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一等,未士人所不齿。而恰好猗氏乃是商人世家,一向为郡里、县里的世家大族所瞧不起,不过瞧不起也是正常。
所以,猗氏一向低调,不与人结怨、结仇,为县里的百姓所称道,言是大善之家。这才使得猗氏能够存留至今,而未为其余士家所吞并。
然而,一向低调的猗氏,突然大张旗鼓的邀请县内所有士家大族翌日与宴,令众家族族长费解。但人家说了,不止邀请了他们,还邀请了王县令、吴校尉,其目的乃是为了商议共同抵抗大将军的汉军,让大家能够更好的生存下去。是以,众家族族长虽然费解,但依然答应赴宴。
缘由不仅是有王县令、吴校尉到场。最重要的是大将军对士家大族的态度让他们心惊胆寒,让他们交出土地,去行商,简直是让他们去做末等人,如何能忍;况且前些时日听闻河内司马家离奇被灭,说要不是汉军下的手,谁信?既然连司马家族这等河内望族都能说灭就灭,他们这些中小世家,岂能抵挡汉军之威?唯有抱成团,共同抵抗汉军的侵袭,方是正道。
要是因为歧视,让某家族或某几个家族当了叛徒,与汉军里应外合拿下了城池,到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是以大家也有考虑到要给猗氏一点面子的原因,才答应了与宴。
第二天.
猗氏府宅虽未大张旗鼓,搞得披红挂绿的,但依然给人一种热闹、大气的氛围,令众家主很是满意。殊不知,热闹之下,是掩盖着的惊天的杀机,众家主却依然言笑晏晏……
“咦?老王,你也来啦!我还以为你瞧不上人家猗家,不来了呢!呵呵!”猗府大门前,一衣衫鲜明,却稍显质朴,正笑眯眯看着另外一人说道。
要是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此人只是寻常百姓,其鲜明的衣衫,只是爱表现罢了,实际上只要是识货之人,就会知道这是由上好的蜀锦,大师级的裁缝缝制而成,显然不是一般人!
看来二人应该是老相识了,只是看这架势,关系不是太好啊!
果然,另一人心里一阵冷笑,哪能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门口的猗家下人将这话传到猗家老爷子耳中,让他王家与猗家结怨罢了,同样是老狐狸的他,岂能让其如愿。面上嘿嘿一笑说道:“哪能啊,你张家可是郡内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比之卫家也差不了多少,你都来了,我岂能不来,那不是太瞧不起你老张家了么?呵呵!”
老张被说得一噎,一甩袖子说道:“呵呵,也不知道是谁瞧不起人家猗氏,来赴宴连手都是空的。”说完也不待老王回话,朝静立在侧的下人说道:“东西给我,你自己找地歇着,两个时辰后再来此等候吧。”
下人听到这话,递上手中的物什,躬声道:“是,老爷!”
老张接过东西,拎在手上,面上泛起和熙的笑容,大踏步向大门口正在迎客的猗世走去。
老王看着老张的身影,脸色铁青,他确实忘了带礼物了。也不能说忘了,而是不屑,觉得他能来,就已经是给猗氏天大的面子了,还需要送礼?想得美!
结果现在被老对手张家家主落了面子。
进去?人家张家都送了礼物,你王家和张家齐名,却不送礼,是不是有点丢分和瞧不起人啊!
返身离开?那更不好了,都到人家家门口了,这不是更显瞧不起人了吗!再说了昨天都答应了,现在人又不到了,岂不是失信于人,以后谁还敢信任于他?没有,有也只怕是虚与委蛇罢了。
他在这纠结,那边猗世刚迎了一人进府,见着张家家主迎面而来,慌忙迎了上来,热情道:“小侄向世伯问好!”
然后伸手接过老张手里的礼物,又说道:“世伯也太客气了,您人来了,就是给我们猗家天大的面子,哪还需要备上厚礼一份,实在是客气。世伯里边请,还请世伯见谅,父亲大人这湘正在陪着王县令,不便相迎,还请世伯不要见怪才是!”
老张脸上红色一闪而逝,他哪备了什么厚礼,不过是寻常物件而已,说到底他也是看不起猗氏的,只是迫于礼数周全,方才备上了一份薄礼罢了。不过他的脸皮已是练得炉火纯青,只是略微尴尬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要不是猗世一直盯着他的话,是不会发现的。
“哈哈!世侄客气了,不过薄礼一份罢了。既然王县令已经到了,猗兄理应作陪,哪能见怪,正好,我也赶紧去听听王县令和猗兄高见。眼下世侄事务繁忙,世伯就不劳世侄带路,着下人带路即可。”老张大笑着将尴尬掩饰了过去。
猗世同样笑道:“哈哈!感谢世伯体谅,世伯里边!”又对一旁侍立的下人说道:“小李,还不过来给张家主带路!”
“是,大少爷!”
被唤做小李的下人立即走了过来,在前带路,将老张引了进去。只不过在进门之前,老张回首向老王所在位置忘了一眼,才面带得意之色走了进去。
老王正准备厚着脸皮就这么进去,恰好就迎上了老张那得意的目光,顿时面上无光,一片漆黑。他今天是顺便到这边的店铺来查账,然后就直接过来了,身边也没带个使唤的下人,也就没有可供指使的人,遣去买礼品了。要他自己去,有觉得太给猗家面子,只好在身上摸了摸,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充作礼物的部件。
还别说,真不愧是一家族的族长,身上的物件不少,比较了半天,也就只有一把楠木为骨的折扇和一个西域产的玉佩最便宜。可是这两件的价格也不低,至少值十两黄金,钱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这柄折扇是他的最爱,要不然也不会随时带在身上了不是,况且每当摇着这把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折扇,在城里游走,或是与人游玩,备显身份。要将之送出去,有些不舍不说,用过的东西送出去也忒丢人。
权衡了一番,只好把同样喜爱的玉佩给送出了,有道是玉佩难求,却不是太过稀罕,而这楠木为骨的折扇却是张羽手下所产的珍品,极为难得,有钱都难以买到啊!
有了决定,老王立马拿着玉佩向猗世走去。
见着老王到来,猗世大笑着上前迎接道:“王世伯可算是来了,快,里面请,家父与王县令已等候多时!”
老王闻言略惊,脸上装作急切道:“王县令到了?”
然后将手中的玉佩递到猗世手中:“世伯来得匆忙,一时忘了准备礼盒,还请世侄不要嫌弃才是。世侄就不用带路了,我自己进去就是,可不能让王县令久等。”
说完,似是急不可耐,似是真的担心让王县令久等,被责怪,也不管猗世作何反应,快步走了进去。
猗世微张着嘴巴,看着老王似乎有些狼狈的身影,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却在偷笑: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逃都逃得这么有理由,哼哼,先前跟张家的老狐狸在那边嘀嘀咕咕,以为我没看见么,虽然听不到你们说了什么,不过看你那脸色,就知道被挤兑了。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倒是便宜我了,呵呵,也不知道你今天还能不能回去!”
也幸亏他声音小,别人听不到,要不然恐怕是要掀起波折了……
不多时,其他人大概是闻听王县令已经到了,也慌忙赶了过来,吴校尉也在半个时辰里赶到了,猗世亲自带他去往了猗老太爷和王县令所在的书房。因此之后不到半个时辰,人都到齐了。
猗世回忆了一下,发觉人都到了,对着一旁的家族护卫说道:“你们都给我好好收着门口,别让歹人闯了进来,惊扰了府中的贵客!明白吗?”
十余护卫齐声道:“是,大少爷!”然后一字排开守在了门口,一手握着刀柄,虎视从大门口经过的路人,惊得他们只好远远的绕过,不敢靠近大门。
猗世见此满意一笑,转身入了府门,进门后身形一顿,朝着府门内某方向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前进了的步伐,前后相差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
没人能发现他身上有半点异常。
猗世来到书房,扫了一眼满脸颓废的王县令,心里不屑道:真是废物一个,只知道贪财好色的家伙,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才坐到县令的位置上。
扫了一眼就不再理会,看向书房内的另外两人,说道:“爹,小叔,人都已经到齐了。”
猗老太爷看向徐晃,见他点头才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向王县令,淡淡道:“王县令,走吧!难不成还要老夫搀着你不成?”
王县令身子一哆嗦,眼含畏惧之色的看向徐晃。
徐晃也正好在看他,见他望来,顿时露齿一笑,吓得他浑身都哆嗦起来。徐晃见他这副模样,眼里满是不屑与不耐,嘴上却闻声安慰:“王县令你不要怕,只要你做好了我们先前说好的事情,对你的过往既往不咎,还放你离开。”顿了下,饱含杀气的说道:“当然了,你也可以试试,出去见了众家族族长诉说我们的事情,看他们能不能帮你活下去。也包括吴校尉。”
说到吴校尉,徐晃脸上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王县令心里咯噔一下,大叫不好。本来他还想出去之后就向吴校尉揭发,在他想来吴校尉应该是足以铲平猗家,以及眼前的这个恶魔。现在见到这个笑容,却不敢了,总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套。一个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套。
王县令忙道:“不敢,不敢,徐将军,我一定将您说的事情办得妥妥的,保证每一个人反对。”
“哦?是吗?”徐晃脸上出现诡异之色,“也包括吴校尉吗?”
王县令身子一震,顿时肯定这个吴校尉就是给他设好的套,等着他去钻。不自然的笑道:“不敢,不敢!还请徐将军相助才是。”到底还是怀有几分希冀之色,忍不住小小的试探了一下。
“呵呵!”徐晃笑了笑,不屑的挥了挥手。
王县令更加肯定吴校尉已经投靠了汉军,顿觉没了半点逃离的希望,只好强打起精神,装作和平常一样。
“请吧!”刚才一直冷眼旁观的猗老太爷淡淡的说道。
王县令对他恨极,要不是他,他也不会落到这不田地。听到此话,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往书房外走去。
猗老太爷也不生气,紧跟在其后,状似巴结,无有半点疏漏。
待二人离去,猗世恨恨道:“装什么装,贪财好色之徒。”
徐晃拦下了他接下来的话语,说道:“行了,将死之人罢了,何必跟他计较,你也去吧,我随后就来,记得大吼为号。”
(许多人都喜欢掷杯为号,可是宴请是有很多人的,还有歌舞之类的,即便没有歌舞,人一多,声音就杂,率个杯子的声音能有多大,又不是现在瓷砖地板什么的,能听见?窃以为还是用大吼声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