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程贤上前一步,说:“李大管家,这位便是我们沂蒙山的首领,张楚,张将军。”
为了暴漏身份,徐梁和众人约定好,在外人面前称呼自己为张楚。
倒不是徐梁不想用真名,而是徐梁这个名号实在是太响亮了,在实力足以割据一方之前,贸然使用徐梁这个名号,定然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义见到眼前这个威风凛凛的年轻人,毫不犹豫,双手抱拳,一躬到地,恭敬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张楚将军,我家老爷让我代替他想您问好,并对您善待我们家公子表示万分的感谢。这是一份小礼物,不成敬意。”
说着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接过一把宝剑递给了徐梁。
徐梁笑着接过宝剑,抽出剑身,没错,这果然是一把绝世好剑,比起陛下赐给自己的雁翎刀还要强上几分。
对面果然不愧是屹立在兖州多年不倒的大家族,起码这份能屈能伸,识大局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尤其是对面这个老者,明明是后天巅峰的存在,很多武者一辈子都达不到他的境界,他却甘心做一个家族的奴才。
可见李老爷子的手段和本事都不容小觑。
“这位先生,您也不必如此。天下没有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之所以这般做,我想你们也早就料到了。咱们都是粗人,不必讲究那些文人的弯弯绕,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对于我的要求,你们能否答应。”
李义抬起头来,看着大山般屹立在自己身旁的徐梁,微笑着点头说道:“将军既然深有诚意,我们李家自然也不能不识好歹。对于您的要求,我们一切照办,而且怕将军日子辛苦,第一批粮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至于将军您所提出的银两,”李义顿了一顿,伸手入怀,在伸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普通的盒子,打开,轻轻地放在徐梁身边的小桌上,“我已经带来了银票。当然,如果您更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实物的话,我们也能运来。”
拿起盒子,随手翻看着里面大额的银票,这东西是硬通货,并没有因为战乱而消失,反而因为经常有大商人运送物资,变得越发的值钱起来。
徐梁略微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老爷子答应的那么果断。”
“老家住纵横兖州几十年,呼风唤雨,靠得便是他的果断。”李义笑着说道:“所以在我临来之时,老家主便提过,可以在您要价的基础之上,再加两成。”
“哦,这是一个什么说法?”徐梁颇感意外,从来只有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倒没有想到还有肉票的家属主动要求加价的。
“将军所开价码,都是针对的我兖州化鲸军将领,看来将军对我们兖州的了解还是很深的,这一次我到了万胜城,看到这里的状况,想来那些普通士兵,将军是没有打算释放了!”李义问道。
“不错,我这里需要大量的人手,李管家也看到了。”徐梁指了指屋子中间的城池模型,“这个城池虽然说不上大,但真要造起来,只怕也要好几年,除了钱粮,自然还得有人手,这些士兵不错啊,正好改了我的燃眉之急。”
“将军已经俘获了十余万的青壮,这些将士反而并没有那么重要了。都是修成,士兵和青壮没有什么区别。老家主加价两成,就是想让将军能将这些士兵一并释放,至于那些青壮,您可以随意留着。”李义道。
“这不可能。放虎归山,反受其害。”徐梁断然拒绝。
对于徐梁的拒绝,李义并没有丝毫的吃惊,反而在沉吟了一番之后,劝说道:“张将军,小人虽然与您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观您行事,绝对不是那种蜗居一地的混吃等死之辈。不出小人所料,不出三年,将军必然一飞冲天。而这三年,便是您蛰伏的大好时机。我想您清楚,多个朋友多条路。如果这一次您能满足老家主的这个要求,那么您就获得了老家主的友情。我想,这对于将军未来的发展,将是大大有利的。”
徐梁眼神闪动,若有所思地看着李义:“李管家,莫不是李老爷子遇到了什么困境,非得要这两三万兵马不可?”
李义暗叹这徐梁果然厉害,当下解释说道:“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不过,对于老家主来说,这些化鲸军能安全回去的话,事情做起来便更简单一些。”
“不知管家能不能详细地说给张某听一听呢?也好让张某判断是不是要与李老爷子做成好朋友!”徐梁笑着。
“也不算什么秘密。”李义道:“我们兖州府一向是由老家主说了算,而现在嘛,布政使王韬,想将兖州拿到手中,一来可以壮大他自己的实力,二来呢,也可以更好的控制地方,我们老家主不想跟上面闹翻了,因为王布政使现在正得势,气焰太嚣张,如果李氏投过去,很难保证自己的独立,只怕当真会沦为王家的奴才。本来这事儿对李家也算不得什么,但偏偏出了这事儿,那就容易让王布政使抓到口实了。三万化鲸军全军覆灭,对于手握山东政事的王布政使来说,要打击我们李家,可谓是名正严顺了,至少我们大公子便少不得有牢狱之灾。所以我们需要这支军队光荣凯旋。”
“原来如此,光荣凯旋,自然也得我们好好配合一番,从此安生下来不再闹事对不对?不然就容易露馅?”徐梁嘿嘿笑着。
“将军果真是睿智!”李义笑道:“老家主正是这个意思,只要张将军能应了此事,那么临沂以后就归张将军您了,而且您的军队,以后也能从李老爷子那里,得到一份固定的粮草和饷银。”
“老家主好大的手笔!”徐梁大笑,“付出些钱粮,不但稳稳地握住了兖州府的控制权,还就相地让我们成为了他的打手,这个算盘打得可真是极响的。”
“也于双方都有利!”李义微笑道:“合则两利嘛,张将军需要钱粮,需要地盘,这对于我们李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事情。”
“李老爷子能作得了主?将临沂给我?”徐梁作不信状。
“所谓的兖州知府,也不过是李家样的一条狗罢了,在老家主的面前,地位还没有李某人高。”李义淡然道:“自说老家主说了,当然便能做到,张将军想让谁去做县令,典史,只消说来名字,下一次李某来的时候,便能带来盖着大印的委任状。”
“可现在临沂还在孔一发手里,莫非李老爷子连满人也能指挥得了?”程贤在一边道。
“等这里与张将军谈妥了,李某便会去临沂县城,与孔将军好好谈一谈,我们刘府指挥不得满人,但让这孔将军退出临沂嘛,还是问题不大的。”李义胸有成竹地道。
“李管家,你也看到了,现在我这里的确差人手,你将两万将士弄跑了,我这里便混损失不少人手。我这人最是爱惜人才,您把这些人带走,这种损失我接受不了”徐梁摊了摊手,“李管家是能人,有什么法子能解开这个难局?”
李义沉思片刻:“将军,现在在兖州府,有极多的逃难百姓,这些人无家无业无依无靠,生活无着,每日都生活在饥饿边缘,李某可以为秦将军弄来,以此抵数。一来可以让秦将军缓解用人之苦,二来也算是给这些人找了一口饭吃,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五比一!”徐梁竖起了三根手指,二万化鲸军,他便要十万人丁。
“小事一桩。”李义毫不犹豫。
看到李义如此的胸有成竹,不禁让徐梁对于李氏在兖州府的能力和控制力刮目相看,自己要想在这临沂做大,只怕以后与这李家少不了交集。
昔日繁华的临沂县城,如今已是门可罗雀,大街之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着门,偶尔有几个行人走过,也是步履匆匆,脸带惊恐之色,走在大街之上,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如此凄凉之景,让李义不由暗自叹气。
只怕现在城里的人也逃得没有几个了。站在县衙门前,回望着清冷的大街,李义心中暗自想道。
此时的李义,不复在李老爷子面前的卑躬屈膝,而是气宇轩昂,在县衙门口那么一站,气势颇是逼人,再加上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一眼便能看出与常人大不相同。即便是在临沂气焰嚣张的满人的汉八旗狗腿子,站在李义面前,也是小心翼翼。
从怀里掏出一张名贴,递给门口的卫兵,“去禀告你家孔将军,就说兖州府李老爷子的管家来访。”
卫兵不知道李老爷子是谁,但看这人高高在上的架式,倒也不敢怠慢。“请这位先生稍等,小人这便去回报。”
片刻之后,李义已经坐在了孔一发的面前,士兵不知道李老爷子是谁,孔一发自然是清楚的。
“李老爷子让大管家前来,不知有何事要与孔某商量?”孔一发坐在主位,神态就然傲慢。赵老太爷的确名气很大,但作为大清的将军,孔一发自然有着他的道理,能见这位管家,他觉得已经给了对方很大的面子了。
李义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慢慢地饮着茶,看着孔一发,不紧不慢地道:“我家老爷让在下来,是想尽快使这一次的事件平息下来,大家都不伤和气。”
“只要贵地的李将军能将沂蒙山贼匪尽数剿灭,我自然就退走了。”孔一发哼了一声,“当然,我还要带走杀害我部将的凶手。”
李义笑了笑,“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孔将军,沂蒙山贼匪已经不存在了。他们现在已经被李化鲸将军剿灭了。”
“是么?”孔一发呵呵的笑了起来,“但我要的人呢?”
“孔将军很清楚,杀害年将军的人是一名先天高手,而起因,我相信孔将军也应当清楚明了,孔将军认为,一名先天高手有可能被生擒活捉吗?”李义淡淡地道。“或者孔将军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撤出临沂?”
孔一发呵呵笑了起来,“随你怎么想吧,左右不将凶手绳之以法,我大清军队是绝不会退出临沂的,如果你们不行,我们就自己来。”
李义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放在孔一发的面前。
“刘管家这是什么意思?”孔一发放下茶杯,手轻轻地敲击着匣子。
“老太爷给孔将军的一点小意思,不多,区区十万两银子而已。”李义淡淡地道:“孔将军想来也清楚,临沂是兖州的临沂,而兖州却是我们老太爷的兖州。老太爷不希望在兖州在生出什么事端来。”
“要是我不答应呢?”孔一发狞笑道。
“那孔将军可就太不懂人情了。”李义呵呵地笑了起来:“孔将军所率兵马是汉八旗,驻扎于山东西南,主要的任务可不是作战,而是为大清军队筹措粮草,军费,这几个月来,我们兖州府可是有求必应,情愿自己饿肚子,也保证了你们的要求,这也是我们老太爷的善意,但如果孔将军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也不能答应的话,我敢保证,从下个月开始,你将会筹不到一粒粮食。”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孔一发冷笑。
“谈不上威胁,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现在我们山东与大清是盟友,支援盟友粮食,是友情而不是义务。便是朝廷也不能强逼我兖州府。想来大清皇帝陛下也没有什么可以指责我们的,我们无所谓,但于孔将军的前程只怕很有关系吧,只怕一个办事不力的考评那是少不了的。听闻贵方多铎亲王一向以脾气火爆闻名,不知道他得知孔将军不能按时给他筹措到足够的粮食,对孔将军会有什么评价?”
“你们不给,难不成我不会自己动手吗?”孔一发冷笑,不屑地看着李义。
李义微微一笑,“孔将军别忘了,现在我们可有三万大军便在临沂境内,孔将军要抢,可得先掂量掂量。”
“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想阻我大军?”孔一发仰天长笑。
李义哼了一声,“我们山东士兵比起贵军的确是差了一些,但孔将军所辖可也不是大清精锐,更何况,如果咱们兖州府兵之中多了两个先天高手呢?那又如何?”
“你!”孔一发大怒,霍然站起,盯着李义,脸色涨红,却是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好叫孔将军得知,沂蒙山群匪之中,的确有两个先天高手,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与我们老太爷达成了协议,将成为我们老太爷的臂助。孔将军哪果想来硬的话,那说不得,咱们便只能硬来一场了,先不说输赢,咱们两家打起来,坏的可就是双方之间的盟议,上面追穷下来,我们老太爷不见得有事,但我敢肯定,孔将军你肯定有事。”李义端起了茶杯,笑吟吟地看着孔一发。
半晌,孔一发终于缓缓地坐了下来,“你待怎样?”
李义微笑着将小匣子推到了孔一发的面前:“孔将军,千里为官不过为财而已,成人之美,却又能将国事办好,何必为了一时之气而坏了我们之间的和气?孔将军想为大清开疆拓土原本不错,但却与现实格格不入。大清现在想干什么想来孔将军清楚,如果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而坏了贵国陛下的大事,孔将军恐怕吃罪不起。何不就此罢手,你好我好大家好呢,以后大家合作愉快,一齐发财岂不是更好?”
“年春尧就白死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那等货色再大明也不过是个千户罢了,千户很值钱吗?死了便死了,有什么打紧的?不过是些许银两便能摆平的事情。”李义淡淡地道。
孔一发呼吸粗重,脸色变幻,半晌终于咬了咬牙,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小匣子,“好,你回去告诉李老爷子,我退出临沂,也不再纠缠年春尧之死,但每年我需要筹措的粮食,老太爷可不能少了我一丝一毫。”
“自然。”李义满口答应,“此中乃小事一桩,孔将军,以后咱们便是朋友了,国家征战,输输赢赢,那是经常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发财,赚钱,那才是正经。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兖州府被你们大清占了,李老爷子照样能呼风唤雨,但要是你们大清输了,孔将军只怕下场就堪虞,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咱们老太爷有钱,扎根于民间,不管是谁当政,都需要咱们老太爷这样的人,但像孔将军这样的,多你不多,少你不少。孔将军,要想成为咱们老太爷这样的人,你还任重而道远呢,一齐合作,一齐发财,这才是正经。”
孔一发被李义一席话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位嚣张的管家所说的都是实话,自己在这里,看起来是高高在上,但在大清,算个屁啊!
铁青着脸,孔一发啪地一合茶碗盖,怒道:“来人,送客!”
李义微笑着站了起来,微微欠身,“孔将军,后会有期,以后若到贵地,在下一定会再来拜访。”
走出临沂县衙的大门,李义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对付孔一发,他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左右不过是一个贪财的将领而已,又想发财,又想升官,这样的人,自然好对付,让他担心的,反倒是大山深处的那支显得神秘莫测的土匪队伍。
绝不能将他们看成一支简单的土匪队伍啊。他们,必将成为以后兖州府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这一点,必须要让老太爷有清醒的认识,在无力消灭他们的时候,与他们搞好关系,便成了必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