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昏暗的车内,白蓝雪皱着眉,她知道左惟墨做事情有多稳重,既然对方说大致猜到了是谁,那最后八九不离十就肯定是那个人干的。更何况这件事的动机已经很明显。
而她心中忽然生起一种感到荒唐的愤怒。
“难道是季家人找的杀/手?”
白蓝雪声音冷下,“如果真是季家,那他们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还敢明目张胆地让杀/手来警告季云子,这算什么,如果季云子以后真出了什么好歹,警方第一个就要查到他们头上。”
她也想过会不会是斋藤介找的人,但问题是对斋藤介来说,季云子的玉龙阁就算竞争力再强,再能威胁到季家菜馆的地位,这也只是他在生意上吃点亏。
斋藤财团名下那么多产业,斋藤介犯不着为了一个玉龙阁就用这种手段。
现在想想,有动机这么做的也只有季家人,除非季云子私下还得罪过什么她不知道的厉害角色。
“确实。”
左惟墨看着白蓝雪,缓缓道,“季家本不该让自己陷入到这样的怀疑之中,他们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就像白蓝雪说的,所谓的警告就像是打草惊蛇,季家作为最有动机这么做的对象,只会第一个被怀疑。所以,他不认为这背后的人就真是季杰,或者是季凛。
而且季凛那人他也见过,他知道对方虽然傲慢,但还不是能找杀/手干这种事的人。
“所以,这个买通别人去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把玉龙阁的存在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从季云子的人脉关系来排查,现在憎恶他的人除了季杰父子,还有一个女人。”
左惟墨顿了顿,才接着说完:
“那就是季杰的原配妻子,郝静。”
白蓝雪一直都知道季云子的身世有些见不得光,但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季杰原配的名字。
“你说是这个叫郝静的女人买通了那个杀/手?”
闻言,她有些意外,觉得有哪里不对,“可郝静这么做,不就是让警方怀疑上她老公和儿子?”
不是白蓝雪心里阴暗,而是如果郝静真的就这么容不下季云子,想铲除掉这个威胁,那对方明目张胆地搞这一手警告,实在是嚣张到有些愚蠢。
先不说那这警告能不能吓住季云子,让他关了玉龙阁,就说这会让季云子还有支持玉龙阁的左氏集团,以及伦敦警方,让他们注意到有人在为了玉龙阁威胁季云子的人身安全,还把季家人和她都当成了嫌疑人。
难道郝静是吃准了警方查不到证据?
左惟墨的想法和白蓝雪不谋而合,他也是觉得问题就出在这个买通杀/手的人太嚣张,当一个人越想除掉另一个人,反而越不会提前弄出动静,而是想尽办法要让那人不声不响地死了,死得毫无预兆,就像是意外。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暗/杀都被精心布置成了车祸等意外。
“所以说,这件事还另有蹊跷。”
左惟墨叹了口气说,“我已经和宋叔叔说了这件事,他刚才和季云子打电话谈过了,从现在开始,季云子和他母亲会被二十四小时保护起来。当然,除了我们的人保护他们,警方也会出动便衣。”
季家。
郝静在收到消息后,脸色铁青,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年迈的老管家站在她身边,瞧见她的表情,也吓得不敢说话。
“这该死的疯子!”
她愤怒到了极点,两只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看得老管家都怕她忽然中风了。
“太太——”
他迟疑着开口,就听郝静道:
“我给了那个叫天蝎的家伙那么多钱,让他找人制造一起车祸,不声不响地弄死季云子,可他呢,他都让手下干了什么。”
天蝎居然找人在伦敦的街区公然开枪,还指名道姓地威胁了季云子,言辞间指名道姓地提了玉龙阁,就好像生怕追查的人查不到这条线索上似的。
“这——”
老管家也是冒出一身冷汗,他早就知道天蝎那个危险的疯子靠不住,可当时无论他怎么说,夫人都不肯听他的,现在好了,这事情果然是要砸了。
季云子倒是没死,但有人为了玉龙阁想让他消失的风声已经透露了出去,再想让这小子不明不白地从人世间消失,已经没有可能了。
郝静神经质般发了一会儿抖,看着窗户上映出的她自己的倒影,忽然变得冷静:
“季杰今晚上回不回来?”
老管家顿了顿,道,“老爷说他今晚要去赴一个饭局,应该不回来了吧。”
“饭局?”
郝静的脸上浮现出说不出的嘲弄,她冷笑着道,“这一个月以来,他一周要在外面过五六天,也就逢年过节才能回家守着我这个黄脸婆,还把对我的不耐烦都写在脸上。他不是外面有人了才怪。说什么赴饭局,我看就是找他的相好的了吧。”
老管家低着头,没有吭声。
郝静笑着笑着眼里就湿润起来,“哈哈,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啊,为了守住这个家我倒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现在就连阿凛都不愿意理睬我,难道真是我错了?”
听到她的话,老管家很想说一句,您私下去联系天蝎那种亡命徒,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确实是做错了,但他怎么敢说。
“不,我没错。”
果然,下一刻郝静就咬牙切齿道,“错的人是季杰,是那个不要脸给别人当情妇的女人,还有季云子这不安分的野种!都是他们把我逼到了这一步!”
她说着又骂起来,而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拿起一看竟是她和天蝎的中间人打来的电话。
郝静怀着满腔怒火接了电话,刚要破口大骂,就听对方道:
“你就是季夫人吧。”
这声音不是那个中间人,更为年轻也更加有磁性,郝静一怔,又听对方笑着说,“我找人给你恨的那孩子来了个下马威,宣誓了一下你的存在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郝静立刻就意识到这个人是谁,“你——”
“你想骂我是疯子,还是什么更难听的词?我理解你的愤怒,你现在一定很想质问为什么不按照约定行事。”
大洋的另一边,天蝎身在不知名的小岛上,他一边悠闲地散步,一边道:
“其实呢,我这个人做生意是很讲究缘分的,或者说,我有自己的原则。不符合我原则的生意,我不做。以前在给前东家干活时,我做过太多亏心事了,所以现在我自己单干了,也想讲究一点,你能理解的吧?”
郝静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但她担忧通话被录音,愣是一个字也没说。
“就比如说季夫人你想让那孩子没命的事,就不符合我的原则。”
天蝎的口吻听着就像是对老朋友在闲谈,平静中甚至有几分惬意,“那孩子手上一没人命,二没做什么逼良为女昌经营黑色生意的恶心事,人家凭自己的实力老老实实开个饭店,再怎么说也算不上罪大恶极的人吧?”
郝静仍然没有说话。
“其实他算不算得上罪大恶极的人,和你想不想杀他之间也没什么必然的联系,我知道这世界上,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恨,是不需要正当理由的。但不巧的是,你想通过我来执行这件事。”
天蝎叹了口气,似乎真的十分遗憾道:
“而我现在接单的原则,就刚好是只杀罪大恶极的人。”
郝静真的很想质问他,既然他不想杀季云子,又为什么要收了她的定金,他大可以直接拒绝,那样她去找别人不就行了吗?
天蝎却像是能通过信号得知她内心想法,轻笑着说:
“如果我拒绝你,你就会找别人去杀他吧?别的杀/手可不像我一样有原则。”
难道这家伙不愿意做这单生意不说,还管得着季云子是活着,还是死了?
郝静在心里把天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没错,我是不想看到那孩子就那么死了。季夫人,你或许不知道吧,我有个妹妹,她如果还活着,和季云子的年纪一样大,精确到天数。”
天蝎带着笑意的声音里似是有一抹怀念,“她和季云子是同一天出生的,这是个巧合,我觉得这暗示了我什么,让我对那孩子有了一点共情,所以,我想救他一命。”
这个理由听起来真是莫名其妙。
天蝎垂下眼眸,“你恨他,不就因为他的玉龙阁,所以我就用那种方式警告了他,告诉他,有人想杀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我这么做,也是想救你一命。”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他知道听电话的女人会懂得他的意思。
这件事已经走漏了风声,在已经被深深怀疑的情况下,郝静再动手风险极大,而且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天蝎这么做,就是想逼她收手,让她因为巨大的代价,而放下心中的恶念。
“你真的想好,就要杀了那个孩子吗?”
天蝎觉得有趣,在他罪恶的一生中,还鲜少有这样苦口婆心劝别人从良的时候:
“如果你就此放下,你就永远是活在金字塔尖的贵妇,就算以后的人生有再多不如意,你也仍然是活在阳光下的人。而如果你真动了这个手,那从此以后你的一半就成了鬼,你会永远记得你做过什么,手上沾了鲜血,和干净清白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说完,他笑了笑道:
“季夫人,我对这件事的干涉就到此为止了。你可以放心,我是有职业道德的杀/手,就算我们的买卖不成仍有仁义在,我不会把你的资料出卖给警方。只要你就此收手,你想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为此付诸行动的事就永远只是秘密。”
随即,通话被他掐断。
郝静看着结束通话后的屏幕,不知在想什么。
而这时,门外传来动静。
“谁在那里?出来!”
她像受惊的鸟一样回头,怒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