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姒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也不想跟厉爵城说这些,那是因为不想自讨没趣。
本来他这回也是因为被自己连累才受伤的,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所以她是有义务要照顾他的。
她没有资格挑三拣四,也不应该在他面前说这些会刺激到他的话。
唐姒擦干了眼泪,忍了忍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扫兴的话。”
“你能发泄出来,很好。”总比憋着好。
他知道唐姒都只是压到心里,没有透露出来过半分。
这段日子,他也知道唐姒很难受。
他也给过唐姒机会,想让她远离自己的。
可是,她不愿意走。
该怎么说?
唐姒有时候就是一根筋的善良太过度了,她都吃了这么多次亏了,难道还不记事吗?
她这样太容易被人利用了,比如自己……
他当初不就是利用了唐姒这一点,利用了她对自己的全心信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也许就算有朝一日她变了,最没有资格指责她的人就是自己吧!
是他一手将她逼成这样的。
唐姒有点失态,她抽了纸巾擦掉脸上的泪水又返身回了厕所洗脸。
她这样实在是太狼狈了,万一等会儿来了人,她也不好解释。
唐姒洗了脸,独自一人在厕所冷静了很久才出来。
病房内已经有护士进来了,护士要给厉爵城换药。
唐姒刚准备回避一下,护士叫住她说:“唐小姐可以麻烦你来帮个忙吗?就递个东西什么的,很简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姒不好推辞,她答应下来,迈步上前。
这应该还是他受伤住院以来,她第一次这么直接的看到他的伤口。
他被枪打伤的地方是有点严重,看起来很可怕,唐姒看着直皱眉,她有点看不下去了,别开眼,不忍再抬眼。
唐姒又注意到他身上好像不止那一处受伤的地方,他的身上有很多已经结了痂的伤疤,看起来是已经有了些年日。
她一怔。
厉爵城身上怎么这么多旧伤?
唐姒走了会儿神,直到护士说让她帮忙递纱布过去,她才醒过神来,找到了纱布递给护士。
她在一旁看着护士给厉爵城重新上药,然后重新包扎。
唐姒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不住泛酸。
她是知道的,厉爵城这回差一点就死了。
连医生也说厉爵城能挺过来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不明白,厉爵城现在弄这些有什么意思。
害得她就连恨都不能单纯的恨了。
她只好强迫自己将过去忘记,将那些不好的回忆都放下,说服自己他们这就算是相互抵消,两不相欠。
如果不是这段日子发生的这些事,她是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了厉爵城的。
她吃了那么多苦头,受了那么多罪,他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凭什么?
就因为她嫁给了他,所以活该被他利用,活该被他戏弄吗?
唐姒麻木的站在一旁,护士让她递什么过去她就递什么过去,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再看厉爵城一眼。
她看多看一眼,她就会没出息的心软。
护士收拾了东西,离开前嘱咐道:“伤口不能碰水,厉先生也还是不能乱动,一定要静养尽量不要牵扯到伤口,唐小姐,要麻烦你多注意点,多费点心了。”
唐姒冷淡的嗯了一声。
护士走后,她都不想要靠过去。
厉爵城也识趣,没有要她做过什么。
护士换过药后,他就靠在了床头休息,一句话都没有说。
唐姒偷偷看了他两眼,他眉眼低垂,也不知道是你在想些什么,看着像是很认真的样子。
她也没有打扰过他,更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
在沙发上坐下后,他们就跟之前一样,互不理睬,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大多数时候,厉爵城都是这么静坐着,要么就是躺着。
她总觉着厉爵城这么待下去迟早会闷死。
可是她也不想多管闲事。
医生已经说了不让他乱动,要是乱动的话,还可能会牵连到伤口。
万一再次感染的话,还可能会有性命之忧,这种罪责,她承担不起。
唐姒忍着什么话都没说,在沙发上坐下后就装起了傻子。
唯一的活人都不愿意跟他说话,他也没有什么趣味。
厉爵城坐了会儿就累了,躺下睡了觉。
唐姒一直在一旁默默关注,直到他真的躺下了,她才挪开视线。
如非必要,她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那样会让她感觉到很恶心,反胃。
鸡皮疙瘩都能爬起来一层。
她厌恶男人这种生物,就像厌恶岛上那些疯子一样。
他们从来没有将女人当成过人看待,他们只拿那些无辜的女人当成玩物可以肆无忌惮的玩,要是弄坏了就扔掉。
仿佛她们只是一件随手可以丢弃的物品。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可能都不敢想象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竟然还隐藏着这种肮脏的事情。
唐姒不信厉爵城不知道。
正是因为他知道,却还让自己去当这个替死鬼,她才觉得他不可原谅。
唐姒在自我催眠,她不想再为了这种狼心狗肺绝情寡义的男人伤神,更不想为了他再有任何的不愉悦。
这个男人,要从她的人生中划掉。
等他出院后,他就会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唐姒抱着这种单纯的想法,才能忍耐到现在。
她只要一想到那座岛上的事情,她就无法平静的跟厉爵城相处到现在。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她还会有命从那样的地方爬出来。
那个男人跟那座岛屿对她来说,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这辈子都不会愿意再想起,可也注定了她这辈子无法忘记。
唐姒现在一想到就头疼的不行,她用力捏了捏额角。
有种想服药的冲动,她需要靠药品来镇定神经,舒缓自己的紧张。
唐姒翻来覆去的找自己的包包,从包里翻出了药瓶来,拧开了盖子倒了两下才发现瓶子是空的,她的药已经吃完了,一点都没有剩下来。
先前的行李都被那群人给毁了,仅剩的这瓶药还是因为是她贴身放着的才幸免于难。
现在,她已经没有药物可以服用了。
唐姒倒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她很难受,身体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样,这种痛苦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它能够一点点的蚕食人的理智。
唐姒害怕自己会变得疯狂,也怕自己会熬不过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过病了,也很久没有这么难受过。
只要待在厉爵城身边,她就必须要服药。
只有借着药物作用,她才可以压抑住自己的本性。
她自从恢复记忆后,内心的仇恨与痛苦交织成一张大网,将她锁死在其中,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破开来。
这样实在是太痛苦了,唐姒整个人都变得迷惘,意识迷糊不清。
她想睡又睡不着,只要闭上眼,那些男人的笑声就在耳边不断的回荡。
太吵了,也太可怕了。
只要一闭眼,那些可怕又血腥的画面就会重新回到她眼前,重新植入进她的大脑。
她为什么要想起来?
唐姒真的很后悔。
想起这些事,除了能给她带来痛苦以外,什么帮助都没有。
她是知道了自己是谁,可是又恢复不了身份,即使知道了又能怎样?
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记起来,虽然会迷惘的过一辈子,可好歹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不至于会要经受这些痛苦的折磨。
唐姒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不让自己钻牛角尖,也想努力竟那些人赶出自己的大脑。
可是没有用,不管她怎么努力,那些东西就是挥散不去,就是无法从她的大脑中离开。
“不要,不要过来!”
唐姒捂着耳朵,浑身发颤冒着虚汗,嘴里一直在说胡话。
“不要碰我,不要!走开!都走开!”
她痛苦的喃喃自语,脸色白的像死人一样,眼睛是睁着的,可是不聚焦,一点神采都没有,可想而知是陷入到了某种幻觉之中不可自拔。
她看到那些人朝着她走过来,看到她差点被那个男人掐死。
那个男人也是个疯子,他喜怒无常,他什么都做。
也许上一秒还是在笑着的,下一秒就可能一枪将她打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受过来的,也不知道在那些日子里,她有多少次死里逃生。
最严重的一次,她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若是死了还好,远离尘世,不会再有这些痛苦可言。
可是她死不了!
那个男人拿她当成一件新奇的玩具,他可以弄坏,但他还在兴头上时,就绝对不会将她弄坏然后丢弃。
所以她没有死成,又被救了回来。
每一次都是这样,她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差点死掉,然后又被他救回来,他会安排最好的医生为她续命。
生生死死,无限轮回,他就是想要看着自己一点点的奔溃,看着自己在生死间不断来回穿梭好用来满足他的恶趣味,唐姒受不了那种日子,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