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言少爷——”
看着到了晚上十一点还不睡觉,硬要我和他玩拼图游戏的楚溯言,我好笑又无奈地背着手,语气稍微重一点的话都说不出口。
“温潇姐姐,不许叫我少爷,叫我言言。”
楚溯言生气地撇嘴,硬是把地上的拼图碎片塞进我手里。我注意到,这些拼图碎片上的图案组合在一起,能拼成一个巨大的笑脸。
“好,言言。”
我按照楚溯言的意思,叫出他的小名,他高兴得嘴都咧开了,露出雪白的牙齿。看着这样孩子气的少年,我的心也安静下来,就像有一片安详的云雾将我的天空笼罩,那些混乱和不堪都通通隐去。
“告诉温潇姐姐,你为什么喜欢这副拼图?”
指着拼图盒子上的笑脸,我笑着问。
“因为温潇姐姐总是不开心,虽然在笑,但也不开心。我想让温潇姐姐脸上的笑容变成真的,每天都像拼图上笑脸一样灿烂。”
他天真地仰着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受过任何污染。
这一刻,他看上去更像墨墨了。
“谢谢你,言言,姐姐也希望你每天都能笑得这么开心。”
有了他的解释,我再看印刷在盒子上的笑脸,原本灿烂得有些滑稽的笑脸,此刻映在我眼里,却有了别样意味。
我心里有酸涩的苦味。
房间里开着暖气,灯光温暖,我坐在铺着毛毯的地上,陪着楚溯言将拼图一块块拼起来。
“温潇姐姐,很久以前,妈妈也陪我这么玩拼图。”
楚溯言用有些低哑的,和平时不太相同的声音说:
“后来,妈妈走了。哥哥和楚爸爸告诉我,她是去天堂了。这家店的名字也叫天堂,所以我喜欢这里。”
我有些担忧地张了张嘴,想提醒他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我发自内心的不想轻视这个少年,他虽然有智力障碍,心理年龄比生理年龄低,但我不想自以为是的用大人的姿态和他对话。
“温潇姐姐,虽然他们都安慰我,但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去的天堂,也不是我能去的地方。这个天堂,不是她在的天堂,这是我们的天堂。”
他嘟嘟囔囔的,发出模糊的声音。
我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但只是倾听,不做声。
或许他正需要我的安静,他一会儿指着地上的拼图,费力地思考,一会儿又拽住我的手,或兴高采烈,或低声耳语,说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
奇怪的是,我很爱听他讲话。我的倾听,一点都不敷衍。他的讲述,也都畅快自然。
温暖总是转瞬即逝,人快乐时,时间也走得很快。
“好了,言言,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你必须去睡觉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锁屏上的时间,板起脸,催促楚溯言赶紧上床睡觉。
这一次,楚溯言没有再任性地要求多玩一会儿,他乖巧地站起来,爬到床上躺着。我帮他掖好被子时,他眨巴着眼睛问:
“温潇姐姐,你就睡在我隔壁的房间吗?如果我晚上害怕了,可以打你的电话吗?但言言不会总是打你的电话,影响你休息的,言言只会在很害怕的时候才打。”
他的口吻有些小心翼翼,看着我的目光也有点紧张。
“当然了。你如果害怕了,就叫我。”
我对他笑了一下,让他放心,然后就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自从被升为经理后,楚湛就把天堂顶层的客房改成了我的宿舍,这里的条件比五楼的员工宿舍要好多了。楚溯言在天堂的这三天,就住在我隔壁。
就在我对楚溯言说了晚安,从他的房间往外走时,直直地撞上了一个男人健硕的身躯。
“在这里看到我,你就这么震惊?我的到来,破坏了你和情人的好事?”
男人用低沉磁性的嗓音,阴沉地说。
我看着男人那俊美到无懈可击的容颜,原本温暖起来的心仿佛在一瞬间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左愈,你怎么在这里?”
喊出男人的名字,我皱着眉。
“我怎么在这里?”左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冷冰冰道,“身为天堂的经理,你难道忘了这是一家对外营业的会所?我是客人,付了钱,要在天堂顶楼的客房过夜,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
他的话,把我说得哑口无言。
但是,左愈不是一贯不喜欢这种声色之所的吗?左氏在沪城有那么多别院公寓,他根本就没需求到天堂的客房住。
除非以洁身自好出名的左愈忽然开了窍,要开始纵情声色了。
如果是这样,大概整个天堂,乃至全沪城的姑娘们都会沸腾起来。
“你——”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面无表情地说:
“既然你是客人,那我这个做经理的要好好招待你一番。请问今晚你需要什么形式的特别服务?用不用我去楼下叫个姑娘来?你想要黛西,还是安娜?”
左愈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恼色,但随即,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收敛了怒火,轻笑着对我说:
“我需要特殊服务,但不用黛西,也不用安娜。既然你这么喜欢向客户提供服务,那你这个做经理的,亲自来为我服务,好不好?如果你把我服务好了,我可以给你很多小费。”
他脸上浓浓的嘲讽之意,和眼里翻涌的深沉火焰,让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回过神之后,我无声地瞪着左愈,我等他收起脸上的嘲弄,也收回这个恶劣的玩笑,但他看着我的目光没有变,眼里的火焰越烧越旺,到了让我感到危险的地步。
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慌乱,我又往后退,几乎退到了楚溯言的房门口。
“啧,你怕了?往后退什么?你不是就喜欢..我吗?现在,我给你机会。”
左愈离我越来越近,将我逼得无路可退。渐渐的,我的额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他低下头,在我耳边呼出一口热气,然后低声说:
“怎么不回答我?如果搁在不久前,你应该很高兴自己能有这个机会。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是不是?你找到了更好的攻略对象,决定换一个人暧昧。”
他对我的歪曲误解,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抱歉,今天太晚了,我要回房睡了。左先生,你也早点休息吧。”
撂下这句话,我想推开他铜墙铁壁般的胸膛,却被他死死地抵住,不让我离开。
收起轻慢又嘲弄的冷笑,他的脸上浮现出令人畏惧的怒意:
“我刚才都看到了,深夜十二点,你匆匆地走出这个房间。怎么,楚湛,他在这个房间里?他怎么不留你一起过夜,嗯?你说要在天堂住三天,就是为了更好的好男人幽会吧?”
我一点都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更加用力地推他,但换来的只是他更无情的压制。我整个人,都埋没在他怀里。
“放开我,左愈,你没权利这么对我!”
尖着嗓子,我畏惧地低声说。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可怕,就好像下一秒,他就会不管不顾地将我拖走,任凭我尖叫怒骂,他也毫不松手。他会把我一路拖到不见天日的左宅,那里有为我准备好的牢笼。
“我不要跟你走!你不能把我关起来!”
想起之前那几日的被囚禁生涯,我的意识因过度的恐惧和惊慌错乱起来,原本压抑的声音也拔得越来越高。
“冷静点,温潇,我没说要关你。”
左愈见我在他怀里不断地挣扎,反而将我抱住,紧紧地抱住。
他的手臂环绕着我的身体,就像险恶的蟒蛇将猎物死死缠住时那样有力和不可抗拒。
我越发的感到他强大的力量足以扼杀我。
但被他的手臂缠绕着,我心里又产生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他好像在渴求我,又好像在安抚我。
明知这只是我错乱的思绪,但我还是因为这种奇异的不合理猜想,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乱叫什么,就这么怕我?”
见我终于冷静下来,左愈不满地看着我,冷声道:
“你把楚湛当成自己的救星,就把我看成是恶人?”
我侧过头,不想再看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在这个男人身上得到过那么多教训,如果还不明白他有多迷人也就有多危险,那我就是真的愚蠢得无可救药了。
“抱歉,我最近精神不太好,刚才反应过激了。左先生,我要回房了。”
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我只想趁早摆脱左愈,回自己的房间睡个好觉。
“你住在哪个房间?”
左愈却不依不饶,不肯放开我。
“我住哪个房间和你没关系。就算我睡在大街上,也和你没关系。”
固执地宣告,我冷眼看着左愈:
“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
但他却对我露出了讽刺的一笑,然后,将我抱得更紧了,紧得我都要喘不过气。
“我问你,你就必须回答我。你住在哪里?和谁住?我知道,楚湛这几天不在沪城。你就住在你身后的这个房间?里面是不是有别人?”
他的这一连串逼问,让我越发心烦意乱。
“我说过,和你没关系。”
抬起头,我竭力用自己最强硬的姿态面对他。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穿着睡衣的楚溯言一脸担忧地探出头,他看到了我和左愈纠缠在一起的姿态,露出了害怕又生气的表情。
“你是谁?放开温潇姐姐!”
楚溯言比左愈低了一个头,身材也远没有左愈那么健硕。但他走到左愈身前,为了我挺身而出:
“我刚才在房间里都听到了,温潇姐姐说让你放开她。”
左愈盯着楚溯言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投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然后他轻笑一声,说:
“这傻里傻气的小孩,就是你继楚湛之后的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