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斋藤俊户紧皱着眉头,随即说,“不可能了。”
斋藤介感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又带着轻微的颤抖,“为什么您这么肯定?”
斋藤俊户看着他抬起的眸子,很平静地说:
“因为我没有为她疯狂。”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斋藤介陷入沉默,他看着斋藤俊户的眼里一时有很多情绪,百般感情交织在一起,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阿介,你实话告诉我,不死原是不是向你许诺,能让千桧理清醒过来?”
然而不论斋藤介如何想逃避,斋藤俊户像鹰一样锐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让他无法脱身。
晚上七点,松川日料餐厅。
温潇穿着一身半正式的灰蓝色礼裙,挽着左愈的胳膊,走进了餐厅。
这家日料店无愧于高级之名,里面的摆设简单又极其雅致,审美趣味极高,没有丝毫堆砌财富的奢华之感,却让人感到了名为意境的美感。
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就知道待会儿得消费天价的餐厅。
温潇在心里暗自咂舌,心想斋藤俊户不愧是斋藤财团的董事长,这大手笔果然惊人。
而在提前准备好的包厢里,不死原禅师穿着僧袍,已经就位。
做东请客的斋藤俊户倒是没有出现,这也是和左愈交流过的结果,左愈和斋藤俊户说了,要带着夫人和不死原单独谈谈,有他在场反而不好聊开。
斋藤俊户也乐得不掺和他们的对话,自然不会有异议。
“你们来得不迟也不早。”
不死原禅师对他们笑道,那口吻就像是熟悉的老朋友之间互相调侃一样,“左先生的时间观念果然名不虚传。”
左愈看着他,态度很冷淡:
“我只知道,在对的时候做对的事。”
说完,他就和温潇一起坐下。不死原笑着喝了口酒,抿了抿嘴道,“左先生还是尝尝我们霓虹的清酒吧,这酒是用最高级的原料制作成的,您是会品酒的人,一定会喜欢。”
左愈不置可否,也没有按照他说的尝一口杯里的酒,而是开门见山地说:
“好不容易再见禅师一面,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想从温潇身上图谋什么?”
不死原笑呵呵:
“这话从何说起?”
看他还装蒜,左愈也不客气,反正上次和这装神弄鬼的家伙见面时就动过手了,“你忽悠斋藤介说只要举办一个什么仪式,就能让现在是植物人的千桧理醒过来,而这场仪式需要温潇到场。我就奇怪了,你的仪式需要我老婆干什么?”
说着他没有顾及不死原是什么脸色,直接道:
“你是怎么让斋藤介相信你的,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一件事,这事上没有人能越过我伤害我的女人。”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戾气,那样看着不死原,让对方觉得自己是被一头猛兽盯着。
“那个叫绫濑樱的女佣背后果然是左先生。”
不死原被他说穿了计划,却一点也不尴尬,笑容不变道,“我也很奇怪,既然左先生不信/佛也不信我,那又为什么要打听我的仪式到底是什么呢。有些东西,向来是只对相信它的人起作用,而对于不信的人,就什么也不是。”
左愈抬起下巴,看着这人的目光变得更危险,“我是不信你的仪式,也对你装神弄鬼的把戏毫无兴趣,但是你为了这狗/屁仪式把我老婆牵扯上,那我就必须要弄清楚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了。”
不死原微微垂下眼眸,面上没有恼怒之色,只是不紧不慢道:
“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告诉你的。”
左愈笑了,笑得十分可怕。温潇在一旁看着都有些胆战心惊,上次被他这么笑的人,下场可算不上好。
“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为敌?”
听到这句话,不死原嘴角勾起,“这还用问吗?从我在伦敦的斋藤公馆,不管不顾地设计了圈套,要单独见您夫人一面时,就已经把你得罪了吧。”
温潇听了一愣,没想到这家伙无耻得这么明目张胆,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升级版。
“我早就是你的敌人了。”
不死原笑着,脸上的半月形胎记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芒,“而且我要和你打一个赌,左愈先生,不论你说得再坚定,你也守不住你身边的这个女人。”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有些吃惊的微笑,淡淡道:
“爱上你终究失去的女人,你真是不幸啊。”
这句话终于激怒了左愈,他攥紧拳头,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不死原,你找死。”
“呵,你觉得我在寺庙里修行这么多年,会怕死吗?如果是真正的死到临头,还会让我犹豫片刻,但现在这只是你的威胁,你不会真杀了我的,因为你还要照顾你的女人,她可不希望你手上就沾了我的血。”
不死原望着左愈,好像一点也不怕他会在这里动手,缓缓地说下去,“你很聪明,知道联合斋藤俊户向我施压,只要有他出面,斋藤介就必然会有所顾虑。而你一定以为,只要没了斋藤介的支持我就没有实力和你抗衡了。”
左愈听着这禅师的话,面色阴沉得可怕。
“如果你这么想,就天真了。”
说到这里,不死原的笑意变深,“就算斋藤介不再支持我,我也有办法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的实力,比你想得更深,我的秘密,也比你想得更多。”
左愈哑着嗓子开口:
“你有没有实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激怒我。为什么?难道你的计划已经到了要收网的时候,而现在,你希望的就是我因为愤怒失去分寸?”
闻言,不死原大笑起来:
“你误会了,左先生。因为无论你是冷静,还是失去理智,这场战役我都一定会赢的。”
说完他竟是起身对左愈和温潇鞠了一躬,彬彬有礼地笑道:
“今晚的饭,已经没必要再吃了,我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倒了二位的胃口。希望我离开之后,你们能享受一顿好的晚饭,因为在这之后,像这样的美好时光就会变得越来越少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温潇顿了顿,然后对左愈说:
“他其实就是个疯子吧?”
左愈拿起杯子喝了口酒,如果这时不死原还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奇怪,因为他此刻的脸色很平缓,完全没有刚才的气急败坏。
“不,与其说是疯子,不如说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剑走偏锋的小人。”
说着,左愈微微笑道:
“他还不够资格被称为疯子。”
疯子是能不顾自己的利害,而为了一个目的奉献一切的人,不死原骨子里却很看重他自己。这样的人会为了已经成为植物人的妹妹四处奔走,实在很说不通。
温潇知道左愈这次来见不死原,就是为了从对方嘴里套话,但她也不知道他能套到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左愈看向她,也不瞒着,“我派去调查他的人告诉了我一个很关键的消息。”
“什么消息?”
温潇的好奇心被勾起。
“不死原这一个月以内去过医院三次。”
左愈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什么平常的话,却让温潇听得面露诧异,“我说的医院,指的不是他妹妹千桧理住的那家疗养院,而是真正的私人医院,还是对病患信息高度保密的私人医院。”
“他自己去医院干什么,总不能是去咨询他妹妹的事吧?斋藤财团不是请了最权威的医疗专家给千桧理看病吗?”
温潇百思不得其解。
而左愈却显然比她多想到了一种可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自己也因为十一年前的那场火灾留下了后遗症,需要被救治才能活下去呢?”
“如果他自己体内的某一个重要器/官也面临衰竭,需要做器/官移植手术呢?”
温潇怔住,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
如果不死原根本就不是为了他妹妹,而是为了他自己才打出什么“仪式”的噱头,但实际上就是想利用斋藤介,包括一切他可以利用的人和资源,让他自己活命的话,那就可以解释他的执着了。
“不死原和斋藤介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左愈放下酒杯,若有所思道,“他修的是佛法,穿的是僧袍,行事看似不拘一节怪诞不经,但实际上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设计。”
或许也没有根据,但直觉告诉他,不死原绝对不是能为了他人执念成狂的人,不死原骨子里就是和斋藤介完全相反的人。
斋藤介或许真能为了千桧理孤注一掷,但不死原却不可能。
“但就算不死原是需要器/官移植,他又为什么盯上我?难道我体内还能有什么器/官,可以给他用?”
温潇喃喃道:
“我和他也没有血缘关系,他怎么就认定了我能帮他的忙啊。我对他到底有什么用呢?”
血缘关系——
左愈垂下眼眸,眉头紧皱。
他总觉得就要抓住这迷雾里真相的尾巴,却每次都差了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但却看不清也抓不住。
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