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催他把头收回去,说:注意安全啊小伙子, 把窗户关上,要开空调了。
许诺言眷恋地伸手揉了一把沈鹤白的头发,强迫自己调整好情绪。
我走啦,回去吧。
嗯
车窗关上,俩人隔着玻璃对望。
许诺言再次露出了那幅惯有的灿烂笑脸,依旧那么富有感染力。
沈鹤白就跟着他笑了起来。
但很快彼此的笑脸都看不见了。
车子一上马路,许诺言就瘫痪似的躺到座位上,回忆着这些天的点点滴滴,觉得美好的跟做梦似的。
他抽了一下鼻子,居然有点想哭。
男孩把自己的脸埋在面前的包包上,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这幅丢人的表情。
来的时候彻夜兼程,铆着一股劲不睡觉,只想见到那个人。
回去的时候却懒懒散散,心中空荡荡的,无时无刻都想给沈鹤白发信息。
车子从镇上开到县城,又从县城到城市的高铁站,每到一个转折点,许诺言就拍些新奇的照片发给他。
一朵花,一棵树,一只流浪的小狗。
许诺言竟不知道自己是分享欲这么旺盛的一个人,对此乐此不疲,直到手机没电了才消停。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其实非常累人,等他回到家,见到父母,俩人都震惊的有些不敢认。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许洋皱着眉,看着眼前黑了好几个色号的儿子。
诺诺啊,你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接,怎么又瘦又黑的,受苦了哦我的宝贝许妈妈心疼地直抹眼泪。
许诺言并没觉得哪里受苦,反而露出美滋滋的模样:我去追人了啊。
许洋看儿子那副没出息的样,直摇头,问他:追到没有?
应该有一点吧。语气不是很确定。
许洋叹气叹得更厉害了,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不阻止你喜欢男人,但你自己要想好。
都想清楚了。许诺言非常确认,就是他了。
见儿子一脸坚定,许洋不忍打击。
但作为父亲的角度,总归要说点什么。
开学是要大二了吧,以后是什么打算,说说看。
许诺言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没想那么远的事情
生在富贵家庭里,上面有一个太过优秀的大哥,永远无法越过,有时候对比起来会让自己觉得挫败。
但其实更多的时候,大哥比父亲还要来的靠谱,也为他的自由生长提供了很多庇护。
许诺言根本无需过多操心家里的事情,他可以恣意地享受着家人为他提供的优渥条件,却不怎么需要承担责任。
这就养成了他在面对很多事情上,都有一副过于乐观的心态。
对于未来那种沉重的事情,他时常会表现的像个孩子似的,茫然又无措。
其实内心里是知道的,父亲和大哥都会为他安排好一切。
可那样惬意的、被安排好的未来里,应该是没有沈鹤白的存在的。
许诺言沉下眼,隐约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
如果你把这段感情当成孩子的任性,我可以纵容你胡闹,但同时,也绝不会认可你任何一段同性恋情。许洋摆出了自己的态度,但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么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我希望你能自己考虑清楚。
你想一下吧。许洋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许诺言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巴士车的影子消失不见后,沈鹤白就一个人开着三轮回去了。
夏季的晚风明明应该带着暖意,可他开着开着,却觉得十分凄凉起来。
旁边座位上的男孩一走,哪哪都显得空荡荡的。池塘边、麦田里、柳树下所有带着回忆的地方,都透露出一股冷淡。
车子从村口路过,正在聊天的大婶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小许呢?
沈鹤白把车子停在一边,竟觉得眼前的一幕十分奇妙。
他每年暑假都会回农村,但却很少和村里闲聊的大婶们这么热络过。唯独今年,被许诺言拖着加入了妇女们的聊天行列,到最后居然也都和和乐乐地笑成一团。
现在路过村口,居然也会被人打招呼了。
可惜离开了那个男孩,沈鹤白依旧不太擅长应对别人的热络,干巴巴回道:他走了。
走了?去哪了啊?
回家了。
这样啊大婶的表情渐渐冷淡下来,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搭讪有些过度热情了。
便讪讪说了句:那孩子,挺有意思的。
沈鹤白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僵硬客套几句,便回了家。
院子里沈爸正在收拾东西,见沈鹤白回来,跟他说:我今天就得走,学校招生办今年人手不够,我得回去看着。
他是中学的年级主任,带初一初二的时候暑假会清闲一点,到了初三学生毕业一批人后,就得早些回去帮忙。
沈妈妈早习惯了他三年一轮的忙碌,嘴上还是习惯性抱怨:今年怎么那么急,也不提前通知,早知道就和小许坐同一辆车回市里了。
沈爸爸没应声,而是突然笑了起来,小许那孩子,真不错。他松了这个嘴,基本就是认可了这个人的意思。
沈妈妈闻言非常欣喜,暗示着朝沈鹤白看去。
沈鹤白却没有应声说别的,抿着嘴帮沈爸爸一起收拾起东西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四个人围着坐一桌,总觉得十分冷清。
沈妈妈叹气口说:还是人多热闹啊。
其实也就是走了两个人而已,却好像满屋子的热闹都没了。
沈鹤白依旧沉默着没有应声,低头继续扒饭。
生活就这样恢复了平淡,沈鹤白每日在楼上画画,连白天也很少出门。
他从网上买了大量的板绘精品网课,跟着大触开始学习使用数位板画画,又辛苦又忙碌,看着仿佛很充实的样子。
许诺言时常给他打视频电话,总不害臊地说些想念的话语,每一次沈鹤白都面红心跳。
可当他挂上电话,看清周围的安静后,就开始觉得怅然若失。
沈鹤白便知道了,原来自己竟因为某人的离开,而觉得孤独起来。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隐约地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他有些难以把控自己的心了。
八月下旬,沈鹤白提前回了学校,找辅导员办理走读手续。
辅导员劝他说:走读一旦办下来,再想回宿舍就难了,集体生活也是大学不可或缺的一个体验,我建议你考虑清楚。
沈鹤白十分肯定,递交了一系列申请。
辅导员见他态度坚决,也知道他素来是个乖顺的学生,就没有再劝,在申请书上签了名,开始往上递交。
之后的几天,沈鹤白开始在学校附近找房子。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一个满意的,在离学校不远的居民楼上,一室一厅,自带洗手间和独立洗浴,卧室里还有个小阳台。
站在阳台上,一眼就能看到学校的大门口,环境非常清雅,只是价格有些昂贵。
沈妈妈赞助了他一笔钱,加上沈鹤白之前画稿子攒下来的,加在一起,一口气付了一年的房租。
虽然花出去的时候是很爽,但其实这笔钱对沈鹤白而言已经算是不菲花销了。
他开始考虑多接点稿子赚钱的事。
许诺言对此毫不知情,他满怀期待的等着开学的到来。
某日日常通电话的时候,得知沈鹤白已经提前回了学校,许诺言十分着急,也想着要收拾行礼提前返校。
许洋见他满脑子都是恋爱,似乎把之前的对话抛到脑后,就在一旁淡淡开口,提醒他:这么久了,让你考虑的事情怎样了?
许诺言收拾行李的动作稍稍一顿。
然而再次抬头看向许洋的时候,依旧笑的没心没肺的。
虽然不知道以后的路具体该怎么走,但总有一点是没错的。许诺言握拳做了一个坚定的手势,表情郑重。
许洋来了兴致,表示洗耳恭听。
真爱无敌!未来可期!
浓眉大眼的男孩用铿锵有力的语气说出这八个字,把旁边的家人都看傻眼了。
许洋更是耷拉着眼皮,一脸无语。
这蠢儿子,总在关键时候犯中二。
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父亲无奈地摇头叹气,但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又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真爱无敌,未来可期?
嗯或许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再也不敢浪了,锁文锁到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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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返校
沈鹤白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宿舍的私人用品全部转移到自己的小房子, 累的大汗淋漓。
对他这种不爱运动的懒虫来说,大夏天的一个人搞这种搬家运动, 差点没要了他的小命。
但看着整理完毕后焕然一新的小屋,内心的满足感又油然而生,莫名就觉得,自己还真是个不错的整理小能手呢。
他换上新买的家居凉拖,打算先去浴室冲个澡。
自己一个人住就是这点好,沈鹤白无需再顾忌什么, 一边往浴室走着,一边就脱掉了上衣。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沈鹤白的步子停在浴室门口, 稍稍犹豫了一下下,还是过去接了起来。
一看来电人,果不其然, 除了许诺言这个粘人精就没别人。
按下接通键的表情带着甜蜜的无奈,沈鹤白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低声问:怎么了?
沈鹤白!你人呢?那边的许诺言却语气焦急。
我在学校啊。
胡说八道, 我刚刚到寝室, 你床铺干干净净的,根本不像回来过的样子。
额沈鹤白万万没想到许诺言的行动力依旧是那么迅速,昨晚才跟他说了自己返校的事,今天人就跟着过来了。
他赤着上身站在自己的小屋里, 一时不知该怎么跟许诺言说明眼前的情况。
其实要是按照许诺言的性格,原本昨晚就会回校。
但他妈妈不舍得,硬是拖着他在家又待了一晚上,不仅如此,还自作主张地帮他收拾起行李。
许诺言眼看着他带回来的一个小行李箱瞬间□□变成了四个, 满满当当装了一大堆东西,饱含了亲妈对他深沉的爱。
对此他只能吸气强笑,半点意见都不敢有。
亲爹许洋还在一旁冷眼看着,抽空就跟他说些人生箴言:
你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你以后的人生奠定基础。
戒骄戒躁,砥砺前行。
少年当自强
许诺言听的耳朵生茧,头脑发懵,越发怀念起男朋友安静温暖的怀抱。
他强忍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餐,趁父母在书房谈话,赶紧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开溜。
在大门口遇到了正准备去上班的大哥,大哥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许诺言就觉得头皮发紧,怂怂地上前问好:哥,我去学校啦。
嗯,生活费不够跟我说。
这话他爱听,赶紧小鸡啄米式点头。
但接下来,他哥就一直用一种非常莫测的眼神看着他,看的许诺言心里发毛,还以为自己是哪里不小心惹了大哥。
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许大哥突然拧起眉头喊住许诺言,沉默许久后,幽幽地问了他一句:你和男生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
这个问题,怎么莫名耳熟?
许诺言费了好大的口舌去形容自己和沈鹤白恋爱时候的感受,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胡来。
亲哥的目光却越发诡异。
到最后,淡淡点头,说:我送你去学校。
似乎是想要见识一下那个被他形容的天花乱坠的男孩子。
许诺言被噎住了,斟酌问道:不耽误你上班吗
许大哥仅仅是顿了一下,表情很快恢复正常,没关系,你更重要。
许诺言皱着脸,丝毫没有被重视的欣喜,只觉得他哥好像就是想翘班而已?
真是稀奇!
路上俩人闲聊了几句,许诺言魂不守舍的。
他也不好意思在亲哥面前给男朋友打电话腻歪,只能忍着。
没想到到了学校却发现,男朋友,他人没了?
许诺言在亲哥疑惑的目光中保持着淡定的微笑,解释说:提前回校,就是想适应一下环境,绝对不是想来谈恋爱的。
哦~许大哥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又似模似样地勉励了他两句,便驱车回家了。
留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怀疑人生。
他再三检查了一遍宿舍后,发现沈鹤白的桌子其实是被人擦过,应该确实回来过。
但为什么现在床铺上什么都没有?
就连柜子都没锁,里面空空的,置物架上所有的私人物品都不见了,仿佛像是
像是彻底搬离了这里一样!
许诺言脑中一个激灵,突然想起发现沈鹤白性取向的那晚,他曾说过自己大二就会搬出去。
那时候的许诺言以为是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才让沈鹤白做出那样的决定。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沈鹤白早就有了搬离宿舍的打算,却对谁也没有提起。
即便自己和他建立了恋爱关系,也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