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大有深意,直将两个丫头说得垂下头去,满面羞红。
蕊儿笑了笑,看着素娥正色道:“此令一出若掷出‘幺’即为‘月’。‘五’为梅,得者罚酒一杯。每人连掷四次,若是‘月’、‘梅’双得则罚酒四杯。每次掷骰都要口宣辞令,辞中须有梅、月二字。错者罚饮一杯。”
素娥笑道:“这个倒是雅俗通赏,还是由我先来吧。”
说着,抖手便掷了一次,眼中看着色子在碗中乱转,口中念道:“圆月照寒梅。”说到这里,色子停下,是个四。
蕊儿笑道:“夫人好文采呢!”
第四十章 再生异变
素娥微微一笑,抖手再掷,口中再次念道:“梅影天上月!”
蕊儿这次也不说话,只等着碗里的色子停下。素娥也看着碗里结果,却正好看到一个“幺”。只好拿起酒杯浅浅地饮了,笑道:“只玩玩就可,别醉的没了样子叫官人笑话。”
锦娘在旁边抿嘴笑道:“官人看着,若是谁醉了不认账,自然会有评判。”
这时,轮到锦娘来掷,结果连掷了两次都被发了酒,连饮了三杯这才算完。素娥看到几人兴致不错就笑道:“不妨去把玉娘也叫一声,她身体虽然没有大好,但是也该去招呼一声。”
说着,吩咐锦娘的丫头过去,锦娘的神色便有些不大自然。
李成见状,不觉笑道:“还是让孙园过去看看吧,你们都还是继续玩吧。”
孙园闻言,忙答应一声,去了。屋里几个人又继续玩。
正玩着,李全进来躬身道:“厨房的叫小的来问官人,前日田庄上送来的牛肉已经准备好了,其他的东西,安息茴香上次和西夏的商人买了二十斤,一直按照官人的吩咐留着。”
李成闻言,想起烤肉来,不觉笑道:“你们玩吧,我去烤肉吃,边吃边看,美人和牛肉下酒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哈哈……”
素娥忍不住掩口笑道:“哪有官人这样的想法?可真是大宋一绝了!”
李成看到素娥因为多饮了两杯酒,双颊绯红,含笑的双眸中也是雾气氤氲,看向李成的眼神竟是十分地妩媚销魂。
大约是察觉到李成目光中的异样,素娥玉容一红,轻笑一声,推着正要罚酒的秀娘道:“这酒要凉了,快些喝了,命人去温了再拿来。”
正说着,孙园进来小心地躬身道:“玉娘身体不适,刚躺下休息了。奴婢把官人和夫人的话说了,她让奴婢给官人和夫人问安,说是身体不好,恐怕来了反而让官人扫兴,所以就不过来了。”
李成点头道:“她自己一个人虽然有丫鬟照顾,可是终久是大过年的,太冷清了些,把这里的席面叫厨房再弄一桌送过去,若是她能行就自己和丫头玩玩热闹一下。”
素娥点头道:“今年妾身多多备了些爆竹,节下多放几个,图个大吉大利。”
这时,锦娘在旁边推了推秀娘,娇笑道:“秀娘最爱放这个,看她文文弱弱的样子,其实最淘气。可惜王府虽然不稀罕几只爆竹,却难得让我们沾手。今年跟着官人出来,她又要顾着身份,不敢尽兴,这时先和官人说了,便可好好尽兴了。”
素娥嗔笑道:“想不到你喜欢这个,我倒是也喜欢玩爆竹,只是这东西太危险,倘若出了什么事情反而不好。”
秀娘满脸通红地笑道:“那时候小,老是贪玩,也没少吃苦头,只是如今大了,怎么能再去做小孩子的事情?”
李成忍不住笑道:“我晚上正巧不在家,你若想玩,便去找孙园要了爆竹,好好地玩,只是要注意安全,千万别伤了自己。”
素娥在旁边笑道:“今日午饭也不用吃了,这时又是点心果品又是酒的,官人晚上还要出去,倒不妨吃点东西先去休息。”
听到素娥这样说,锦娘失望地看了一眼李成,幽幽地点头道:“官人可用奴婢服侍?如今奴婢已经很久没服侍官人了呢。”
李成听着那幽怨地轻叹,心中一动,不觉仔细向锦娘望去。一段时间没留意,竟然发觉锦娘似乎成熟了几分,从前的机敏没变,多的是一丝过去没有的妖冶的娇媚。看到李成那惊讶的目光,锦娘原本就满面娇羞的玉容更添三分春色,看的李成心中一动,大感疑惑。
勉强控制着狂跳的心脏,李成干笑一声,点头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本来就用不着服侍,你们还是接着玩吧。”
说毕,转身来到屋内,准备躺下休息一会。这时孙园进来,低声道:“官人,蔡绦这几天似乎十分得意,一些人前去办事,总是可以得到他的赞赏。若是官人找他做什么事情,这倒是个好机会。”
李成心中跳,淡淡地笑道:“你是怕我去找蔡绦,还是怕我去找蔡攸?”
孙园吓得微微一颤,急忙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奴婢不敢,奴婢是怕……”
李成叹了一口气,点头道:“你是怕我被王爷误会?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这样劝我,也是为了这个家。怕没了王爷这棵大树,我们会越来越艰难。毕竟蔡京童贯一伙势力不是我们能够撼动的!”
孙园吃惊地望了一眼李成,低头垂泪道:“官人如此体谅奴婢,奴婢深受官人大恩若说还想着王爷,那真是情愿一死!”
李成无敌,再次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他点头道:“你是意思我明白。只是这其中还有很多事情,你还是不能知道的,我这样做也是希望大家不要被一些事情影响,这样开开心心地过了年再说吧。”
孙园看着李成,坚定地道:“官人有事何不带着孙园?这样即便王爷知道,也会放心一些。若是官人不放心,奴婢只要去了就行,到时候自然回避。”
李成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你说的不错,晚上和我一起去吧。”
说到这里,忽然向孙园问道:“珠儿母女的事情怎么样了?”
孙园猛地一振,郑重地道:“她们已经安顿好了,而且有件事,奴婢正要向官人禀明。”
李成看到孙园神色凝重,心知不妙,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颔首道:“可是她们的身份出了什么意外?”
孙园小心地道:“开始的时候,奴婢按照官人的吩咐,告诉她们,官人不忍她们东西街头,所以给她们一点钱,让她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从此隐姓埋名。可是那贞娘却忽然告诉奴婢,她们前来祈求夫人收留乃是别人指点而来的!”
李成闻言,大吃一惊,如果真的有人操纵身份危险的贞娘母女前来自己这里,那么这次祸事就大了,说不定还会波及康王赵构。
正想着要不要杀人灭口,忽然想起这时侯再做这样的事情可正好落入对方的圈套。而自己知道贞娘的身份孙园并不清楚,不由立刻皱眉道:“贞娘不过是普通女子。这人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你可查清楚了?”
孙园看李成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也就冷静了不少,忙点头道:“贞娘说,她们逃难的路上遇到一个大约五十上下的火头军,指点她们来的咱家。”
“哦?这个人难道是……”李成心中一动,举目向孙园望去。
孙园神色一冷,低低地道:“奴婢仔细查问了这人的样貌,和奴婢从前认识的一名枢密院中押头十分相像,因为事情j紧急,没有禀明官人。便去找人请了他出来喝酒,同时暗自叫贞娘在后面内室相认,果然是那天指点她来咱家的。”
李成闻言,心中略放松一些,孙园既然已经想到这些,估计他十分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看到李成询问的目光,孙园压低声音,在李成耳边道:“奴婢已经把那人关在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只要官人需要,随时可以提人!”
李成闻言,不动声色地道:“你这次动手,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
孙园立刻摇头道:“应该不会,奴婢去约那人见面,乃是换了衣着样貌。又找了一名乞丐递得消息,若是这样都能被人认出来,有些不大可能。只是不知道这人指使贞娘来咱家,究竟想干什么。”
李成冷笑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这自然已经十分明显了。枢密使现在除了童贯兼着之外,还有高俅。童贯领兵在外,正在追缴方腊,根本不可能在知道贞娘母女身份的情况下不抓住瓦解方腊军心的大好机会的。
有了替岳飞出头,扫了高衙内脸面的事情,加上高俅的几次为敌,事情就十分清晰了。好在抢先发现这一切,所有先机终于捏在了李成手里。
第四十一章 声色之间
冬日的汴梁,在寒冷的北风中瑟瑟发抖,虽然正是热闹的新年,沉沉的夜色中不时响起一声清脆的爆竹声,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分外的清晰。
城南的街巷掩映在亮起的灯光中,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着的大红桃符显露着新年的喜气。寒风中不时可以听到孩子欢快的嬉闹,大人开心的笑声。
转过重重院落,李家行院的一幢小楼里灯火通明,透过低垂的帘帐可以听到里面不时传来的一阵阵低低的笑声和悠扬的丝竹缠绵。
烛光摇曳中,一群舞姬正在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在悠扬的乐声中,这些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边舞边唱:“星斗稀,钟鼓歇,帘外晓莺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堆落花。虚阁上,倚栏望,还似去年惆怅……(1)”
师师端起几上的酒杯,浅浅地饮了一小口,幽幽叹道:“飞卿(2)之词总是叫人平添愁绪!”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正在凝神欣赏舞蹈的几人。孙傅盯着那些舞姬柔软的腰肢露出迷醉的神情,丝毫没有察觉师师的叹息。旁边张元干则凝神倾听着唱词,手中打着节拍,也没有察觉师师的异样。
秀眸一转,看到身边的李成正自微微皱眉,望着几上的红烛失神.,不觉又是轻轻一叹。
李成还在留心着想打听蔡攸的消息,这时忽然听到师师那幽幽的低叹,心中猛地一怔,扭头看到那摄人心魄的秀眸中闪着点点泪光,不觉吃了一惊。转念想起师师这样的绝世女子虽然得到了当世最有权势的人的宠幸,恐怕心灵上的寂寥更胜普通人。
不觉深深地看着师师,端起酒杯,喟然低叹道:“师师为何如此愁眉不展?世上的事十之八九不如意,既然眼前难得欢愉,何不一醉方休?”
师师点了点头,目光一转,脸色微微恢复平静,看着李成,点头笑道:“想不到李大人也这样多愁善感!”
李成自失地摇头笑道:“面对姑娘这样世间罕见的奇女子,怎能不多愁善感呢?”
听到李成并没有向其他人那样将她形容为美人,而是用了“奇女子”这样的词汇,李师师显然吃了一惊,转念又觉无比贴切,而且还别有一番钦佩的含义,心中不禁暗喜。
脸上却淡淡笑道:“师师不过只是一名风尘女子,何来大人如此赞赏?”
李成笑道:“每个人职业不同,只要能在某一方面强过普通人,自然应该被人赞赏。”他这番话虽然很有阿谀的味道,但是这些话都是李成真实的想法,说的便十分诚恳,虽然字义有些不妥,却还是让人动容。
这时,听到两人谈话的张元干,笑道:“大人果然多情,不知玉娘可曾好些?上次听倚雨说起,玉娘因为大人被鸨儿差点弄掉性命。那种状况之下,大人还舍得花大笔的钱替她赎身出来,也算没有辜负了玉娘的一番苦心。”
旁边的孙傅也放下酒杯,笑道:“前日大人才抗旨拒婚,这时便将青楼女子接回家中,坊间的传闻李老弟可以想象了!”
李成因为并没有动过玉娘,心中坦然便不在意,只是点头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师师看着李成,抿嘴笑道:“看李公子的样子这样坦然,一定是不欺暗室的君子,只是市井之间的流言倒也不能不当回事。”
李成闻言,微微一惊,看着师师笑道:“在下心中坦然,的确没有把流言放在心上,想不到师师姑娘竟这样聪慧。”
孙傅也在旁边点头叹道:“师师果然兰心慧质,李老弟的确不应轻看了这件事。”
李成笑了笑,对于玉娘的事情,他心中有数,早已料到一定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只是这件事毕竟的是小事,对自己却对算不上致命。只有贞娘母女的事情才是让他寝食难安的事情。
这时,酒菜已经用过大半,时间大是不早,李成看了看房间里的几人,便有些心焦,却还是勉强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含笑应对。
看到李成冷笑不语,张元干忽然笑道:“记得上次师师姑娘请李老弟填词一首,未知李老弟可曾做好?可否请拿来一观?”
李成看张元干含笑摇头,知道他在开自己的玩笑,不觉苦笑道:“在下对于诗词真是一窍不通,只是自己胡乱编了半天,不成样子拿不出手,所以只好欠下师师一次了。”
师师仔细打量着李成,缓缓摇头道:“想不到李公子竟然这样不通文采,可是却能这样才思敏捷,屡次能够帮皇上临危解难,倒是叫人难以理解。”
李成避开师师那疑惑的目光,小心地叹道:“李成并无文采不敢在张兄面前班门弄斧,所以不敢献丑。今日来见师师姑娘实在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师师秀眸中精芒微闪,讶然道:“师师只是一名弱质女流,对于公子的事情恐怕帮不上多少。不过,若只是寻常的事情,师师或许能够帮上一二。”
李成苦笑着打量了在场二人一眼,无奈地摇头道:“真是不好意思,是玉娘托李成给师师姑娘捎几句话,算是私房话,我真是……不好意思了。”
听李成这样说,师师眼中精芒一闪,不动声色地笑道:“既然是玉娘妹妹捎来口讯,请李公子随师师前往后面详谈。”
说到这里,向张元干和孙傅笑道:“师师少陪片刻,请两位大人稍候。”
孙傅看了李成一眼,连连摆手笑道:“这没什么,师师姑娘尽管前去,都是自家人无需计较。”
张元干闻言,郑重地点头道:“师师今日能赏光前来一见在下已经心满意足,若是有事,自然即可离开,我们还是就此告辞罢。”
孙傅却摇头道:“若是老弟有事,尽管前去,孙傅还是前去如月姑娘那里等候,晚些时候若是老弟回来,我们便一同离开。若是时间太晚宿在别的姑娘房里,还请告知一声。”
李成苦笑着摇头道:“不过只是几句话,哪用这样麻烦?两位稍等,在下把话捎到立刻出来和大家一起离开。”
说毕感激地看了眼孙傅,微微抱拳行礼。毕竟李师师这时的身份的确很叫人不自在,若是被皇帝宋徽宗知道留宿在师师房中,那官职必定是很难保全的了。孙傅这样留下等候,明明是要替他证明,这份情义,虽然有些复杂,李成还是很感激他的细心。
看到孙傅坚持等候,师师莞尔一笑,转身向后室走去,李成跟在她身后,大步来到内室。这才发觉这是一间典型的香闺卧室。甫入房中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迎面而来,李成不觉深吸了两口暗自惊奇,看来一定是宫里的好东西了。
放眼望去时,看到墙上悬着一副美人抚琴图,下面的署名却是张择端,旁边是一副行书的对联,署名竟然是米芾。书画下面的小几上摆着一对官窑双耳瓶,足有四十厘米高。
李成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在榻上斜倚着靠枕的师师,想了想,躬身行礼道:“先清师师姑娘原谅在下的莽撞。”
(1)选自温庭筠《更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