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赫景洲总算理解“度日如年”这个词的含义。
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他的心里跟着咯噔一声。
医生推门出来,语调小心翼翼地将实情告知,“赫先生,米兜已经丧失了凝血功能,好不容易才将伤口的血止住,手术进行到一半不得不叫停……”
赫景洲肩膀不受控制地筛抖,“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医生不敢得罪眼前这尊活阎王,却不得不说实话,“米兜现在就像瓷娃娃一样脆弱,已经禁不起手术的折腾。我们医术不精,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勉强保住他的性命,然后他只能靠机器维持他的呼吸和心跳。至于能活到几时,只能听天由命了。”
赫景洲揪住医生的白大褂,目眦欲裂,“你们不是号称医疗技术最先进的团队吗?他不过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就把你们这群医疗专家难倒了?”
年近花甲的医生推了推老花眼镜,被男人的气场震慑,赶紧解释道:“小少爷的病就算是放眼国内外都是罕见的病例,眼下国内还没有治愈的先例,我们医生也是束手无策。”
赫景洲忧沉郁怒,声音里带着凛冽的寒气,“如果这台手术不成功,你们这家医院也别想开了!”
年迈的医生无法跟权势对抗,“赫先生,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小少爷的血压和心跳都处在危险值,继续手术的话,可能会有不可预知的风险!”
赫景洲冷冷威胁,“去年我给这家医院上千万的捐赠,我有能力让之成为港东地区名气最大的医院,也有能力将之踩入谷底,受万人唾弃!如果不想砸了你们医院的招牌,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医生不想砸了医院的招牌,可手术的风险是他难以承受的,“我的手术刀是用来救死扶伤的,从医三十多年还没出过人命。对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万万不能做的!”
赫景洲扯掉衬衫上方的两个纽扣,才觉得呼吸顺畅一些。他偏不信,国内外这么多优秀的医生,连一个能救小米兜的人都没有!
“德不配位,你这种庸医有什么就可做医生?”
年近花甲的医生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我医术不精,辜负了赫先生寄予的厚望,今日主动请辞!”
为了保命,他只能主动请辞。
赫景洲按捺不住胸口的怒火,差点当场把老家伙给废了,“庸医,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医生暗自庆幸躲过一劫,灰溜溜的逃走了。
赫景洲掏出手机给miss陈打电话,声音沉闷淡凉,“赶紧滚来医院,这里有人急需你救命!”
陈医生刚下飞机就接到了赫景洲的电话,心急火燎往医院赶来,“赫总,你可真是我祖宗!你怎么把我扔在墨尔本独自回来了?”
赫景洲走得如此匆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小少爷出事了。
世界上能牵动他情绪的人不多,小少爷就是其中一个。
赫景洲音色很冷,“陈墨,你在国外留学多年,接触的人脉和医疗资源广泛。你坦白告诉我,米兜他机会可以活下来吗?”
陈墨眯了眯眼睛,果然如他猜测的那般,小米兜的病情又恶化了。
“我刚下飞机,等见了面我们再细说!”
赫景洲心里焦急如焚,却只能等,“好!那就见面谈。”
等陈墨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赫景洲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里面写满了痛苦和茫然,“陈墨,你不是天才吗,你一定有办法救小家伙的对不对?”
陈墨从未见赫景洲如此狼狈,完全不见平日里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这是我从未涉及的领域,且没有先例可循。赫总,我帮不了你!”
赫景洲溃不成军,连陈墨都束手无策,他想不到还有谁能够胜任这台手术。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陈墨身上,“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医生,就就由你亲自操。等事成之后,我愿意将赫家一半的家长赠与你!”
陈墨摇摇头,“赫总,那些注定要离开的人,你是留不住的!”
别说是赫家一半的家产,就算赫景洲把全部的家产赠与他,他也不敢接下这项艰巨的任务。
赫景洲揪住他的衣领,语调近乎歇斯底里,“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会儿却怂了?”
陈墨任由他发泄情绪,也不反抗,“米兜的病暂时还没有特效药,比你我想象中的棘手多了。医生有救死扶伤的使命,可我们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赫景洲喉咙像吞了玻璃渣子一样难受,情绪一度崩溃,“老子才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们这些医生一个个道貌岸然,不肯承认自己是庸医,非要找这些光明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
陈墨试图劝他冷静,“赫景洲,你冷静一点!这是米兜命中的劫数,谁也无法篡改他的命运。”
赫景洲心里痛苦的潮水汹涌泛滥,将他心里的防线击垮,让他溃不成军。
接踵而来的噩耗,接二连三的打击,一次又一次的重锤,让他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老子就是要跟命运对抗到底!什么狗屁劫数,老子才不信邪。”
陈墨试图劝说,“这些年米兜为了活下来遭受了太多的罪,身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这种病治愈的机会渺茫,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赫总,你就让他安静地走吧!”
赫景洲强撑的理智分崩离析,“他从两岁开始就在医院里度过,无菌病房一待就是大半年,被病魔折磨得体无完肤。他只是个孩子,他犯了什么错,死神要迫不及待地将他带走?”
纵使有再多的钱,照样改写不了他人的命运。那么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意义究竟是什么?
陈墨看着他摇摇欲坠,怕是旧伤复发,赶紧上前扶住他,“赫总,你的伤还没有恢复,劳心劳力只会加重病情。你先回去休息,医院这边我来想办法!”
赫景洲固执地不愿离开,他已经失去得太多,不能再失去小米兜。
江秘书尝试了很多办法都联系不上章若楠,他只好向章家求助。
章家人知道他是赫景洲的人,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无奈之下,赫景洲只好亲自登门拜访,照样吃了闭门羹。
他守章家门口不肯离去,最终昏倒在地,章家人不得不将他抬进去。
章晚国意外知道他受伤的事,“赫总,我们是不会把阿楠的下落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赫景洲眼睛充斥着血丝,多日没有阖眼的他精神困顿,脸色惨白呈病态。
“爸,我现在迫切想要知道阿楠的下落,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章晚国冷哼一声,“阿楠的心被你伤得千疮百孔,你还要脸问她的下落?”
赫景洲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对章家而言,我是罪孽深重的罪人,不敢奢求你们原谅。”
他相信章家人是通情达理的人,决定说出实情,“两年前我领养了一个孤儿,那是个有先天缺陷的孩子,因为疾病的缘故被父母抛弃。孩子跟阿楠特别投缘,希望阿楠能做他的妈妈,她也同意。现在这个孩子危在旦夕,想见阿楠最后一面。如果你们知道阿楠的下落,不能满足孩子最后的遗愿?”
章晚国听完老泪纵横,他相信赫景洲不会编这样的谎言的欺骗他们。
“我们也想帮孩子完成最后的遗愿,可我们真不知道阿楠的下落!”
赫景洲眼神瞬间变得晦暗无光,这也许就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