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痛。
顾依没再说什么,很果断地背回了身去,继续切菜。
周崇不忍心再继续这个话题。就算她故作坚强的样子那么蹩脚,像斗气忍住不哭的小女孩,他清楚这都是她这么久以来努力长大的结果。
一锅番茄牛肉面煮好时,顾依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好香!”他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帮她布好餐具。
牛肉是他买来的,她担心不够他吃,家里所有面条都下下去了。一大一小两个碗,大的满满一碗都是盛给他的。周崇见了,不动声色把大碗里的牛肉都夹到小碗里。
食物确实有疗愈人心的功效。尤其还是她做的。
热气腾腾的面条下肚,两人的神色都放松下来。温馨的灯下,避开那些残忍的伤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没有意义的话。
“你一个人住,会怕吗?”
“嗯……还好。刚开始会有一点,后来习惯就没事了。”
“旁边有邻居吗?”
“有,他们都很好的,经常送好吃的给我。对面的婆婆,酸菜做得很好吃噢。”
“这样?会做酸菜,北方人?”
“对啊,她的儿子们来南边做生意,很少有空看她。她也是一个人住,很寂寞呢,每次我去看她,她都好高兴。”
她因为吃了热乎乎的面,脸上红润润的,映入他眼帘。他想,也许是因为她那样善良和珍贵,老天亏欠过她,所以让她之后的人生也都遇到对她好的人。
除了他。
“那你的面条也做得这么好吃,作为回馈,我可不可以帮你洗碗?”
如愿看见她脸上有了一点笑意,他埋头擦洗油迹也乐在其中。
顾依站在一边,提点他洗洁精和沥水架的位置。两人的肩膀挨得很近,似靠非靠。
“啊,哪天聘你去给carpo的大厨做培训,我大概几年业绩不用愁。”
他低头,浅浅笑意盈在嘴角,专心致志擦一只碗的边缘。顾依看着他挺拔的鼻梁忽然入了神。他一贯会说这些令她开心的话,这些话,他会对别的女孩说过吗?他本就英俊,温柔起来惑人心神。挽起的衬衫袖子露出半截紧实的小臂,这样的人,在她小小的厨房里洗碗。
顾依很挫败。她也或多或少,看过爱情电影或泡沫剧。放在荧幕里,一定是被用滥了的烂情节,浅薄如她也不会买账的那种。但换成此时此刻眼前的人,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动。
他洗好了最后一只,整齐摆在沥水架上晾好。顾依从思绪中抽离,发现周崇在盯着她看。
“今天,谢谢你了……”她心下一慌,转身想逃,手腕被他握住。力道很轻,她却动弹不得。
过去的一点一滴漫上身,淹没了两个人。
“对不起。”他说。
她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周崇手心发麻。这么久了,他还是对她的哭泣无计可施。
太晚了。这句话来得又迟又无用,但他做不到不说。他明明这样看不得她受伤,可那些伤痛中分明也曾经有他造成的部分。
“对不起,依依……”
“也许你,怪我,恨我,或者是已经丢掉了以前的事……但是……”
“我不是想你难过,你不要哭,好吗……”
“你做得很好,真的,一直都是。如果怎么样会使你好过,我都可以。我只希望你,不要在意那些瞎说八道的文章,那都不是你的错,所有事,都不是你的错。过去的事,也是我的错……”
“我……希望你快乐。”
词不达意,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是对的。
“依依,那天你说,我不欠你什么。我真的有下定决心,只要你过得好,我可以不再打搅你,不再——可是我发现原来我不希望……我不希望过去的事都过去……”
回忆很伤人,可是始终有那些甜蜜的部分,是他们之间无法消弭的牵绊。他很不舍,一直都是,非常不舍。
“其实我很怕,很怕我变成你不快乐的原因。”
她转过身,背对他掩住脸泣不成声。
明明那样伤人的文字也没能让她掉泪。
他说对不起。
她很难过。不是因为这句话来得太晚,而是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怪过他。
周崇望着她颤抖的肩膀心如乱麻,是不是他又自以为是说错话了?
“对不起,你不想听,我不说了……你不要哭,好不好?”
她努力抓回自己溃败的情绪,努力转回身面对他。哭意刹不住车,一抽一抽的,淌满泪的脸像只小花猫。他心疼又好笑,急忙拿来纸巾替她小心翼翼地擦。顾依想说话,偏偏气息不顺,“我,我……”我了半天,抽抽嗒嗒地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好了好了,想骂我一会再骂,我不跑,嗯?”
她吸着鼻子,双眼噙了泪,很委屈地瞅他。他被那小鹿一样的眼睛看得心软成一团,“哭累了?要不要喝水?”
她摇摇头,坚定地站在原地等那阵抽噎过去,张嘴想要说什么。周崇看见她眼里褪去了泪意的清明,突然低头吻上她。
她这样子真可爱,他很怕要从那张小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仿佛看得懂那个眼神,也许就是他对许蕊说“算了吧”的那种眼神。
他很怕。他不想算了。
她唇角有泪,尝起来有一点点咸。他捧着她微凉的脸,心扑扑地跳,感觉自己的唇都在颤。像晚自习偷约在操场吻暗恋女孩的高中生,什么技巧都忘记,只知道笨拙鲁莽地掠夺和纠缠。
他的脸放大靠近的那一瞬,四周的空气都像被抽干了。她没来得及闭上眼,离得太近,失了焦什么也看不清。在一个真空的罐子里,所有感官只剩下与他相连的部分。她吓了一跳,时间像停止了,躲也不能躲。没说出的那句话咽进心口,被他探进来的温热取代。
半晌,他才强迫自己稍稍抽离,额头抵住她的,放缓呼吸。那么近,两人鼻尖呼出的气息融在一起,在微凉的秋夜里,一样的灼热。她迷失了,他也这样觉得。
他没有给她清醒的机会,再次托起她的后脑侧头去吻,手揽在她纤瘦后腰。是更炽烈绵长的进攻,她失了反抗的意愿,小舌被他勾去,肆意碾转。
他越搂越紧,直到两人没有一点空隙。占有欲兽一样张牙舞爪现了身,她是他的,她可以是他的吗?他弄丢了,现在想要不顾一切地找回,再也不放手。
“依依……”
他叹息地唤她,声音低而哑,像绵密的糖,将她牢牢包裹。
事情发展得太快。他手上一抱,轻而易举将她放上餐桌。小小只,坐在桌上视线才堪堪和他齐平。唇上是他留下来的红肿,泫然欲泣的眼盛着茫然,他好想一口将她吞进肚里。
后背他的手掌熨贴上来,有很舒服的暖意。他身上真暖,脱去外套白衬衫的味道真好闻。深秋的夜晚很凉,靠近了就想要再靠近一点。她特许自己贪心一回,不由自主揽住他脖子,像一只无尾熊靠在他肩头,鼻头涌上酸意。
一只小动物。
周崇拨开她的发,吻落在她肩侧和后颈。衣服乱了,领口滑开到一侧,露出一条细细的白色肩带。
“唔……”顾依缩在他怀里,感觉到胸前忽然一空。右侧的肩带被他用牙咬下来滑落到手臂上,一边的乳在衣服底下将露未露。她微扭了一下,被他制住了,“嘘,别动。”
时机不对,地点不对。软玉温香,他体内热血奔腾,但不行。
周崇深呼吸了几下,将顾依滑落的肩带拉回,抚平歪掉的领口。
“刚才想说什么?”
顾依和他对视片刻,垂眼摇了摇头。
他拇指拂过她咬住的下唇, 叹了口气。
她有话憋在心里。
来日方长。
“晚了,我先走。好好休息,睡一觉,不要想那些事,嗯?”
她点点头。
他顿了顿,“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两人走到门口,顾依开了门,想着起码送他至电梯。周崇却站在门外悄声让她进屋,“这么晚,你别出来了。”
“……噢,好。拜拜。”
他笑了一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