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蒸汽机但比较高大上、蕴含科技水平的产物。
但是以眼下的生产力水平来看,大明生产出来的蒸汽机能有三五匹马左右的功效就已经顶天了。
当然,在理论上来讲,他还有个持久性的优势,毕竟机器是不会知道疲倦的。
不过以现在生产力水平来看,在长时间的运行下,这种优势都不一定算。
既然从设计图上看,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事实上做出来,又很差劲,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王徵这个从万历年间开始就搞科研的大佬,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有点想念方以智,也有些想念毕懋康和宋应星。只是前者已经作古,除非自己下去寻他,后者更是比自己都忙碌的人,根本不可能抽出时间来指点自己的项目。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皇帝离开之后,带着儿子王永春在各个作坊之间不断的巡视,检查零件的公差。
王永春是个大孝子,也是个务实之人,但却没有父亲他们这种科学家的天赋。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父亲找不到原因而难受。
不过正所谓旁观者清,像是他这种对于科学半吊子的人,对于现实情况反而有个清晰的认知。
蒸汽机这个东西太过于超前了。
即便是集合再多优秀的工匠,生产出来的机械也是有偏差的。没有当着皇帝的面崩坏,已经是老天爷给面子,或者匠人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王永春突然想到了火炮。
那东西的要求可比蒸汽机严苛得多,否则很容易害死自己人。
要知道火炮厂的工匠出现一点问题,都可能导致战场上的溃败的。
据说炮厂有人改良了现有的机床,使之更加精密,这对制造蒸汽机的气缸显然也有好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果能够证明气缸质量的确影响效率——这几乎是一定的,那么下一步工作与其说是改良蒸汽机,不如说是改良镗床精密度。
“父亲,咱们为何不联系炮厂,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与铁打交道的事,或许他们更在行。”王永春道。
王徵想了想:如果设计上没有问题,那问题也的确只有从工艺上可以弥补了。他道:“炮厂比蒸汽机的保密级别更高,你先报给陛下,看能否去学习一番。”
王永春应承下来,心中却在思索另一个问题:如果细微的偏差会导致明显的差异,这其中有何规律可循呢?这似乎是数学里的问题吧?
……
徐梁从食堂出来,只带了几个侍卫,领着皇后在清华园中散步。皇后蒙着面纱,本有些担心被人视作异类,谁料明时北京已经有了风沙之患,许多人上街都会蒙纱,而这个时代的男子又有不少比女子更注重外貌,蒙纱之人自然不在少数。
徐梁走走逛逛,道:“只从林园来看,这里却比宫中好看太多了。”
皇宫之中为了安全考虑,不允许出现成片的高大乔木。但是人终究是自然界中的一份子,对绿色森林的向往与生俱来,即便强行割裂也不可得。
“陛下若是欢喜,日后妾在钟粹宫也种些植木。”皇后道:“在山东时,妾就与妹妹种过一颗小树,如今也不知道长多大了。”
“你可别说出去,”徐梁笑道,“否则山东不知道得种多少棵‘皇后手植木’。”
皇后抿口笑了笑,又道:“陛下,为何京师大学堂中没有女学生呢?”
这话却问到了徐梁的痛处。他道:“别说大学,就连乡学里都鲜有女子。富贵人家不需要让子女出来读书,寻常人家的女子读完蒙学,也就到了嫁人的年龄,很少会再进一步。”
这对全社会的人力资源得是多大的浪费啊!
徐梁觉得这才是今天最大的打击。
皇后却没有意识到,又问道:“陛下,臣妾一直好奇,那些政务女官手下有男子么?”
“自然是有的,而且为数不少。”徐梁顿了顿,又道:“女官惹人瞩目,但朝中女性政务官不过千人,每年考取选用的人数也在逐年下降。在大明十余万官吏中只是一粟而已。”
“那些位在女官之下的男官,岂不是很别扭?”皇后继续好奇问道。
“他们得在别扭和前途之间做个选择。”徐梁扬了扬嘴角:“而且这别扭也就是说说罢了。想当年武氏篡夺李唐国祚,天下人还侍奉女主呢,也没见唐人统统隐居起来。官员们不是照样拿着俸禄,用心良苦地让女主高兴么。”
“前朝有妇寺之祸,怕是有人对中官抵触。”皇后道。
“你这是在劝诫我么?”徐梁突然笑了。
“臣妾不敢……”皇后心中暗道:我只是想找些话题嘛,怎么什么都不能说?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徐梁没有深究。他看到两个身穿深色儒衫,头戴方巾,脸上一样罩着面纱的男子朝自己走来。
只看这两人的步伐就知道他们不是明人,显得粗鲁急躁。
来者正是汤若望和李雷思。
利玛窦刚到北京时,最为庆幸的就是北京人有戴面纱出门的习惯。这对于容貌异于中原人的泰西传教士是个极好的消息,从此他们可以戴着面纱出入任何地方,与任何人交谈,而不被注意。
当然,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欧洲人即便戴了面纱,步履姿态也将他们深深出卖了。
徐梁看着两人走过来,心中不由暗暗感叹:真是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后世人以为欧洲人雍容典雅,为自己粗鄙浅薄而自行惭愧,其实这无非就是足衣足食的问题。占有了足够的资源,对生活没有了危机感,自然能够从容。
就像现在的明人,即便还没有从国变的阴影中走出来,但只要政局稳定,人人都有活路,仍旧能够展现出礼仪上邦的姿态。
汤若望和李雷思在徐梁面前十余步才放慢了步子,缓缓上前,一边摘去面纱,以免引起侍卫们的过激反应。
“外臣汤若望,拜见皇帝陛下。”汤若望躬身行礼,李雷思也紧随其后,像模像样地行了明人礼节。
“两位先生何事如此匆匆?”徐梁笑着上前一步,侧首道:“这位是皇后。”
汤若望和李雷思连忙又向皇后行礼。
“陛下,”汤若望率先道,“我们并非约好了来见陛下,只是凑巧遇到。”
徐梁笑着点了点头。他在校园散步没有清场,被人看到也是正常的。不过在明代不可能有人见了达官显贵就冲上去要合影。更有尊严做法是默默让开,各行其道。
“既然都找我有事。一个个说吧,谁的事简单些?”徐梁比了一个继续散步的手势,缓缓朝前走着。
汤若望与李雷思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汤若望让给了李雷思。徐梁由此知道,这两人非但不是巧遇,而且对于各自的事进行过深入探讨,并且达成了合意。汤若望之所以强调两人是偶遇,无非是在说:互不干扰。互不帮助,各行其事。
“陛下,外臣是来毛遂自荐的。”李雷思道:“我希望能够进入钦天监工作,发挥自己的天文和数学知识。”
徐梁并不会想儒生一样思考让外国人观测天文是否会对天帝不敬,所以这个问题并不成问题。他爽快道:“可以。不过北京钦天监的人手应该满了吧,汤先生。”
汤若望一愣,支吾着表示同意。
“所以你可以去南京。”徐梁笑着对李雷思道:“留都撤制的时候。钦天监并没有解散,只是作为一个行署归于北京领导,。如今还缺乏精通西法的人主持,你大可以去南京发挥自己的才学。”
李雷思的心脏顿时拧在了一块。
他的本意哪里是发挥才学,只是单纯寻求与汤若望平等的政治地位,能够以官方身份推动传教事业。如果因此而离开了明王朝的政治中心。去一个富庶但是没有影响力可言的地方任职,显然与自己的初衷相悖。
徐梁从汤若望的应对中也看出,两人显然有某种交易,只是汤若望处于被动的一方,略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好了。汤先生的事呢?”徐梁把纠结留给了别人,轻松愉快地散步。兼带挑拨离间。
“臣请扩建南堂,以便于每周日的弥撒。”汤若望道。
“唔,这件事啊。”徐梁微微仰头看了看蓝天白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当初好像答应过你们在大明传教的。”
汤若望喜出望外,立刻帮助徐梁回忆起来:“是的,陛下当年的确有过这样的承诺。”
当初对汤若望等西方传教士的依赖性还比较大,四年过去之后,大明的双语乃至多语人才已经积蓄了五百余人。从一个国家层面上而言并不算多,但作为一条翻译渠道却是足够了。而且去年派出的使者团也能够从泰西诸国带回所有大明需要的书籍著作,不需要仰仗耶稣会了。
汤若望也深知这点,所以对于皇帝陛下是否愿意遵守诺言颇为担心。
欧洲的贵族可从来不在乎自己发过什么誓。
“可以,之前大明也曾同意你们传教,我当然不会反对。”徐梁道:“但是,大明不是非洲蛮荒,也不是印度土邦,更不是所谓新世界的蒙昧文明。天主教,或是其他任何教会,在大明传教,必须的遵守大明的法律。”
汤若望理所当然道:“我等自从踏上大明的国土之后,无一日不谨守大明的法律和善良风俗。”
“很好,继续保持。”徐梁笑道:“下个月《宗教管理办法》就要实施了,在此之前鸿胪寺官员会对你们进行培训,解读法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