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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为了那个小弟子。
  磬苍山今日尸横遍野,血流千里,五域仙宗与东域的剑尊竟当真不在乎?
  骆怜心内闷窒,气息虚弱道:咳咳应当是追那浮骨珠追下山了吧,仙尊大人莫急,我这便唤人去寻。
  不必了,景梵把玩着手中一块玉璧,缓声道,棠离,南域整顿之事便交由你,该罚的罚,该杀的杀。
  好,沈棠离点点头,那云殊华与其他的弟子
  先不用寻。景梵沉声撂下这句话,遂不再过问。
  骆怜见到那高高在上的剑尊大人下一瞬便转身要走,当下冲上前拽住他的衣袂,道:仙尊大人,仙尊大人
  铮的一声鸣响,裹挟着杀意的问月剑霎时间抵住骆怜的面门,当下惊得他缩回双手,一阵失声。
  他怎么忘了,景梵此人最厌旁人与他接触,便是沈仙宗都同他保持着距离。
  弟子,弟子知错,方才冒犯了仙尊大人,求仙尊原谅。
  景梵目光淡漠,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还有话对本座说?
  求,求仙尊大人救救我们南域吧此番死伤无数皆是我的过错,骆怜愿以死谢罪,或者,或者我给仙尊您当牛做马,您愿意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无半分怨言。
  此番他元气大伤,断不能再叫玉逍宫留了细作在这里,倘若有剑尊出手相助,便能心中稍安。
  有件事本座要提醒你,景梵波澜不惊道,南域损伤惨重,你死不足惜,以死谢罪不是你愿或不愿的事。
  听到这,骆怜面如死灰,颓然地垂下脑袋。
  况且,本座要一个不忠的人没有任何用处。
  语毕,景梵捏着手中的芙蓉玉踏出殿门,室中惟余沈棠离与失神的骆怜。
  沈棠离绕过地上一众尸体,又浏览了一遍大殿,遂走到殿前长廊之中唤了几名等候在不远处的侍从进去清理。
  将赵域主的尸体好好安葬,至于那个骆怜能治便治。沈棠离细细嘱咐。打理完一众事务过后,他走出充斥着血腥气味的正殿,悠然道:我观这山上应当也没什么其余的事要打理了,你打算何时下山?
  檐下,景梵淡声道:今夜。
  今夜就要下山,沈棠离轻轻一笑道,那你打算何时去寻小徒弟?
  景梵负手而立,双目闭阖,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
  沈棠离抱怀道:仙尊大人的心思令人难以捉摸,明知道玉逍宫的傅徇没安好心,却还是让他同云殊华见面。
  你不怕你那小徒弟猜到你在算计他,心里会觉得失落?
  沈棠离絮絮叨叨又添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忽见景梵拂袖向山下走去,便快步上去拦截。
  景仙尊莫急,待我这边将剩下的事料理好,定带你去寻小徒弟。
  第21章 花遮柳隐
  云殊华下了山,一路赶到禺城的城中街,寻到自己曾住过的客栈。
  那客栈伙计见到他,大约是记得他曾在这里住过不久,便极热情地将他迎了进去。
  还未同其他弟子会合,任何一方的势力都有可能循着浮骨珠追杀过来,思及此,云殊华不敢轻慢,只定下了自己先前睡过的房间便上了楼。
  这一夜熬得他异常难受,夜阑人静时,紧邻客栈的青楼乐馆传来的娇笑打趣声格外清晰,脂粉顺着琴弦拨弄着香风,在燥热难眠的夜里挑逗着云殊华的神经。
  这倒不是勾引出他潜意识中的某种欲.念,实在是他想在极度紧绷的情况下好好休息,但因这刺耳杂乱的靡靡之音扰了他求而不得的清净,所以心中烦躁愈甚。
  他在客栈中躲了一晚,确定没有人追来,第二日才敢简单打扮自己上街。
  日落前离开客栈之时,他特意将那柄横弓放在掌柜面前,道:这原是磬苍山正殿兵器库的东西,昨日山上我借来用了用,现下应当物归原主,劳烦您下次与磬苍山弟子见面时托他们将这横弓带回去。
  自然自然,掌柜赔笑道,这位小道长,小的还有一事想问。
  您说。云殊华掀起眼帘,随意瞧了他一眼。
  磬苍已经两天不曾派人到小店查验账本了,且小的差人去了山脚下,又听闻赵域主的落棺大典并未如期举行,却不知这山上发生了什么事?这种状况此前可从未有过。
  云殊华皱着眉看了眼门外大亮的天色,迟疑道:大约是有些旁的琐事要处理,相信这两日便能解决,您安心等着便是。
  哎哎,那就好,谢谢这位小道长了。
  云殊华说了句不用客气,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蹦出门槛外,向着街边的打铁铺走去。
  活在这五域之中的子民,晨起而作,日落而息,每日重复着平凡枯燥的生活,丝毫不知那些口口声声践行天道的修行者为了宝物与权力争得你死我活。
  也不知是谁更像苦修的道人。
  云殊华幽幽叹了一息,随即快步行至打铁铺门口,推门而入。
  铁铺内温度渐高,空气燥热,比街上闷窒许多,他在盛着兵器的货架前绕了几圈,开口向店铺的老板问了几把弓,拿在手里试了试都不太趁手。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拉短弓尚有余力,拉长弓想都别想。
  云殊华并未找到适合自己的武器,心中一阵失落,便道:店老板,劳烦有新的短弓制成就去附近的那间客栈知会一声,我有急用。
  这位仙家,您可是一直在那里住?老板笑呵呵问。
  云殊华被问住了。
  这倒是个问题。
  也不知何时才能启程回东域,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恐怕这几日就能将磬苍山与浮骨珠的事彻底解决掉。
  近日确实要走,那此番便打扰店家了。云殊华面含歉意地解释了原因,打消了这个念头,旋即向外走。
  赶巧打铁铺的铁匠寻了几只红灯笼要在铺子门口挂上,见状立刻上前帮云殊华挑开,对着他咧嘴笑道:不打紧,仙家今夜可上街一游,有些搭了台子用作比武的,一般都会寻些精巧的武器做彩头,届时说不定能凑巧瞧见合您心意的。
  比武?云殊华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红灯笼,这位大哥,今日这是在过什么节吗?
  今日可是上元节啊,入了夜,整条街上都是红彤彤的灯笼,到时还有河边的灯会,仙家若是有兴致,不妨今夜出来看看。
  上元节。
  云殊华思忖半晌,这才想起来今天确实要过元宵。
  过节总是与寻常有几分不同,他道了谢,又回到客栈中,一连几日来的郁色稍稍好了些许。
  还未走进客栈大门,几道脱俗的身影立在门口,为首的少年见到他,笑着同他打招呼。
  殊华,你去哪了?方才赫樊师兄正要找你。
  云殊华猛地抬头望去,便见江澍晚身着清爽的月白色锦衣向他大步迈了过来,眉眼中透着惊喜与愉悦。
  你回来了,云殊华揉了揉眼睛,又看向他身后的几人,事情解决了?
  若是指南域之事,应当已经解决了,赫樊颔首道,景仙尊与沈仙宗赶到磬苍山主持大局,现下应当已经将所有奸细捉了出来,唯一的变数,恐怕只有那名不知从何出现的奇装少年。
  景仙尊,云殊华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我师尊来了?
  正是,他现在正同我师尊待在山上,怎么,难不成你要去拜见他?江澍晚凑上来问。
  师尊来了。
  云殊华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俊秀的眉微凝,脸上露出些微的失望。
  原来傅徇并没有骗他,师尊已经到了磬苍山,为什么不与他见一见呢?
  殊华,江澍晚看出好友有些闷闷不乐,当下拉着他的手腕向里走,转移话题道,我们先进去吧,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今天不是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没做吗?
  确实如此,赫樊跟上来,小心翼翼道,我们上去再说。
  六人走到一处偏僻的房间中坐了下来,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问:浮骨珠安全与否?
  安全,云殊华点点头,从前襟口袋摸出一颗莹润的珠子,赫樊兄,这珠子还是放你那里安全些。
  赫樊郑重地接过来,将其收好。
  那展涪与骆怜究竟是怎么回事?云殊华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师尊与沈仙宗又是如何处置的?
  那个展涪原是玉逍宫的叛徒,近些年一直埋伏在磬苍山上寻找浮骨珠的踪迹,几月前为了修复古战场结界,南域不得已将浮骨珠献出,这才让他寻到这珠子的藏身之地,孰料骆怜先他一步将珠子喂给了赵霁赵域主。
  赵域主那时还未完全死透,骆怜硬生生将浮骨珠喂下去,竟让他起死回生,他二人本想利用这个绝佳的机会将玉逍宫的细作一网打尽,哪想到叛徒就出现在亲信之中。
  展涪趁骆怜不备将赵域主剖胸挖肚,便有了你我后来知晓的这一幕。
  赫樊说到这,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灌了一口:幸而仙尊大人及时赶到,将展涪杀了,否则我与其他兄弟不可能轻易脱身。
  展涪死了?云殊华皱眉,骆怜呢?
  骆怜即便不死,也同废人没有区别,沈仙宗大发善心将他送去医治,也不知道能治到何种程度。
  语毕,众人陷入沉默,面上皆露出些惆怅来。
  过了半晌,江澍晚抱臂斜倚在靠椅上,说:如今我们的任务顺利完成了,其余的也就不要多想,大家洗漱一番,今夜在禺城痛快玩赏,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回各自的师门,恐日后也难有机会再相见了。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莫不是忘了每年都要举办的各域大比?有人开口打趣道。
  各域大比江澍晚挑眉,原来我忘记了这一遭,看来与各位的缘分还未尽。
  几人轻笑起来,互相道别,便回了房间去收拾衣物。
  云殊华本不太想逛今夜的上元灯会,但耐不住江澍晚的折磨,便跟着他一同踏上大街。
  二人走到曾经去过的歇馆茶楼,江澍晚忽地停下来,道:我记得楼上观景极好,不如我们上去喝盏茶吧。
  说到这,他又神秘地添了一句:而且我有个小玩意儿想送给你。
  第22章 浮灯了了
  叫我出来原是为了这个,云殊华笑了笑,那我们上去说话。
  江澍晚闻言用力点头,拉着他的衣袖踏入茶楼,朗声道:麻烦店家为我们寻一处包间,最好是可以观景的那种。
  两位公子上面请,茶楼伙计领着二人上楼入座,边走边道,恰逢上元节生意好,二楼的座厢几乎都要定满了,幸而公子来得及时。
  江澍晚跟着伙计进了房间,快步走到露天的栏杆处向下望,确定此处景观极佳后,便摸出来一粒碎银丢给小二,说:谢了。
  哎,多谢公子,这位客官也请入座,小的这便为您上些茶点。
  待到伙计小跑着离开后,云殊华跟着走上去,在江澍晚面前站定。
  你这些银子都是打哪来的?
  江澍晚对他眨了眨眼:还能是从哪来的,自然是从我往日的积蓄中扣的。
  甫一听到这,云殊华不由得敲了下他的手臂,劝说道:我说你倒是省着点花,我们现在不比从前,可不是想花多少花多少了,凡事备点银子,有备无患。
  殊华说得对,江澍晚听着云殊华的嘱咐,心里颇为受用,便从前襟摸出一袋荷包扔在他手里,讨笑道,这钱放在我这里,少不了要乱花,不如殊华替我管钱如何?
  谁要管你的钱,我自己的钱还管不来呢。云殊华连忙将钱塞回去,我不要,你拿走。
  你替我管,我放心,江澍晚拉过他的手拍了拍,娓娓劝说,况且我在洛圻山上也有些份例,若是以后升了大弟子,兴许能拿的更多
  等等。
  云殊华抽回手打断他的话:你说你在洛圻山有什么?
  嗯?江澍晚不明所以,有份例啊。
  你说的这个份例,可是指衣物火烛之类的寻常日用?云殊华试探开口,语气之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些自然是有的,但大都是侍童帮着安排好这等杂事,平日里定期发的是银子,江澍晚纠正道,随即仔细打量起云殊华沉下的脸色,殊华,你怎么了。
  该不会清坞山不给你银子花吧?
  云殊华头疼地闭了闭眼。
  那东西在清坞,确实不大能用得上。
  江澍晚捧腹笑了一会,煞有介事地批判道:岂有此理,清坞山怎么连该有的份例都不给?亏得景梵还是下界公认的仙尊,竟能在这些事上出了疏漏,是有些过分了!
  少年抑扬顿挫的声音随着晚风吹入热闹喧哗的大街,与茶间几帘之隔的邻座,沈棠离正执着茶壶沏茶。
  景仙尊,想不到你还能有这样的疏漏,还叫人家抓了把柄。
  沈棠离笑吟吟将温热的茶杯推至景梵面前:仙尊大人,请。
  座上的景梵一手支额,一手捏着玉璧,双眸闭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仿佛在小憩。
  沈棠离并不戳穿他,提着茶壶柄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拿在手上慢慢啜饮起来。
  隔壁少年的谈话声还在继续,且声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