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影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不然他怎么会听到戴肯说我错了?
而戴肯望着他,那双浑浊的眼里头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了强烈的不甘和悔恨。“我当初做错了,我不应该因为你身上流着东方人的血,就在你出生后对你不管不顾。”
闻言,钟影顿住,面露嘲弄。
原来戴肯说的竟然是这个。
不过他倒是很庆幸戴肯没把他带走,如果让他重头选择,他也会选抚养了他二十年的养父养母,他们给他的爱并不逊色于世界上的任何父母。
“我应该意识到,你是爱丽丝的孩子,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痕迹,也是她生命的延续。所以,因为你是她的孩子,我可以不在乎你的父亲是谁,你也是我唯一的外孙。”
戴肯的语调有些奇怪,像是在克制着悲伤,但又那么森冷,从而显得滑稽。
钟影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淡淡道:
“可在我眼里,你不是我的外公。从我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关系了。”
戴肯顿住,握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颤,随即道:
“不是这样的,血脉这东西,谁也改变不了。你身上流着她的血,而她是我的女儿。”
“所以你想把家业留给我,是想弥补当年对我母亲犯下的错误?”钟影沉着眼眸问。
“算是。”戴肯沉默了许久才回答这个问题,“看着你,我就像看到了她的影子。我想让你回到我的家族。”
钟影微微一笑。
如果他不是提前调查到当年他生父的死亡,真的和面前的老人有关系的话,他现在或许就信了戴肯的鬼话。这个现在看上去脆弱卑微地渴求亲情的老人,在二十年前找了杀/手害死了自己女儿的爱人。
一个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无论表现得怎样可怜无害,都不值得被相信。
就算戴肯真是想对当年的事做出弥补,他会采用的也绝不是他可以接受的方式。
“我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孩子。”
戴肯见钟影不说话,好像并未排斥他的提议,又缓缓道,“你不会满足你生父留给你的遗产,还有你养父和养母的那些钱。你生来就应该拥有更多的钱和更高的地位,而这些只有我能给你。”
像这样的对话,以前也进行过。
无论钟影怎么对戴肯声明,他是有野心,但他不想靠着戴肯家族的财富去事先自己的野心,戴肯也都不会理解他的。
这个老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出人意料的固执。
就像当年戴肯打定主意要拆散他的父母,现在戴肯又异想天开要让他继承家业。
“我不信你真的就对我的财产不动心。”
戴肯见钟影仍然只是沉默,目光变得凌厉,“作为沃顿商学院的学生,你比别人都清楚钱可以做什么。我个人的资产已经达到五十亿美元,这么多钱几乎可以让你无所不能!你就算恨我,也不该跟钱过不去,不然你就太傻了。”
他知道今天换成别人坐在自己对面,早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而且还是迫不及待地答应,可钟影却偏偏要犯傻。
但就是钟影的这股傻劲,让他又在恍惚中想起了爱丽丝。
“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让我当你的继承人,但等你临终前,你真的放心把全部的财产给我,随我在你死后怎么分配它们?如果我把这些钱都捐给帮助亚洲人的慈善机构呢?”
终于,钟影微笑着开口了。
他的话让戴肯的眸子又是一沉。
“我当然会和你制定协议,这上面会规定你在什么事情上可以怎么使用这些财产。我相信你也不会愿意只是糟蹋钱,还是把这些钱用在正道上更好,你觉得呢?”
戴肯喝了一口酒,才道。
钟影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现在戴肯说的好听,但等那份协议摆到谈判桌上时,他就会知道戴肯的要求有多苛刻。
所以,戴肯的财富对他来说不是助他翱翔的翅膀,而只会是限制他自由的枷锁。
更不用说这些钱的来历就足以让他望而止步。
“你还在犹豫什么?”
戴肯见到钟影始终是那副不紧不慢,仿佛毫不心动的样子,就有些沉不住气了,顿了顿道,“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白家那条路,你走不通了。而如果你不尽快和我达成协议,我的耐心也会耗尽,我会选择别的继承人。”
闻言,钟影看着他的目光顿了顿。
戴肯还以为这小子终于感觉到了危机,正要再下一记猛药,就听对方道:
“你早点选别人来继承,不就好了?我不是早就这么劝你了吗。”
这句话让戴肯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还真是雷打不动。”
“戴肯,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坐下来和你说话。”
钟影收起嘴角嘲弄的冷笑,看着戴肯说,“以后别再打我的主意,也别去碰我的家人,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说完,他连道别的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
戴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浑浊的眼眸里却是流露出一分惊疑不定。难道是他的错觉?在这之前钟影虽然不肯答应他的条件,但却也没有直接拒绝他,因为对方显然很清楚真的把他逼到极限,那他用出的手段可能就不再温和。
可看对方今天连一点后路都不留的做法,就像是手中握有了什么筹码有恃无恐。
可是,这小子能有什么筹码呢?
第二天。
左惟墨走进酒店,直接找到白可儿的房间。白可儿睡眼朦胧地开门,看到是他后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随便的穿着。
她倒不是穿得清凉,就是这一身睡裙上都是褶子,让她看上去像是足不出户的宅女一样。虽然她在美国这些天除了和人相亲约会之外,确实也不怎么出门就是了。
“姐姐没来吗?”
顿了片刻,她没话找话道。
“她今天有个演出,所以让我自己过来。”
左惟墨看她一眼,她后知后觉地侧身想请他进屋,他却道,“你换好衣服,我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白可儿愣怔了一会儿,然后也意识到让左惟墨直接进她房间有些不合适。
十五分钟后。
左惟墨刚喝了一口侍者端上来的现磨咖啡,白可儿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她在他对面坐下,顿了顿道:
“是上次那个陌生号码的事吗?”
左惟墨不意外她能猜到,看着她说,“蓝雪说你想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
白可儿点头,皱起眉头道:
“是啊,我还真挺好奇那人的身份。”
左惟墨却是对她摇了摇头,“那个号码是一次性的,只和你进行了一次通话后就被注销,所以不管是技术多高超的黑客,都查不到对方的身份。”
白可儿愣住,片刻后道:
“是这样啊,那麻烦你和姐姐了。我想那人或许就是戴肯的某个手下,或者哪个看不惯戴家的人。”
如果连左惟墨都查不到那人是谁,那就真的是没办法了。
左惟墨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想着什么说,“如果是戴肯的人,或者是和戴子离不对付的人,那他们想要提醒白家注意戴子离,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