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一个来回,军营里这幅寻常人拉一次要抖半天的强弓,已经连续射出了十数箭。
每一枚箭矢都是刚好到了城头附近,绑着劝降书的带子就会刚好断开,一张张劝降书随风飘落,西征军大营,刚刚掉落的士气瞬间又涨了回来。
反观城头,一个个临时受命的魔头队长们,不断的嘶吼着让人不许看,不许动,不许拿,更不许私藏。
然而,洋洋洒洒几千份劝降书同时飘落,谁也没办法能确保这些东西,全部能收缴上来。
劝降书上的内容也很简单,除了之前那些号兵喊话的内容之外。
还叮嘱不愿和邵雄同流合污的将士,在攻城时制造混乱,最不济哪怕躲在军营里不出去,也是大功一件。
总之,里面都是一些消极避战的言论,如果让士兵们一传十,十传百,不仅对士气会造成很大影响,等真的攻城时,恐怕也会形成巨大的反噬。
邵雄已经赶到了城头,之前收缴上来的劝降书,他也早就阅读过了。
眼看着刚刚的那个箭手要跑,邵雄气不打一处来,让人拿来他的宝弓,张弓就对着吴烦射去。
虽然是背对着城墙,但那堪比弩枪还要恐怖的气势,却瞬间让吴烦警觉。
他在马上一个翻身,整个人翻到了马的一侧,全凭腰腹的力量稳固住身体。
一箭落空,邵雄又抽出一箭,这箭他瞄准的是马匹,马匹不知防御和躲闪,这箭应不至于再空了。
营地里,临时搭建起的观战台上,刚刚飘上来的宋心舞眉头一皱,就要出声让周克道派骑兵支援。
宋心文虽然带走了骑兵军团,但还是给步兵团留下一千多名骑兵斥候的。
然而,吴烦躲过一箭之后,却不会被动的继续躲避。
他人还未坐起,已经重新搭好了弓箭,翻身重新坐好在马上后,一个转身背射。
这一次,带着箭头的箭矢呼啸般朝城头飞去,速度俨然还要比居高临下的邵雄更快上三分。
邵雄一惊,也顾不得射击了,连忙闪身避开,毕竟距离太远,箭矢还做不到子弹那般的飞行速度,被邵雄从容避开。
可是,这一箭,吴烦本也不是朝邵雄射的。
邵雄刚刚闪开,就听身后咔嚓一声,心里一惊,急切的朝身后望去。
果然,身后的那面,刻有邵字的帅旗,旗杆已经被一箭射断,整面旗子轰然朝城下掉去。
以邵雄的功夫,他现在可以轻易的去把帅旗接住,然而,他却已经改变不了旗断的事实,哪怕再捞起来,对士气的打击也已经无可避免了。
“可有人认识那小将?”
邵雄没见过吴烦,而且西征大军全是宋心文从京师带来的将领,他认识的有限。
身边的心腹纷纷摇头,倒是邵杰犹豫了下,看身形似乎有点像某人,但那人比他还小几岁,怎么可能有如此好的箭术和骑术。
古代战争,旗帜是标志,自古斩将和夺旗就是排在最前列的功劳,吴烦虽然没能把旗帜夺回来,但一箭射断旗帜带来的效果是差不多的。
西征军这边,士气暴涨,欢呼声冲入云霄。
而西风关上却一片冷清,只有一片麻木和低落的身影。
回营的时候,吴烦明显感觉到了和之前的不同,之前靠着宋心舞的身份,虽然没人敢怠慢他,但看他的目光中,隐隐的都是敌意。
但现在,无论是守卫营地的小兵,还是高台上观战的将领,见到吴烦,无一不充满尊敬。
果然,军营是一个最看重荣誉的地方,只要有了荣誉,就会成为英雄。
不过吴烦自己,本来是没想要逞这个英雄的。
休息了一会,全营就开始埋锅造饭了,不过午餐这一顿,只有战士们可以享用,反而是运送粮食的民夫,只能饿着肚子干活。
器械营正忙碌的制造着,攻城用的城梯,但草原上物资贫瘠,硬是把一座座粮车都给拆了,才勉强造出了几十把梯子和两架冲车。
投石车倒是造出了几辆,但收集石料却是个问题,好在弩车之类的武器,辎重营里还有不少。
吃过午饭之后,林晓芸带着回信回来了,张传文的回信里表示,会根据宋心舞的指示,今日子时准时发动攻城。
其实攻城战在夜间发动是非常不利的,先不说夜盲症的问题,敌人居高临下,根据火把的数量和移动方向,就能轻松判断你的主攻地点。
而且二十米的城墙,哪怕白天攀爬都很危险,夜晚就更加危险了。
同时,敌人的箭矢可以毫无顾忌的往外射,最多射空的多一点,不至于射不到人。
而自己人的箭雨却射不了,无法对攻城部队进行掩护,因为完全看不见,乱射的话,很可能射的是自己人。
种种因素下,也就很少有人会蠢到在夜间攻城了。
不过这一次却不同,因为白天攻城几乎毫无胜算,所以只能选择夜里一搏了。
而且夜里己方不便,敌方也同样不便。
城墙上就是打起火把也照不亮多远的距离,除非魔教能把自己人分配到小队去当队正,否则一到晚上,人家要想摸鱼,就是邵雄亲自登上城墙督战也没用。
可惜魔教的人加上邵雄的亲信,拢共也就那么几千号人而已,到了晚上,还真不好说谁怕谁。
正是因为有这个因素在,邵雄这两个晚上,丝毫睡不安心,就怕晚上有人哗变。
西征军大营里,周克道从全军三十万人里,挑出了三千人,命名为先登,意为率先登上城墙的人,其实就是敢死队。
“公主,他们都是从全军之中,抽调出来最精锐的战士。”
宋心舞点了点头道:“我不知道周将军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是我有必要要告诉你们实情。
今晚的战斗,非常的危险,甚至你们可能全都回不来了。
但是,这场战斗,关系到整个西征军的生死存亡。
你们都是我们大晋最优秀的勇士,我看过你们的档案,不少人都是本届恩科出身。
我说不出什么鼓励你们去送死的话,我只能以身作则的去做,我将比你们任何一根人都先登上城墙,也会是你们之中,最后一个走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