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荒木礁好似一块乐土。上次青钉鳄爬上岸伤人的事情,也绝左莫提了个醒。别看他布下的天环月鸣阵规模空前,但是荒木礁的面积也不小,漏洞自然不少。
既然发现了,那就好办许多,他只需要增设一些子阵,纳入天环月鸣阵之中,漏洞就补上。好在主框架已经搭好,剩下的进度颇快。
经过左莫这般修补的荒木礁,可算得上固若金汤,所有的沙滩左莫都没有放过。自青钉鳄事件之后,便再也没有灵兽闯进荒木礁。
公孙差也变成最闲的人,根本没有妖兽让他动手,他郁闷万分。
左莫对这位取得玉牌的师弟相当看重,自是好生安抚一番。
巡视一番,便到了每天汲取地气的时间。
刚刚安抚完公孙差的左莫开始要直面更残酷的人生。
这日子过得真慢啊!度日如年的左莫哀嚎不已。
“来吧!”蒲妖扬起下巴,邪笑妖魅得意。
左莫问每天都会问的问题:“到底还要几天?”
“快了快了!”蒲妖假假地安慰他。
左莫浑身暗金,卷起裤腿的赤足牢牢钉在泥土中,一丝丝微弱的地气,从地下钻入腿中,沿着他身体游走,沿途不断地渗入他的肌肉骨骸之中。
恍如泡在水中,浑身说不出的舒泰。
可左莫不敢有丝毫放松,他全身如同钢丝紧绷,俨然紧张到极点。之前无数次血的教训告诉他,一旦纵容自己沉溺在这样舒服的状态中,紧接而来的“酷刑”,会变得更加难捱,更加痛苦。
突然间的落差,会使人崩溃。有几次,左莫的神识都差点因此而受伤。
从那以后,他便再也不敢让自己沉浸在这舒服无比的感觉之中。
他就像一个知道自己马上要被施刑的犯人,美食在前,却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来了!
莫名的,他只觉得心头微松,终于来了。
剩下的很简单,就一个字——捱!
沿途渗入左莫身体各部分的地气更加细小,这也使得被逆吸出来的痛苦更大。
左莫的身体不自主地的颤抖,像筛子一样,只那双腿还是像钉子,牢牢钉在土里。
细微如毫毛的地气,缓缓而坚定从身体深处,被强吸出来。它们穿过股肉,穿过骨缝,穿过经脉……
左莫竭力让自己的保持心神空明,这是他这段时间来总结出的唯一能够降低痛苦感的方法。
只是,在如此痛苦的状态下,进入心神空明之境,无疑是极其困难的。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连续不断地折磨,左莫开始摸到一点窍门。他竭力让自己的神识抽离,最好能够神游物外,这样无论身体再怎么痛苦,他也不受影响。
放松,放松……
身体剧烈地抖动,他的呼吸却渐渐平和下来。
《胎息炼神》!
左莫不知不觉中,竟然进入胎息状态。
“咦!”蒲妖讶然轻吁,吸纳灵力的动作顿了一顿。
他血瞳中,露出思索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或许……
胎息状态的左莫,仿佛是一个旁观者,他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剧烈地颤抖。
第一次,他完全没有感到一丝痛苦!
没有喜悦,他就那样平静地“看”着。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变透明,“看”到皮肤下的血肉,看到那些细如牛毫的地气,不断地挣脱自己身体的控制,被统统逆吸而出。
整个过程,直观无比地呈现在他面前。
肌肉一点点地在他面前放大,他能够“看”得更加清晰,“看”得更加细微。肌肉的每一丝纹理,地气穿过肌肉时肌肉不自主地颤动。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能“看”到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多。
他一直很安静,直到当他“看”到了一幕。
这是……
陡然间,他好像明白过来什么。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好像平静的湖面突然投进一颗小石子。
周围的一切,如水波荡漾,陡然模糊虚幻起来。
嘶!
剧痛就像溃堤的洪水,轰然袭来!左莫恰好是因为心神动摇而脱离胎息状态,心神还没稳下来,被这股强烈无比的剧痛一冲,登时险些晕过去。
该死!
脱离胎息状态的左莫,浑然看不到半点刚才的安静,他咬牙切齿,梗着脖子,竭力地抵挡剧痛的冲击。嘴里不时发出倒抽冷气的嘶嘶声,双目通红,好似杀红了眼的匪徒。
如果在之前,左莫绝对不会硬抗。这次剧痛,远超过之前的任何一次。不如直接晕过去,反而不需要承受。
但他这次绝对不会放弃,他决定硬扛到底。没时间去细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痛得真他妈的快感!痛彻入骨!
他苦苦支撑。
他现在心中只想仰天大笑!
第一百八十三节 乌风贼
左莫扶着膝盖,任由汗水沿着下巴,滴落在泥土里。胸膛像风箱在扯动,急促的呼吸带着撕裂,他没有力气说话。
他还是想笑,想大笑。
麻木的脑袋渐渐恢复几分力气,心中的喜悦冲淡身体的精疲力尽。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简直让他不敢相信。
地气散入体内,最终散入血肉之中。然而被蒲妖逆吸而出,细如牛毫的地气,却仿如一场针雨,再次浸过血肉。
也就是说,左莫虽然没有留下这些地气,但是全身血肉却经过两次地气的洗礼。尤其是,地气逆冲时,血肉被刺激的程度远比之前左莫汲取地气散入体内,要强烈得多。
虽然左莫没能留下汲取的地气,但是他浑身血肉,却像一块钢胚,不断经历一正一反的锻打。而地气滋养万物的性质,又能够迅速修补左莫身体在锻打过程中受到的伤害。
只要自己能撑下去……那身体经过这么多次的正反锻打,岂不是千锤百炼之体?
他不知道墓碑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答应蒲妖。反正他现在恨不得蒲妖能多来几次。在他看来,这其实也是一种修炼法门,只是这法门有些可遇不可求。就算他明白其微妙,但是没有蒲妖,根本实现不了,左莫是没有办法逆吸体内的地气。
左莫按捺心中狂喜,装作极度疲倦劳累的模样,沙包般砰地直接砸在地上,像滩烂泥。
一定不能引起蒲妖的注意……
左莫对蒲妖那厮了解得很,那人妖一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就兴奋无比,十分乐意多来几次。可若是见自己高兴喜悦,一定会嘎然而止。
茫茫汪洋之上,一大群修者在飞行,各色光芒划破天际。
“老大,那三个贱人肯定是朝小山界跑去了。咱们要不要继续追?”说话的是一位个子高高瘦瘦的家伙,杏黄道袍就像好似一块破布挂在身上,随时会被风吹走。他名叫卫荣,在这群人中排行老三。
“追!为啥不追?”为首大汉一双铜铃大眼一瞪,卫荣不由身体往后一缩。为首大汉名为章豪,性情暴烈如火,光头凶目。
“莫说小山界,就是天涯海角,老子也不会放过他们!”大汉眼中凶光闪烁:“居然敢耍老子,老子要扒了他们的皮!”
“是是是。”卫荣忙不迭地附合。
“嘿嘿,这三个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找到一个秘境,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收获颇丰啊。”另一位独眼跋脚汉子神情阴冷嘿嘿直笑,他名为邹寒。在这群修者之中,是第二号人物。
“运气好?是咱们运气好!”章豪眼中闪过贪婪之色,随即扬起大喊:“兄弟们,是吃香的还是喝辣的,就看大伙干劲了!秘境啊!嘿,做完这一票,大家就可以养老了!大家咋说?”
“干掉他们!”
“老大放心,到嘴的肥肉,哪里能让它溜掉?”
“杀杀杀!”
……
财帛动人心,对他们这群的以抢劫为生的匪徒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他们怦然心动。只见一群人杀气腾腾,长途飞行的疲惫顿时消减不少。
邹寒有些佩服地瞥了一眼老大,老大看似粗豪,但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撩起众人心中战意,手段非凡啊!
秘境!
光两个字,若是泄露出去,便足以在天月界惹起无数争端波澜。邹寒不禁羡慕起那三个家伙的好运气,居然能发现一个秘境。他们无意中撞见三人,瞧出几分端倪,不过还是慢了一线。等他们赶到时,秘境里面的好东西,全都被搜刮一空。
其实即便没有那些天材地宝,这个秘境也价值非凡。但对章豪他们而言,却没有半点价值。他们是流匪,来去如风,若是扎下根来,很快便被会仇家杀上门。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毫不犹豫沿着三人逃跑的方向追了上来。
这支流匪约七十人,规模并不算大,但战斗力却极强,他们称自己为“乌风”,所以人们也称这伙人为“乌风贼”。每个成员,都是筑基期以上的修者,凝脉期的修者有五人。最新加入的成员,也有三年时间,他们彼此配合十分默契。加上人数并不算多,经验又极其丰富,形踪难测,许多想剿杀他们的高手也都无可奈何。
章老大看似粗豪,实际小心谨慎,他们一直活得很自在。
这两年,时局变得愈发不稳,他们反而活得更加如鱼得水。那些大门派,人人自危,都忙于巩固自己的实力,哪有时间去管他们。
不光是乌风贼,如今的天月界,早就不像之前那么平静。各地的争斗厮杀事件比三年前,增加数倍。而且这种混乱的局面,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如今长途飞行,已经很难看到单独上路的修者。
市面上的直接反应便是,剑修雇佣的价格一路飙升,达到十分恐怖的地步。相应的,各种生产修者的雇佣价格一落千丈,许多人都面临失业的危险。市面上出现非常奇怪的一幕,各种材料的价格飞涨,但是原本忙碌的灵园,如今却大多荒芜空置。
到处都是人心惶惶。
人们都在等待,等待像无空剑门这样的大门派完成整顿,出来安定局势。
乌风贼趁着如此大好时机,壮大实力,狠狠做了几票,如今个个富得流油。但人的贪欲总是难有止尽,随着法宝地不断更换,整个乌风贼的实力上升数个台阶,这也使得他们有足够的实力能去抢更高阶的修者,甚至去觊觎一些小的地方势力。
但哪怕再富足的小势力,也无法和秘境相提并论。
“老大,他们在前面那个小岛停留过。”其中一位手下指着远方隐约可见的小岛,他是这行人之中,最擅长追踪的修者。
“去看看。”章老大毫不犹豫地命令。
一群人便朝小岛飞去。
淳于成指着兽池里几只幼虫,充满自豪和期待道:“师兄,便是第一批出来的幼虫。”
他不喜争斗,凭生的愿望便是能够在豢养方面有所成就。这些天,他整日里都泡在兽池,所有的心思全都花在琢磨和研究兽池的各项功用。玉简里面的内容有许多不齐全,和他难以明白的地方。但他丝毫不觉得气馁,反而充满斗志,更加拼命地钻研。
出身草根的人,总是会十分谨慎努力地对待任何一个机遇。
越是难懂,他愈是兴奋,因为这意味着它是高深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