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愈对着我勾动嘴角,他没有表现得愤怒,只是轻笑着从我的床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温潇,你可以打我,但不可以忘了,这是你欠下的又一个债。还有,你答应过墨墨的事,你也不可以食言。
所以,放下仇恨,好好活着。”
离开我房间之前,左愈用不容我拒绝的坚定和霸道,吻住了我的唇,哪怕我狠狠地咬了他,鲜血的味道在口齿间弥漫,他也久久没有结束这个像烙铁一样炽热的吻。暴风雨过后的一个月,风平浪静。
左宅的花园里,我端起一本书,喝着泡好的英式红茶,看着在绿茵地上和哈士奇玩耍的墨墨。他时不时会回过头,兴高采烈地朝我招手,这时候,我会露出恬静的笑,也挥挥手,回应他。
就好像岁月静好。
只是我的内心深处,仍然存在着万丈深渊。偶尔一个不留神,就会踏空在悬崖之上,然后,疯狂的下坠,粉身碎骨。
只要一闭眼,年小颜和楚溯言的笑容,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
“温潇阿姨!”
墨墨语带笑意的清脆童声随着柔和的日风向我袭来,我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我童真可爱的宝贝无忧无虑地奔向我。张开双臂,做好迎接他的动作,然后,墨墨扑在我了怀里。
“墨墨,温潇阿姨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待会儿你爹地回来,阿姨先回自己的房间待一会儿,墨墨自己陪爹地,好不好?”
满怀爱怜地抚摸着墨墨的头发,我笑着弯下腰,对他说。
这些天,由于墨墨的缘故,为了满足这孩子的期望,我不得不和左愈逢场作戏。在那个男人面前强颜欢笑,还要尽量笑得幸福快乐,好像我和左愈真是一对老夫老妻,彼此都装得若无其事,实则暗潮涌动,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实在太糟糕。
为了墨墨,我什么事都能做。
只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十二月的九号,是温霏的生日。
我和温霏是一对双胞胎,我比她早一分钟来到这个世界,所以十二月九号,也是我的生日。
但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过温霏的生日,因为温崇良和温夫人拒绝给我过生日。
在温氏为温霏精心准备的生日宴会上,我只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小小配角。如果不是做得太绝会落人口舌,温夫人恨不得将小时候的我缩进橱柜里,别在温霏的生日这天出来碍她们的眼。
温夫人对我的厌恶,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发自内心,有时候,我都忘了,十二月九号也是我的生日,我也是她的女儿。
每年的今天,温霏都会在温夫人的帮助下盛装打扮,穿得像一个真正的公主,然后走到豪华的大厅,接受所有人的恭维和赞美。而我,就是那个跟在公主身后的小女佣,灰溜溜的,谁都不会注意我,就好像多看我一眼,就是罪过。
“温潇阿姨,你哪里不舒服?”
墨墨童真温暖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他闪闪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我的孩子,善良又纯真,对他来说,我身体不舒服比不能陪他一起让他开心更重要。
这么好的孩子,配得上这个世界最好的一切。
“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我苦笑着,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话。
“那温潇阿姨现在就去休息吧,墨墨送你上楼。”
闻言,墨墨立刻摆出颇为严肃的表情,他郑重地牵起我的手,像一个真正的骑士那样,满是对我的保护欲。
“墨墨,”站在房间的门口,我停住脚步,喊住墨墨,对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道,“在爹地没回来之前,你到我的房间,阿姨给你多上一节绘画课,好不好?”
墨墨高兴地把头点成了拨浪鼓。
自从年小颜死后,我就不住在以前的房间了。左愈为我腾出了二楼的一间客房,房间里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精致的阳台,正对着左宅的花园,采光好得出乎我的预料。
第一眼看到这个房间,我就觉得,这里很适合当画室。
墨墨也很喜欢这里。
在我身边时,他总是非常早熟,固执地想要照顾我,保护我,很少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纵情玩耍。但现在,他爬到床上,无忧无虑地打起滚。
“温潇阿姨的床上有一股香味!”
他一边咯咯的笑,一边兴奋地对我说:
“好香好香,这是墨墨最喜欢的味道!我晚上做梦的时候,也会回到这股味道,一闻到,就会非常放心!”
在我的面前,墨墨总是自然而然地和我亲近。他对我的亲密,对我的眷恋,简直成了本能。
身为母亲,我当然很高兴墨墨能和我亲密,但转念一想,现在我们越亲密,等到两年后我离开人世时,墨墨就会越伤心。
我笑了,笑得有几分苦涩:
“墨墨,可是温潇阿姨从来都不喷香水,身上哪里会有什么香味?”
墨墨歪着头想了想,被阳光照亮的小脸皱巴在一起,表明他真的在认真思考。然后,他眼睛一亮:
“上次我和爹地说到温潇阿姨身上的香味,爹地说,他也闻到了,他也非常喜欢闻!爹地还说,有部电影的名字就叫闻香识女人,所以女人的身上都是有香味的。
爹地还说,有些女人有香味,是因为她们喷了香水,而像温潇阿姨这样的人有香味,是因为——”
这活宝接下来说出的话,简直让我窒息:
“爹地说,温潇阿姨有香味,是因为阿姨本来就香,他闻过!”
一瞬间,我气血翻涌,那种眩晕的感觉,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入了大脑。
左愈这个疯子,这个混球,他居然对墨墨说这种混账话?!
什么我本来就香,他这是在臭不要脸的耍流氓!还是对一个不谙人事的小孩耍流氓,简直罪加一等!
墨墨看着我,发现我看上去不太高兴时,他眨巴着眼,不解又小心翼翼地问:
“温潇阿姨怎么了?是不是墨墨说错话了?”
再怎么样,我也不忍心责怪自己的小宝贝,而且,这件事本来也怪不到墨墨头上,完全是他左愈臭不要脸。
“怎么会?温潇阿姨很高兴,因为墨墨喜欢温潇阿姨,温潇阿姨也喜欢墨墨。”
我露出灿烂的假笑,扶着墨墨让他下了床,然后带着他,让他坐到画板前,尽量用柔和的口吻问道:
“墨墨啊,温潇阿姨问你,你平时经常和你爹地聊起我吗?”
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左愈那个混球,都和墨墨说了什么有关我的灾难。
墨墨转过头看我,大眼睛不断地眨巴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琢磨我喜欢听到什么答案。他总是毫不掩饰要讨好我的决心,但他越这样,我的心就越软成一滩水,同时痛楚又难堪。
“墨墨,没事的,你说什么,阿姨都听着。有一件事阿姨要告诉你,也希望你记住,那就是不论你说什么,阿姨都永远不会生你的气,阿姨希望你永远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心话——
我愿意做你最好的倾听者。”
抚摸着墨墨的脸颊,我的笑意变得真诚、平和。
墨墨也在看着我。随即,在他的大眼睛里,可以被称为疑虑的那些东西消失了,他抿着嘴笑了,然后一股脑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和爹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聊到温潇阿姨的事!有时候是我主动和爹地说,有时候是爹地问我,但爹地真的非常爱听和阿姨有关的事。”
说到这里,他傻笑起来,笑得不太聪明的样子,却十足的阳光可爱:
“我告诉爹地,温潇阿姨有时候会一个人偷偷抹眼泪,温潇阿姨最喜欢的颜色是紫色。我还告诉爹地,温潇阿姨最爱吃蜂蜜拌牛奶,爹地就说,他每天早上都让人给你送一份。”
我吃了一惊。
怪不得,这些天我一直在纳闷,为什么每天的早餐都如此符合我心意,原来是左愈特意叮嘱了厨房。
难以想象,强大冷硬、日理万机的左愈居然还会对这样的小事上心,去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墨墨爬到椅子上,*的小手揽过我的双肩,在我耳边道:
“爹地还告诉我,他在追你。我问爹地,什么是追,他说,就像猫追老鼠那样非追到不可,但要比猫追老鼠更温柔,因为一个男人是会喜欢一个女人的。”
他的话,彻底让我震惊。
我知道自己此刻这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一定很蠢,但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消化墨墨的话,甚至连一句随口敷衍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算什么,左愈这个混球,之前说我只是他的玩具,是他不要的东西,现在,他又和墨墨说什么喜欢我?
“温潇阿姨,墨墨觉得爹地没有说谎。爹地如果是在说谎,墨墨应该能看出来的。所以呢,温潇阿姨喜不喜欢爹地?”
墨墨睁着大眼睛,笑嘻嘻地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