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忠心耿耿,哪怕就剩一口气,也惦记着去确认他主子的安危,救他的主子。
“你别动,别动!”苏瓷真怕了他了,“我去啊,我去,你别动!”
苏瓷望一眼他指的方向,回头说:“你这伤口还得压迫止血至少半个小时,啊不,是两刻钟。”
阿照脸色青白,紧紧蹙着眉一副强忍恶心的样子,估计还有一些脑震荡,苏瓷哪里敢让他去?
“你自己按着伤口和耳前这个位置,两刻钟之后,换敷料包扎继续压迫止血。算了,还是我先替你扎上吧,你按两刻钟。可以慢慢挪动,但切记量力而为。哦还有,那刘应我捆好丢在那边了。”
苏瓷看了看阿照的手,力道还有,压迫没问题,他已经支撑着慢慢爬起身,想去搜寻其他同伴。苏瓷把大包袱留下来了,这些人都有急救常识,留下大部分的药,应该能支应得住的。
她只每样伤药和敷料绷带各捡了一些,打了个很小的包袱背上,然后就往阿照指的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这个刘应都不知埋了多少炸药在这地儿,半个山头都炸得倾泻了下去,这路一点都不好走,苏瓷跑不了两步,就得小心翼翼下脚了,有时候还得手脚并用连爬带攀的。
一开始的时候,苏瓷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杨延宗。
爆炸前惊鸿一瞥,阿照的位置比杨延宗糟糕多了,可阿照都还活着,并且伤势不算过度严重。
杨延宗身手这么好,肯定没事的。
可渐渐,她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了。
她找不到杨延宗。
苏瓷一开始心里有点毛毛的,她怕不等她找着杨延宗就先反而碰上那个季元昊,那她可就凉凉了,所以一开始她很小心,时不时左右张望侧耳倾听。
可一路从垮塌的半山腰走到山脚,她谁也没碰上。
“怎么回事?”
苏瓷抬头,眺望一下头顶的那位置,她把有可能坠落的方向都找了一遍,四周静悄悄的,弥漫的烟尘渐渐平息下来,视野开始开阔,但一路上她没找到血迹也没找到衣料碎片和蹭剐痕迹。
苏瓷眉头皱起来了,没道理啊,难道直接被掩埋了?她又不信,这可是男主啊,没道理这么寸的!而且最重要是,杨延宗当时站立位置的方向虽倾泻很严重,但却不是崩陷落石的重灾区,他可是第一时间就离开了爆炸最核心的区域的,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身手,哪怕被掩埋也不可能没留下一点痕迹的啊!
最终苏瓷跟着这个方向一路走到最底,在山坳的最底部,很接近前方一堵峭壁石山的位置,她终于发现了一条石缝。
坍塌崩陷的落石和树木一路推到这里,岩质的地面开了一条缝,有将近两米宽,豁口边缘很新,再往前一段,却看见灰黑色的旧痕迹,是青苔迹,不过早就干透了。
这里本来有一条地缝,干的,还落了不少尘土落叶,不大,但一场爆炸把它生生炸裂豁开了。
现在不知多长也不知多深,反正苏瓷两边都望不见尽头,更糟糕的是,她听见水声,石缝底下正急速往上涌出水来!原来底部的枯枝败叶正在水面急速打转流动,水速很快,没一会功夫就上涨了两三米。
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杨延宗不会被推到底下去了吧?
苏瓷:“……”
她很想告诉自己不是,但事实上能找的地方她都找遍了,这个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他瞄的。
苏瓷犹豫了一下,她这方面知识丰富,她很清楚,这种裂缝危险性可不低啊!最主要不知底下有多深?幸运的话十来二十米就到底的,出水口也只有一两个点,下去捞个人很快就能上来了。
假如不幸运,整个缝底都是豁开的话,下去就不知道能不能再上来了。
……这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刘应!
苏瓷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认命解下腰带,行吧,等把人捞起来后,得让杨延宗把姓刘那丫的皮给他扒了,他nn的。
她这腰带是特制的,一圈圈装饰看着非主流其实是一条条细索,很结实,牛皮编的,她出门带这些装备都习惯了。
看吧,果然派上了用场!
心里阿q吐槽,手上动作却一点都不慢,苏瓷飞快打了圈结套在裂缝边缘的一块巨石上,另一头用活结系在腰间,她拉了拉绳,双脚抵着裂缝边缘,一节节放手,下去。
她业务纯熟,下得很快,松了两下手就悄然落到水里,苏瓷深吸一口气,松手一个猛子扎下去,睁开眼睛,像条鱼儿一样一路潜下去。
很幸运的是,下潜了大约十来米,大约四层楼上下,苏瓷就到底了,这个深度,肉眼还是能看清一定距离的,苏瓷潜水技术过硬,一蹬一跃,速度飞快,她很快就找到杨延宗了!
杨延宗斜躺在缝隙底部,头部的水隐约可见淡红血丝在渲染弥散,他受伤了,磕到头,苏瓷发现他的时候,他的鼻翼和上身正在急促的颤动挣扎,他正在挣扎醒过来,可惜未能功。
苏瓷一蹬,人游到他身边,一抄就将人扶起来,这时他口鼻咕咕急促往外冒泡,眉头和脸紧紧蹙起,这是肺部氧气将要耗尽的征兆。
……这是什么恶俗桥段?
苏瓷认命凑过去,顿了顿,唇触及他的薄唇,给他渡了一口气过去。
完事还砸吧砸吧嘴,没啥味道,也就那样。
人工呼吸嘛,苏瓷曾经不止一次给队友做过,半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品评完了之后,她正要带杨延宗上去,脚刚一动,她却忽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紧接着眼前的水出现浮尘,正在急促舞动着。
苏瓷心跳漏了一拍,火速往侧边一瞥,妈呀!
只见后方滚滚浊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水却已完全变得浑浊起来!并呈无规则的急促飞舞转动,乱七八糟,像有什么在震动和吞噬,并且漩涡正迅速往这边蔓延,从给杨延宗渡气到发现不对其实也就断断两三秒的功夫,那浑浊已经快逼到身后了!
哎呀妈呀!
苏瓷汗毛都立起来,反手伸手去够绳子,可惜绳索不够长她刚才解开了,反手够一下没够到,那浑浊将绳子吸了过去,褐色的牛皮绳一下荡开在水流中快速抖动着。
在时间和上游爬上去之间权衡了一刹,苏瓷反应比脑子还快!上去她很怕不够时间,双腿一蹬,俯身搂住杨延宗,一手蓦划水,人瞬间就往缝隙另一边蹬出去五六米!
她速度真的很快!双腿有借力的地儿,水的浮力让两人身躯变得格外轻盈流畅,她手脚并用,连攀带蹬,每一下至少出去三四米,箭鱼一样赶超浊流的速度!
一直冲到一个渐渐收窄的地上,她一踩两边墙,奋力往上一蹬!
“哗啦”一声,苏瓷连爬带滚,拖着杨延宗奋力一翻上了地面。万幸的是这时候的水已经溢到缝隙口了,苏瓷很容易完成这个动作。
她还放心不下,拖着杨延宗往前面一直走出十几米,走到乱石翻滚的山边缘,没得继续跑了,她这才趴下来大喘气。
妈呀,吓死姐了。
就这么一会,那缝隙里的水已经全部变浑浊了,不知底下是怎么回事,但水已经不再往上溢了,咕噜噜不停冒泡。
杨延宗乌发湿透,看着起来格外黑润亮泽,但脸色有些苍白,鬓角往上一点的位置慢慢淌下一丝鲜血,发髻有些凌乱,那鲜血顺着一缕湿发滴落在地上。
苏瓷赶紧试试他呼吸和脉搏,还好,她连忙爬起来去把大石边的小包袱捡回来,先给他清洗包扎。
有惊无险。
没事了,苏瓷立马原地满血复活,阿q的心态重新露出了一个小头,包扎完了,杨延宗还是一动不动,但苏瓷给他把过脉问题不大也不担心,她盘腿坐在杨延宗身边,先试探推了他两把,杨延宗没醒,于是苏瓷伸手背拍拍杨延宗的脸:“让你哼我?!”
让你神气!
她小人得志笑了两声,爽啊,捏住杨延宗的鼻子拧了两下,然后一推把他的脸按到另一边去。
然而乐极生悲的是,就在苏瓷的手都还没离开杨延宗的脸的时候,他醒了。
……就挺突兀的。
苏瓷僵硬了一下,赶紧缩手,“……你醒啦?”音调和刚才比低了八个度,她十分心虚。
杨延宗睁眼盯了她半晌,慢慢摸了下头,包扎好伤口的地方,撑着坐了起身,他慢慢活动了一下手脚,又凝气片刻,除了头伤,身体其余未有见碍。
苏瓷偷偷瞄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的小动作,看杨延宗的表情看不出来,她想打一下自己的爪子,让你手贱!
她心虚,话格外多格外殷勤:“我给你检查过了把过脉了,除了头伤,其他都好。”
“阿照也磕到头了,咱们的人估计受伤的不少,不过他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
杨延宗瞥她一眼,苏瓷被他盯得,声音越来越小,她赶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大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假如真知道了的话!
苏瓷7认为,自己的得赶紧提醒一下他救命之恩,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她的作风啊!
“你不知道,刚才多惊险啊,你掉缝隙里了,还晕着!那水说来就来,幸好我带着你游得老快了!咱差一点就上不来了。”
救命之恩,她可不兴来生结草衔环,这辈子就得当牛做马好不好?
她越想越理直气壮,不过杨延宗站起身的时候,苏瓷还是赶紧殷勤去扶,杨延宗瞟了她一眼,“我们上去。”
他眼睛很利,醒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斜上方一个矿洞。
苏瓷也看见了,她不知自己游了多远,但这边山体并没有滑坡,不过由于受爆炸山体震动的影响,掩体剥落,藏在山体里面的矿道就露出来了。
——原来,刘应的私矿就在此地!而并不是二十里外,难怪这里有这么多的炸药。
苏瓷有点怕:“万一再塌怎么办?”
那可就死得太冤了!
杨延宗观察了片刻,淡淡道:“不会。”
苏瓷不知他怎么判断的,但他说不会就应该不会了,杨延宗是一个刀尖上行走的人物不假,但这却不代表一点不惜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杨延宗伸手箍住她的腰,那洞口在头顶十几米,苏瓷一个人上不去的。
苏瓷的脸挨了他的胸膛一下,杨延宗胸膛很结实,他身上有一种冷冽的味道,很淡,得凑得很近才嗅得到,不是香,却非常符合他的气质。
杨延宗修长有力的手臂箍着她的腰,她的脸压在他的胸膛,触感棒极了,哎嘛,别说,这个男人还真的很有让人脸红心跳的本钱啊!
罪过罪过,她不是故意占男主便宜的。
苏瓷心里跑火车,杨延宗手已一紧,压得她差点吐出来!真粗暴,她吐槽,脚下一下腾空,她哇睁了一下眼睛,人已立在那矿道口了。
矿道里头黑漆漆的,呼啸有风,吹得苏瓷心里毛毛的,杨延宗睃视两眼,举步往内。
苏瓷赶紧跟上。
她尝试把火折子吹燃,刚取出来,杨延宗就道:“别点火。”
苏瓷只好把火折子收起来了。
但黑乎乎的,越往里走,越黑,伸手不见五指,她根本没法看路了,偏脚下坑坑洼洼,又绊了一下之后,她果断伸手摸杨延宗。
摸了两把,没摸到,心急一抓,“抓哪呢?!”被他一反手扣住手腕。
“对不住,对不起,”苏瓷扑哧一笑,抓波龙爪手啊,她厚着脸皮理直气壮:“我这不是看不见吗?”
杨延宗哼了一声,语气听着有几分嘲意,不过他没再松手。
就这么拽着她的手腕,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
他走得很快,地面凹凸不平,苏瓷冷不丁绊了下,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她赶紧捂住嘴,万一真啃上了,可不能磕掉牙啊!
她抗议:“喂,等一下,我先往边上一点,”好歹蹭着扶个墙啊,“喂喂,你这人,救命之恩呐!”
她气,这才过去多久呢!
杨延宗停了下,边上苏瓷赶紧摸索着靠墙,他声音还是淡淡的,漫不经心,话说她这一路上救过的人可不少啊,“怎么,要以身相许?”就怕你忙不过来。
这人居然还会说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