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跟您见过的其他鬼并不一样对吗?太宰治温然笑了笑,只是视线却依然是冰冷的:因为我的身上没有带着那么浓郁的血腥味对吗?
我是不会以人的血肉为食的。表情几乎是在一瞬间归于肃然,太宰治说道:我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这是我与友人的约定呢。
所以您会怎么决断呢?轻挪动着步子,太宰治迎着富冈义勇的刀锋向他走去:您还想要继续战斗吗?
富冈义勇想了想,终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日轮刀。
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卸下了防备或者说是因为无法战胜而选择了退避,只是心底里的困惑让他无法在这样的场合下继续挥刀。
谢谢。太宰治身上冰冷的气息瞬间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弯起的眼眸让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温和了许多:那么我该去找我的那位朋友了。
这件事情我会跟主公报告。
在太宰治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富冈义勇这样说道:过不了多久,我还会来找你。
啊,是吗。太宰治放缓了步子,却并没有停下:那么我会期待着的。
第12章
所以你辛辛苦苦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你们见到了那样一个家伙吗?太宰治并没有过多地沉浸在自己的回想当中。
虽说展销会上没有其他的鬼存在,但与一个看上去有点显眼的鬼杀队士对线太久依然不免会让人生疑。
虽然并不想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再开口的时候,富冈义勇似乎有点犹豫:但主公说您会做出合适的判断和处理。
那个人在离开之前曾经问询过关于名叫森鸥外的家伙的事情。短暂的停顿之后,富冈义勇继续说道。
太宰治的眸光微微闪动,不过表情倒是并没有更大的变化。
森鸥外吗?这的确是个让人无法不去在意的名字呢。只是在亲眼见过了那位文豪尾崎红叶之后,即使是太宰治,一时间却也不敢断言。
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
你的意思是那家伙或许会去找森鸥外这样一个人太宰治接过了富冈义勇的话题,轻拖着语调这样说着:您想告诉我的是这样一件事情吗?
主公是这样认为的。富冈义勇说。
嘛,如果是那家伙的话,确实像是会直接找上门去的。太宰治抱着手臂,单手轻轻撑着下巴:不过那位森鸥外先生
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太宰治的眸色似乎也微沉了沉,不过他很快垂下了眼,将情绪彻底掩藏在了眼底深处。
那是一位怎样的人呢?太宰治问道。
是个有名的军医,又是小说家。富冈义勇回答:总之是上流社会的人物。
这是产屋敷家事后调查的结果。
太宰治的指尖在下巴上轻敲了敲。遗憾的是,尽管是社会的名流,森鸥外这个名字并没有出现在这次展销会的嘉宾名簿上,所以太宰治一时间也没法去求证这个人的正体。
不过想来在这个会场里,不乏与这位军医先生有过交集的人。
按富冈义勇带来的信息来看,这位森鸥外显然在这个世界植根已久,可那个疑似中原中也的家伙的出现却又让太宰治不由得怀疑这个传说中的精英会不会是某位无良医生冒名顶替的。
我明白了。太宰治放下了手,冲富冈义勇温然笑道:您能特地跑过来告诉我这些,真是非常感谢。
既然是主公的命令。富冈义勇颔首。
在太宰治与那位鬼杀队的当家促膝长谈之后,双方就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合作关系。在此之前,太宰治也曾为鬼杀队的一些行动提供过些许助力,是而在得到了这条关于异能者的消息时,鬼杀队才会特意跑过来投桃报李。
但太宰治明白,鬼杀队给自己提供的帮助也仅限于此了。他们并不是真的在意异能者的动向,他们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说起来,我最近也在尝试着寻找那家伙的所在。
但即使是鬼,也没法轻易找到那个男人的所在呢。太宰治的神情也渐渐地变得凝重:鬼舞辻无惨。我平时也几乎完全见不到他,即使见到,大多数情况也都在鸣女操控下的无限城里。
即使出现在街头,他也总是混迹在人群里,如果真的在那样的环境下开战,难免会伤及许多无辜的人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太宰治的唇角却是不自觉地向上浮起了些:不过没关系的。
即使再怎么躲闪,也总会有被找到的那一天呢。
对于鬼舞辻无惨,太宰治实在没有什么忠诚可言事实上,大部分的鬼对那家伙其实都没有很忠诚,他们更多的只是畏惧无惨过分强大的力量和植根在血脉里的诅咒,即使表现出敬服,多半也只是对力量本能的崇拜而已。
而无惨这个家伙从来也不会去考量怎么笼络下属的心思,左右只用暴力与恐惧就可以让大把的人臣服在他的脚下,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去思索那些无用的细枝末节。
可没有敬意的屈从在任何时候都是岌岌可危的,因为一旦那重划定着上下关系的枷锁断掉,结局只会是无可阻挡的反噬。
太宰治没有什么预言能力,但只看着鬼舞辻无惨日常的言行举止,他就能看到鬼舞辻无惨最终会面临着怎样的结末。
而他本人当然也不介意稍微在后面推上一把,加速那无可避免的结末的到来。
送走了富冈义勇之后,太宰治又回到了展销会的工作当中,同时也悄悄打通了自己单方面屏蔽掉的来自鬼舞辻无惨对他的监视。
所有鬼的身体里都有鬼舞辻无惨留下的细胞,所以按说所有的鬼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可以被鬼舞辻无惨捕捉到。
这也是他们绝对无法背叛鬼舞辻无惨的理由之一。所有鬼都是这样的。
除了太宰治。
太宰治并不清楚这是不是异能的效用,总之在变成鬼之后不久,太宰治便发现自己与其他的鬼其实并不完全一样。
他对人类的血肉没有什么渴求,不需要通过无休止的摄食来提升自己的力量,而更重要的是除非他主动释放那些体内残存的鬼舞辻无惨的细胞,否则无惨就无法捕捉他的心音。
但是屏蔽太久的话,那家伙也是会起疑心的吧。太宰治小声咕哝了一句。
鬼的身份总归还有可用之处,况且太宰治也没有兴趣在这个时候与鬼舞辻无惨那种家伙正面为敌,所以在稍稍扮演一个好员工的角色也是有必要的。
当展销会彻底落下帷幕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在鸣女的帮助下,那些白天被传送走的工具鬼们再次回到了这个现场,于是太宰治毫不客气地把这一天的销售业绩表和剩下的壶跟他们做了交接。
没关系吗?见太宰治出来得这样快,织田作之助的脸上不免带上了点忧虑。
反正那种零碎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就好了,加班什么的,我、才、不、要、呢!太宰治撇着嘴角,拉长声调这样说着。
混像是个对工作满心怨念的社畜。
见他这样,织田作之助也不好再说什么。
况且织田作今天该去那位尾崎红叶老师的家里了吧。原本有些轻佻的态度几乎是在瞬间被端了起来,说这话的时候,太宰治的语气也变得格外认真。
作为朋友,我难道不能为织田作走入新生活庆祝一下吗?
第13章
织田作之助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这样的际遇。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机会,或者说直到此时,他都没有办法完全消化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胸腔里跳动的节奏是真实的,掌心里的温度是真实的,可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本来应该在很久之前就被命运彻底剥夺了才对在与那个男人战斗的时候。不,还要更早。
是在巨大的爆鸣声中,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团火海却什么也做不到的时候。
织田作之助曾经很想成为一名小说家,想为精彩的故事写上完美的结局,想用自己的笔来保护那个让他看到了梦想的世界。
但用来破坏的双手是没有资格拿起笔的。至少织田作之助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曾经作为杀人机器的他才心甘情愿地在港口黑手党当着最底层的杂役,他不会再去剥夺任何人的生命,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时间将他手上的血污彻底洗刷干净,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书写崭新的人生了。
可那一天终究没有到来。在他的双手有资格成为世界的保护者之前,命运便先剥夺了他保护的权力。
因为他的异能天衣无缝的缘故,拥有相似异能的mimic的亡命者头目向他发出了死斗的邀请。
然后织田作之助的生命就这样彻底被燃烧掉了。伴着爆炸的汽车,孩子们的哭喊,刺目的火光与滚滚的浓烟一起。
那双手终究什么也没能保护得了。
织田作之助将手伸到了半空,任由幽白的月色自指缝洒在自己的脸上。与印象当中的宽大手掌不同,停在眼前的这只手过分娇小,上面甚至还未来得及生出那层薄茧,柔软而白皙的,干净得像是草薙出云摆在柜台里的玻璃酒杯一样。
可即便以这样的姿态苏醒,织田作之助也没有办法把自己当成个真正的孩子并以此来粉饰太平。
这样一双手,这双什么也保护不了的手,有什么资格去编织另外一个世界呢?
收拾好了吗?太宰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的时候,织田作之助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走了神,甚至没能留意到方才那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回到lupin之后,织田作之助就借着收拾东西的借口先回了自己借宿的房间可事实上,织田作之助本身也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行李。
他本就是莫名闯入这个世界的人,即使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也依然跟这样的世界格格不入。他无法与这个世界产生交集,无法与这个世界产生共鸣。
织田作之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存在。
是因为体验过真正的绝望与死亡,所以连活着这件事情本身也都变得有些虚妄了吗?
他转过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背后的身材瘦高的青年。
这个一直在追求死亡的孩子,却在他带着必死的决心前去赴约的时候试图阻拦他。
织田作,别去。
织田作之助从来没有听过太宰治用那样焦急到几近哀求的语调说话。因为那孩子早就看穿了,这一切都是无可挽回的。
明知无法阻止,明知即使把愿望说出口也不会实现,可一贯过分冷静而清醒的太宰治还是说出了那样的话,他希望织田作之助可以活下去,希望织田作之助可以遵从内心的愿望好好活下去。
所以织田作之助应该放下那段不堪的记忆,应该以崭新的身份过上完全不同的人生,应该毫无顾忌地去追求自己心底里一直以来的梦想,应该无忧无虑地好好活下去
可这样的事情怎么才能做到?
织田作之助没办法那么洒脱。他没办法将孩子们的身影从自己的梦境当中驱逐出去,没办法忘记子/弹射/出枪/膛时,手上传来的沉甸甸的触感。
他没办法拿起笔。
真是的,织田作明明没有在整理嘛太宰治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接着拖长了尾音抱怨似的说着:如果太晚的话,恐怕会打扰到那位红叶老师的休息吧?
我整理了一下,发现东西并不多。织田作之助回过身,用尽量平常的语气这样说着。
但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在太宰治的面前根本无从掩饰,那孩子的头脑实在是聪明过了头。
如果是因为舍不得的话太宰治迈步走到了织田作之助的身边:偶尔回来这里也是可以的吧。虽然未成年人本来不应该随便往酒吧跑的。
织田作之助未置可否。
呐,织田作。停在了织田作身前不远处,太宰治的视线却投向了被月色铺洒上了一层银白色光晕的窗台:这位尾崎红叶老师是这个世界里非常有名的文学大师,但比起他,我更在意的是那个红头发的孩子。
没记错的话,那孩子叫做单手摸着下巴,太宰治缓缓地吐出了那个名字:泉镜花。
他怎么了吗?织田作之助一时间有些疑惑,于是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织田作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那家伙的视线总是很奇怪。太宰治微侧过头,将视线挪回到了织田作之助的身上:就好像是能看到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一样。
织田作之助的瞳孔缩了些许。
在这个有鬼存在的世界里,或许真的有很多非自然的现象吧。所以我很好奇,那家伙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会找合适的时间去向他问清楚的。短暂的沉默之后,织田作之助垂下了眼。
如果知道了目标的话,那么完成起来就容易许多了。在港口黑手党底层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织田作之助最擅长的大抵就是从上级的话里分析出自己的任务,然后交上一份让人不会觉得太糟糕的答卷了。
尽管太宰治很少会是给他发布任务的一个,而现下的太宰治与他之间甚至连当初的那种上下关系也没有。
太宰治盯着织田作之助那张带着稚气的面孔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视线,空气中似传来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像是晃神之中的错觉一样。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能迈出向前的一步,总归不是什么太坏的结果吧。
尾崎红叶家的宅子很是宽阔,除了泉镜花之外,也有几个外地上京来追逐文学梦想的学生在他家里寄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