院里的葡萄树下埋着一具尸体,知道还会有第二具尸体埋在那里。
  简师傅对儿子这样说:既然做了,我就做到底吧,大案一样,小案也一样,都是个死。
  他在等待杀人劫财的那几天里,常常想,再过几年,儿子会不会继承他抽烟酗酒的恶习,然后再戒掉?结婚以后,会不会再次离婚,把一个好端端的家,摔成支离破碎的回忆?他想起了儿子的女朋友华丽,那个年纪轻轻但水性杨花的女孩,每天早晨,喊一声叔,然后和儿子携手走进房间睡觉,有时,儿子不在的时候,她会给别的男孩打电话,很亲密的样子,这让简师傅感到极其厌恶,所以他杀掉了华丽。
  他想给儿子一种崭新的生活,一种与过去完全不同毫无联系的生活。
  简师傅在自己的出租车里用射钉枪杀死烟草局的会计,那会计临死前苦苦哀求,说出了银行卡的密码,但他并没有饶恕那无辜的人。密码是正确的,会计并没有欺骗他,这使他内心不安,他决定收手。
  那天,他把儿子接出医院,买了火车票,他把所有的钱装到包里,都给了儿子。
  儿子:我去哪?
  父亲:哪都行,你已经长大了。
  儿子:你和我一起走吗?
  父亲:不用管我,我是快要死的人了……你走吧,走的远远地。
  儿子:爸爸,我……
  父亲:记住,永远也不要回来。
  儿子:如果有来世,爸爸,我还希望能再做您的儿子!
  父亲心神不宁,觉得有什么事忘了,呆呆地想了半天说:忘记锁门了,家里的钥匙没拿。
  简师傅要儿子找个理发店,先把头发理一下,他回家拿钥匙,然后再送儿子去车站。回家的时候,特案组正好去他家调查,他看到院里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人用铲子在葡萄树下挖着什么。他意识到这四人是警察,所以他想都没想,拿起射钉枪就冲了出去……
  画龙的手掌被打伤,但未伤着筋骨,没有生命危险。
  射钉枪的钉子正中梁教授的胸口,当时,苏眉吓得脸色煞白,这一枪足以毙命,然而梁教授并没有死,毫发未伤——他的上衣口袋里放着一本《圣经》,这本《圣经》救了他一命。
  简师傅开车逃窜,像迷失的狗一样不知何去何从,包斩搭乘出租车紧追不舍,同时通知警方阻截。最终,简师傅的车在空中飞出一道弧线,长鸣着喇叭,从桥上撞向河滩,临死前,他闻到了栀子花的香味,他想起那个自杀女人的脸,那张带着笑容但泪流满面的脸。
  此案告破,事后,警方没有找到三锤。
  那个非主流少年换了新的发型,甚至换上了爸爸给他买的新衣服,他带着一包钱,坐在出租车里,打算回家看看久等不来的父亲,然而却看到了家门口忙忙碌碌的警察,他意识到回家拿钥匙的爸爸出事了。
  这个孩子依依不舍,看了最后一眼自己的家,然后毅然的对司机说,走吧,去火车站。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路边的栀子花,洁白而芬芳,默默绽放。
  也许,三锤要用一生的时间,才能感受到父亲深沉的爱。
  还有一件事必须交待清楚,特案组离开的时候,四街局长设宴送行,宴后,四街局长悄悄给了特案组一封信,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一封感谢信,隔着信封可以摸出里面放着一张银行卡,四街局长说桑拿城并不是他所开设,希望特案组回去后不要提及此事。
  特案组拒绝了这封感谢信,回去的飞机上,特案组四人对话如下:
  苏眉:赤裸裸行贿!
  梁教授:一个城市的色情场所大都有当地公安部门的庇护。
  画龙说:福尔摩斯们,都猜猜,那卡上有多少钱?
  包斩:我想,肯定比简师傅杀死三条人命抢到的钱还要多……
  第三卷 人皮草人
  痛苦就是被迫离开原地——康德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一个石头亭子,名叫烂柯亭。亭有楼,分两层,上层可以居住,还存放了一些棋谱古籍,下层五个方形石柱支撑着整个建筑,石柱上都刻着一些棋经残局。
  两个人在亭子里下棋,周围雾气弥漫,夜色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