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对这位深深姑娘深深地生起一种无力感,只好当做没听到。
褚府大门两边,已经挖出了两个深深的大坑,坑边堆着挖出来的土。李鱼正要从中间穿过去,就听右手边大坑里有人喊:“有人在吗?拉我上去啊!快来人啊!”
李鱼惊奇地站住,走到土堆边探头往里一看,就见褚大将军的小舅子戚旅帅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犊鼻裤,手里拄着镐头,正仰着脖子往上喊,一眼瞧见李鱼,登时大喜:“李先生?快拉我上去!”
这戚旅帅还不知道是李鱼身边那个蠢萌蠢萌的大丫头多了一句嘴,害得他这般下场,见了李鱼如见亲人。
李鱼惊讶地往府门边看了一眼,这戚旅帅在坑里大呼小叫的,没道理褚府的人都不理会啊,除非是褚龙骧亲口下了命令。李鱼这一看,才发现门口侍卫的两个军校居然不见了踪影。
李鱼吃惊地道:“戚旅帅,怎么只有你在坑里?门口守御的军校呢?”
戚旅帅在坑里急得跳脚:“先拉我上去,出大事了,守门校尉也跑回府去了,没人理我呀!”
李鱼赶紧招呼深深:“快!帮忙,拉戚旅帅上来!”
戚旅帅把镐头柄递上来,李鱼担心自己屁股受伤,一个人拉不动他,本想喊深深姑娘一起拉他上来,却不想深深毕竟是从小在戏班子里打熬的,虽说拿手绝技是吞剑,其他功夫也不赖,所以力气着实不小。
深深独自上前,双腿岔开,在土堆上站稳了,双手握住镐柄,戚旅帅抓着镐头,蹬着坑壁,再有深深用力提着,居然就爬了上来。
戚旅帅刚一爬出土坑,二话不说就拔腿往褚府里跑去,仿佛屁股上着了火似的。
李鱼忙道:“戚旅帅,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谁料那戚旅帅跑得甚急,已经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
李鱼大急,忙对深深姑娘道:“快!快搀我进去看看!”
深深姑娘两眼放光,八卦之心比李鱼还要浓烈,当即往李鱼身前急吼吼地一靠,双膝一矮,两手往后一个反抄,李鱼猝不及防,险些被她抱摔在地上,下意识地就往前一探手,环住了她的脖子。
深深姑娘一挺腰,就把李鱼背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就往府中跑去:“哎呀,扶着多慢呀,快快快,咱们快跑……”
第208章 意外之变
深深姑娘的气力实也真大,负着李鱼,居然健步如飞。
褚宅虽然极大,好在二人还不曾赶到二进院落,就在二进院落门口处看到了许多男女簇拥在那里。
李鱼忙道:“快放我下来!”
深深姑娘跑得也有些急喘了,便依言把李鱼放下,这时李鱼也顾不得屁股上还有蛇牙咬出的创伤,只是略略加了注意,微带瘸拐地和深深姑娘走上前去。到了近前,就听一阵号啕大哭,李鱼定睛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就见褚龙骧褚大将军跪在前往二进院落的门槛前石阶上,哭得涕泗横流。在他面前,还有一群男女,老幼都有,俱都披麻带孝,向着他的方向嘤嘤哭泣不止,不时举袖拭泪。
李鱼惊怔不已,失声问道:“这是……怎么啦?大将军为何如此悲伤?”
四下里还围了好多人,有兵将,也有穿着远行衣裳,身背包裹的家仆状人物,其中有裨将认得李鱼,连忙低声告知:“大将军遣人回故乡接老夫人至京享清福,孰料一路奔波,老夫人染了疾病。再加上年岁已高,已然于半途……过世了!”
“啊!”
李鱼一听登时一脸哀戚,语气都沉重了几分。其实褚家老夫人过不过世,跟他屁关系都没有,他也不可能为之伤心,但……人之常情嘛,你总不好当着人家孝子的面儿还浑若无事吧。
李鱼忙一脸凝重地走上前去,向正伏地号啕的褚大将军郑重地说道:“大将军节哀顺变!”
褚大将军听到声音,泪眼婆娑地抬着看了他一眼,痛不欲生地号啕道:“娘啊!我的亲娘啊!儿连你的最后一面也没看到啊!本想着接了您老来京里享清福,您怎么就撇下儿子去了,我的亲娘啊~~~”
褚大将军哭着,身形微微坐直了些。李鱼这才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骨灰坛子。
火化安葬在商朝时候就出现了,汉朝时期随着佛教进入中原,火化方式更加盛行起来。尤其是从汉末三国时候开始,南晋南北朝,战乱不断,死亡人数飙升,一*间经济承受不起土葬成本,二则也是出于防范瘟疫的需要,火化就进一步流行了。
到了唐朝,受胡风影响,火化更加盛行,只是主流还是土葬。以褚家的财力,当然承担得起土葬的消费,但老夫人是赴京途中病逝的,那时节交通不便利,如果用棺材盛敛赴京,太过旷日持久,所以显然也是采取了火化方式。
眼见褚大将军哭得伤心,在他对面环跪的众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和儿孙,旁边众人不是家奴就是将校,也没人能出面料理丧事,李鱼便自告奋勇,再向前一步,高声道:“老夫人驾鹤归去,这丧葬之礼得赶紧操办起来。快扶大将军回内宅,由我等操办!”
听了李鱼的话,手足无措、抓耳挠腮地站在那里,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的众将校登时有了主心骨般,一拥而上,将褚大将军扶了起来,连声劝慰着搀往后宅,那些刚刚赶到的褚氏家人便也流着泪跟在后面。
李鱼站在那儿呆呆地想了半晌,眼睛微微地翻着,似乎在计算什么。深深姑娘蹑手蹑脚地走到他旁边,小心地看一看他,忍不住道:“小郎君,在为老夫人计算安葬吉时么?这坟地也还没选呢吧?”
李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没理她。李鱼哪有想得那么深远,去计算什么安葬吉时,他是在想,操办葬礼都需要做些什么。
这葬礼习俗,诸多的流程,李鱼哪里明白,他又不是干殡仪的。想了半晌,也只想到,褚大将军丧母,应该是要禀报朝廷的,至于需要哪些流程,不知道。他还想到,灵堂是要架设的,但都需要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
茫然半晌,李鱼突然想到了那个制伞人苏有道,登时大喜,返身就往外跑。
深深姑娘惊讶地追了上去:“小郎君,你去哪里?”
李鱼扬手道:“我去找人回来操办丧事,你好好呆着,莫要生事!”
李鱼出了府门,立即雇了一辆马车,急急直奔北城,指点着那马车赶到那条巷子,就见一地的花伞,苏有道果然出摊了。
李鱼大喜,立即从车上跳了下去。
苏有道从伞摊后面抬起头,讶然地看着李鱼:“原来是小郎君,缘何如此匆忙?”
李鱼把来意急急一说,拱手道:“不瞒先生,李某年轻识浅,阅历不深,这诸般事宜,着实地不懂。而褚府中人于这些礼数也不尽了然,却不知先生还了解这些事情。”
苏有道恍然,微微抚须道:“呵呵,这个么,苏某倒是了解的。”
李鱼一听大喜,道:“既如此,就请先生快快跟我回褚府!”
苏有道笑道:“何须如此着急,要办丧事,总有许多东西要准备的,你既然出来了,若不采办些丧葬之礼所需之物回去,如何向褚将军解释?”
李鱼一拍额头,道:“啊!是我糊涂了,既如此,还请先生多多指点!”
当下,苏有道就匆匆收了伞摊,先交给左近一个店家帮忙照看,旋即就被李鱼拉上了车子。
依着苏有道的指点,李鱼驱车狂奔,东市买棺椁,西市雇乐班,南市买匹练,北市请纸扎,这一通的忙活,及至赶回褚家,已是日薄西山。
出面操办的当然是李鱼,一旁看似打下手的苏有道却是实际上的指挥人,灵堂搭起,灵位供上,满宅的红彩尽数摘下,这时白帛匹练也送到了,立即指挥家人披挂起来,一时满庭皆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