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岛上的记忆又席卷而来,那噩梦一般的三个月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里损伤。
她永远都记得在那间房里发生的一切,那一幕幕都深深的烙印在她脑海中。
就算她拼了命的想要忘掉,想要将那些记忆封存也无济于事。
她还是会想起那一桩桩一件件,想起那些嚎叫挣扎苦苦哀求的女人最后绝望的眼神,那一具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就被那么拖了出去。
死亡和疾病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她们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未来,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是否会比那些女人更加可怕。
反抗是死,不反抗也只有等死。
沦落到那种地方,只有死亡这一条路能走,反倒还变成了解脱。
最难的是生不如死,每日在煎熬与恐惧中度过。
那些可怕的记忆会一遍遍的在眼前真实重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藏好,不要被找出来。
她幸运的是他们对亚洲女人感兴趣的程度远不比西方女性,故而她能得以侥幸逃脱。
唯一的不幸是她最终还是没能逃得过明绰,就算离开了那座孤岛回到了赖以生存的故乡,她也仍然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她觉得她做得到,她斗志满满,仇怨滔天。
恨不得手刃了厉爵城,好让他也知道她曾经经历过多少可怕的事。
可是……
做不到。
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她对厉爵城的感情。
被推上了绝路还记着厉爵城的好是她犯贱没错,可她说到底也就是个普通人,她还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去跟他们对抗,对鲜活的生命始终抱着几分畏惧,她不忍动手,完全处于她的懦弱和恻隐之心。
落到明绰手中也好,还是落到现在这个贼窝也好,绝大部分原因都在她自己身上。
唐姒的反应细微,但仍是被精准捕捉。
红姐撒开了手,“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胆子那么大连死都不怕了。”
“谁会不怕死?你不怕吗?我还年轻还没活够我当然怕死,可是有用吗?你会放过我?”她要是不怕死,就不会甘愿忍辱偷生也要回到这里来。
真的踏上这片土地,她却迷失了自己,她不知道她究竟该干什么。
她以为她恨之入骨的人她却下不了死手,她以为她会砍断跟过去的所有联系,将点点滴滴全部都忘掉,她也还是没能做得到。
……
“不会。”红姐站起了身,“你可是我们手中最好的一个筹码,你猜猜看,厉爵城会为了你做到什么地步?”
“他什么都不会做。”唐姒率先下了结论,“他不会来的,你抓我就是抓错了人。”
红姐冷冷一笑,“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就算你打动不了厉爵城我也还有后招,大不了就拿你开刀,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你可别怪我们对你心狠手辣,你要是真的死了那就只能怪厉爵城他太铁石心肠。”
这个答案……
她已经能预知到她的结局了。
厉爵城如果是个这么容易妥协的人,就不会提前算计好一切,将百晓雅给送出国避风头,又那么凑巧要在今天送她上路。
嘴上说是送她出国,实际就是送她上路,一条望不到尽头也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你来究竟想跟我说什么?这些无聊的事情你就算不提醒我也很清楚。”唐姒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能这么安静的在这儿待着就代表她已经能平静的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闻言,红姐招手,立刻就有手下将电话放到了她手上。
她还没拨电话。
“我要你亲自跟厉爵城通话,时间和地点我都会告诉你,你亲自将他约出来。”
“没用的,你这种小把戏他不会上当而且就算我真的有什么事,他也不会管。”唐姒说,“你还不如现在就将我处理掉也省了一桩麻烦事。”
红姐不耐烦了,“少废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他来不来是他的事,但你必须要亲自跟他通话。”
她说着直接拨了电话出去,蹲下来看着电话页面。
绵长的嘟嘟声过后,电话终于接通。
红姐提了唐姒一脚,将手机放在了唐姒耳边。
唐姒迟迟没有说话,始终保持着沉默。
她……其实是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好像说什么都太晚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唐姒大脑还处于放空状态,手机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唐姒?”
“……”
唐姒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终于舍得开口了。
“你可以不用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唐姒说出的话都冷冰冰的,她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
或者说希望这种东西就从来没有在她的人生里出现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就像那天说的一样,既然你早就做出了选择,我会怎么样就都跟你没关系了。”
话音才落手机就拿开直接给挂了,红姐被气笑了,“你倒是痴心不改,到现在还选择维护着他,你脑子有毛病啊?要不是他配合,你有那么容易到我们手中来?你以为你三言两语说两句就能打发了?”
“你可以试试看”唐姒平静的说,“看他会不会来。”
红姐气愤难平的狠狠踢了唐姒两脚出气,高跟鞋的鞋跟用力踢在了她腹部。
她故意加重了力道,一脚踢过来所要承受的疼痛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重。
“你最好老实点照我说的话做,否则就不止是踢你两脚这么简单了!”红姐看她蜷缩在地,戾气也愈发重。
气愤的转身离开,只扔下了一句话,“看好她,要是还不老实就给她点颜色瞧瞧!”
……
高跟鞋踩着地面的声音又哒哒哒的远离,直到听不见。
唐姒蜷缩成一团,腹部还在隐隐作痛。
她大口的喘着气,脸色苍白不断冒着虚汗,头靠着地面,像一条被潮水拍上海岸严重缺水濒临死亡的鱼。
挣扎是无力也没有用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安静等死。
也许是因为她本身就没有抱着任何的希望,所以她现在就算是被困在这里也不会感到害怕。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漫长到她根本不知道她被抓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外边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听红姐言之凿凿的说出那番话,唐姒开始思考,红姐手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底牌。
从他们的交谈中,她也可以判断出来他们设计知道她对于厉爵城的影响力并不高,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必要费心将她抓到这里来。
能这么有信心,手上究竟还能留有什么底牌呢?
唐姒实在是想不通,这伙人手上到底还拿捏着什么把柄才能这么笃定厉爵城一定会来这儿。
在她看来,厉爵城将她推出来就等同于是放弃了她,准备牺牲她的,单纯只是为了她的话,他根本就不用以身犯险。
那……
还有什么事能引得他上钩?
这个疑惑并未持续太久,应当说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当脚步声又传进耳里的时候,距离之前让她打电话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听着好像有人在挣扎,呜咽声不断。
红姐将人带过来随手一推,将捆着像个粽子一样的女人也推倒在地。
听着砰的一声响,唐姒听见了身后有人摔倒。
“你们就老实待在这里,别给我找麻烦!”红姐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们一眼,将人带到后就走了。
脚步声再度远去,唐姒也看不见,故而不知道身后人是什么情况。
她尝试着与身后的人进行交谈:“你还好吗?”
身后没人回应。
唐姒又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没事吧?”
“……”
无论她说什么,身后的人都开过口,久而久之,唐姒也就懒得再开口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人忽然出了声,“我很好。”
嗯?女人?
唐姒听着是个女人的声音,也有点耳熟,但是一时之间有点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声音暂时无法跟记忆库中储存的任何一个人对上,她皱紧了眉头,冥思苦想。
只听身后的人问:“你被抓到这里来多久了?”
唐姒一怔。
她苦笑,“我不知道。”
她的眼睛一直都蒙着布条,什么都看不清,可视物为零,这个问题,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给对方正确的答案。
“你呢?”唐姒反问。
身后的人又沉默了,听着语气是没什么感情。
“我也不知道多久,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鬼地方了。”
“噢”唐姒应了声,她还在想这个声音的主人会是谁。
她真的觉得这个声音特别的耳熟,她或许见过。
再者说那伙人的目标似乎是厉爵城,他们没必要再弄几个跟厉爵城没关系的人质来当筹码,还省得拖累后腿。
更厉爵城有关系的女人……
还能影响到他的判断力和自制力,能让他失控,让他心甘情愿的自投罗网,来到这个鬼地方跟他们做交易。
这个人好像……只有那么一个。
那个叫红姐的人这么胸有成竹,难道……唐姒脑内灵光闪过,所有的疑惑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