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侯便转向赵素他们几个:“闺女,何大人说你挑唆侍卫殴打伍修平,有这回事吗?”
“没有啊!”赵素挺直了腰杆,“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打他?”
“那么多人看见,你还说谎!”伍修平脱口反驳。
“这不对呀!”庆云侯转向何敏鸿:“先前你可是红口白牙地说素姐儿没有动手,现在怎么又反口说她打人?”
“她挑唆侍卫们动手打人,那么理当同罪,她有没有亲自动手,有什么区别?”何敏鸿冷哼着说。
赵素上前一步:“何大人,那你不如让伍修平说说我为什么打他?”
何敏鸿看向伍修平。
伍修平回看了一眼殿中的人,支吾回答:“我们不过是想跟你商量让间屋子出来,你不同意也就不同意,竟然一言不合就向我们掀桌,我一怒之下拔了个剑,你就喊着这几个人开始打我!”
“那你凭什么让我们让屋子?那我们不让还不行吗?为什么我们不让,你就说我们狗仗人势?你是想说我们这些忠臣之后是皇上的狗吗?这话是你母亲教你的还是你的外祖父教你的?”
伍修平被赵素怼得哑口无言。
而殿中的一帮人听到这番话,都皱起了眉头。庆云侯沉声道:“伍修平,你骂谁是狗?”
伍修平支吾难言,眼看着何敏鸿脸色也不好看了,便脱口道:“是他们血口喷人!我没说!”
一听这话,在场的侍卫们全怒了:“当着皇上在此,你要是撒谎就是欺君之罪!你敢再说一遍没说这个话?”
七个高大英武的侍卫同时质问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尤其是御案后还有高高在上的皇帝!
伍修平本来底气就不足,这下彻底怂了,他连吞了几口唾液,退后半步道:“我即便是说过,也只是一时怒气冲昏了头脑,要不是你们气我,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说?”
赵素被他气笑了!“照你这么说,那要不是你们上来让我们让房间,我们又怎么可能气得着你呢?!你们不主动来找我,那不是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就算我们打了你,那也是你自己犯贱挨的打!我都还没有去找你的麻烦,告你寻衅生事,你反倒倒打一耙,是打量你们何家能够一手遮天了吗?”
伍修平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何敏鸿听到这里也觉得事态严重,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进殿后就一直未曾开口的何纵。
“你倒是说话呀?”
赵素又逼问起了伍修平。“既然你已经承认说过这个话,那你就得回答回答我父亲方才的问话了,那句辱骂我们这些将门之后的话到底是你母亲教的,还是你外祖父教的?”
伍修平攥紧了双拳,这一刻真是恨死他了!
他母亲是他外祖父的女儿,不管谁叫的,那还不是他外祖父的锅吗?外祖父就是他们几个家族里的天,他当然不能让赵素往他身上泼污水!
“谁都没教,是我自己说的!”
“这种事情都没教?那你家教有问题啊!”赵素拔高了声音,她的嗓子又清又脆:“从小你母亲就把你送到何家读书,让你外祖父教养你,这么看来,那就是何家的家教有问题?还是你外祖父根本就没有用心教育你啊?”
声音传到殿内殿外,门下几个宫人都往何家人这边侧了目。
何敏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庆云侯父子却被她这份挑拨离间,不,洞若观火的本事给惊呆了!
这么伶牙俐齿的丫头,真的是他们家曾经那个上哪儿都会被人耍的团团转的笨丫头吗?
她这不但是把吴修平给堵了回去,还毫无疑问的把何敏鸿给拉下了水,这本事不错啊,出息了啊!
当哥哥的当然也不能示弱。
赵隅精神一振,转向何敏鸿:“何大人,我妹子说的有道理啊,乾清宫的侍卫哪个家中不是有名有号的?他居然如此辱骂这些侍卫,到底居心何在?何大人既然要替他出头,那就请替他给出个解释,否则我们这些功臣之后,是绝对不依的。”
何敏鸿并不知道伍修平他们居然对侍卫们说出过这样的话,被赵家兄妹抓住了把柄,落入了被动,一时间太阳穴青筋暴胀,就要把持不住了。
但他到底是个有经验的老臣了,深吸一口气后,他向御案后的皇帝躬了身子:“皇上,即便是伍修平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至于被人狠揍至这种地步。
“臣也相信大部分社会都是遵纪守法的,唯独这个赵素,这些年在京城四处生事,走到哪祸害到哪,这完全属于她蓄意挑唆!”
第92章 谁该赔礼?
赵素冷笑:“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们家的人怎么犯错都没关系,别人就不能动他一根指头对吗?
“而别人只要动了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你们家的人有多贱,别人也得按个罪名。
“换句话说,就是虽然我很贱,但你要是打我就是你的不对,是这样吗?”
何敏鸿大概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犀利的语言,一张脸有些挂不住:“你胡说八道!”
“你不胡说八道,那你倒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伍修平骂我们是狗,到底是谁教的?皇上有这么跟你们说过吗?”
忽然被牵连到的皇帝停下手指,扫了下方一眼:“朕可没说过这种话,朕向来爱民如子,对待臣子谦恭有礼,若说这是朕的意思,那这就是在诽谤朕了。”
“好!”赵素重新转向何敏鸿,“既然皇上没说过这种话,那必然就是何家教的了,不知道何家如此教育子弟居心何在?!”
何敏鸿被她的步步紧逼弄得手脚无措,想要斥责她,看到他身后脸色阴沉如水的庆云侯父子,还有那几个怒目而视的高大侍卫,又斥责不出口!
“为何要唆使伍修平辱骂我等,还请何大人给我们一个交代!”
以裴湛领头,侍卫们也开始放话了。
何敏鸿咬紧牙根,扭头看着旁边的伍修平,一脚踹在他后膝弯上,将他踹跪在地上。
“你自己说,我们可曾教过你说这种话?!”
这是想推卸责任呢!
赵素可不会让他如愿!“伍修平在何家长大,哪里需要你手把手的教?日日耳濡目染就行了。可见你们平日背地里不知编派过同僚们多少坏话,还是书香传世的世家呢,真是丢死人了!
“明明知道外甥在自己家里长大,也不把他给教好一点,放出来丢人现眼,还来恶心人!
“就这种人品,还当什么官啊,趁早回去种地去吧!”
皇帝是早就领教过她的牙尖嘴利的,尚且能淡定坐着,旁边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涵养了!
庆云侯父子张着嘴,目瞪口呆,他们也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而被骂的何敏鸿直接快晕过去了!
他们这些文人就是要对付人,还得玩点心眼,面上总还是要说的体面一点,几曾见过像赵素这样,当场打了别人的脸,还要直接把人衣服给扒了挂墙上式的鞭笞?
比如说何敏鸿,就连老谋深算的何纵也不能淡定了!
他转身面向皇帝:“皇上,伍修平被打事小,维护朝廷法纲事大,为何乾清宫的侍卫一跟女子共事,就总会生出诸多事端?
“早前靖南侯府的余青萍犯事撤职,如今赵素进了禁卫署才几天就生事,这说明女子担任差职与男子共事,势必存在诸多隐患!
“皇上,臣可以不再追究伍修平被打之事,但对于朝纲中存在的一些的隐患,还请皇上务必重视!”
老狐狸这是又要转移矛盾呢!
明明就是他们自己理亏,说到没话可说了就开始上纲上线,说什么女子不可与男子共事,还想趁机把女人给打压一把呢?他怎么不上天?
“何老尚书,伍修平犯贱被打,您不为自己的教养不当感到羞愧,反而还要怪我不该与男子共事,照您这么说,这世间女子都不能与男子在一处了?女子就这么低贱?”
何纵沉声:“古往今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你曾听说过女子在外与男子共事?”
“古往今来的规矩就一定是对的?如果世间女子这么难入你的眼,那不知你从前对自己的母亲孝不孝顺?”
赵素的声音敞亮,打心底里升上来的一股气劲将她的身子绷得笔直,浑身杀气四射!一直捏着几颗玉豆子在把玩的皇帝也看了向她。
“黄口小儿也敢出言不逊!本朝以孝道立国,老夫自然孝顺父母!”
“那么何尚书难道不认为令尊令堂合作共事才有了何尚书您吗?如果女子地位这么不重要,那你何必对令堂孝顺?按照你的说法,女子不能与男子的共事,那你也不该娶妻生子!”
何纵有些恼怒:“老夫说的是男主外女主内,男子在外当差,女子就该在内宅打理家务,像你这样出来抛头露面的,迟早会给家里招来祸事!”
庆云侯忍不住想出声,赵素却抢在他前面冷笑了:“何尚书说话从来都不反思自己的吗?现在给家里招来祸事的到底是伍修平还是我?
“你竟然说得出男主外女主内的话,足见承认女子也是有功劳的,不过是分工不同而已,为何你的话就让人听起来觉得女子的付出不值得被尊重?何大人如此狭隘,不知是怎么爬上去尚书之位的?”
“你大胆!”何纵怒斥,“老夫是皇上钦命的工部尚书,你这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吗?!”
“巧得很!你是皇上任命的,我也是皇上任命的,凭什么我不能质疑你这个尚书称不称职,而你却能质疑我这个女侍卫的存在合不合理呢?”
何纵紧紧地抿住了双唇。
赵隅从对赵素这一番表现的震惊里回过神来,斗志昂扬地接上了她的话头:“这大概是只许何大人放火,不许咱们庆云侯府点灯?两位何大人,舍妹说的对不对,你们倒是回个话?也让我们听听,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理由,这么看不得我家妹子当侍卫?
“究竟是因为伍修平被七个人揍的不够惨,非得赖上舍妹一起八个人把他揍上一顿才舒服,还是因为压根就不想为了伍修平那句狗仗人势道歉,故意在此胡搅蛮缠?”
何敏鸿在这番话下,脸色更显紫胀了。他下意识的看了看皇帝,期待他能解解围,但皇帝一直坐在御案后捏着玉豆子冷眼旁观,使他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何大人,你要是答不上来的话,那我可要反过来告你们一状了!今日小女无缘无故被伍修平欺侮,你们是不是得向他赔个礼,道个歉,再商量个如何赔礼的议程?”
庆云侯直接朝何敏鸿发话了。
何敏鸿恨声道:“赵素八个人打他一个人,人伤成这样,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咱们来赔礼!”
“那应该谁陪礼?”一直玩着玉豆子的皇帝这时候忽然开口了。
第93章 重罚之下
何敏鸿顿了下:“皇上,赵素他们几个太嚣张了,把人打成这样,一看就是故意的,皇上要是去晚一点,只怕就要出人命了!”
“那你怎么不说伍修平一个男人居然欺负我素姐儿一个弱女子?而且为什么不说你们还教唆他口出狂言?”庆云侯忍无可忍,“要想素姐儿赔礼,也得你们何家先替伍修平赔完寻衅滋事的礼,再赔完教唆子弟,侮辱朝臣的礼再说!”
“简直不可理喻!”
何纵拂袖。
殿中又陷入了僵持。
皇帝看了看下方,然后目光落在伍修平身上:“你那肚子上的伤,还疼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何家父子的眼里已经有了狐疑。
伍修平在皇帝冷清清的目光下打了个哆嗦,脸色也泛白了。
皇帝站起来,缓步步出御案,走到他面前,看他一会儿,然后侧首跟何纵说道:“老尚书可能不知道,伍修平这一身伤,朕也有份。”
何纵的表情凝结了。
“朕在东兴楼抓侍卫,伍修平扑过来就要冲朕下手,朕出于本能,就踹了他两脚。何爱卿,看来朕也得需要向他赔个礼。”
何家父子一听这话,立刻提袍跪下了。
“臣万死不敢!”
皇帝的语调前后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说到末尾赔礼的时候,他睨下来的目光却莫名带着一股寒凉。
老练如何纵,此时已然凌乱了!他只知道先前赵素他们是由皇帝带回来的,却并不知道皇帝有亲临东兴楼,并且还打过伍修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