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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不用他去靠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倏地变短。
  顾南松就站在这人的旁边。
  盯着那张苍白的侧脸打量着,他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瞧着年纪不是很大,比他还要小上几岁,是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
  凌乱的头发之下,是一双空洞得没有任何光亮的双眼。
  它没有看向身旁突然出现的顾南松,依旧直直的无神的看着眼前的水面。
  顾南松转头看去,只能看到小小的一部分,这应该是某个池塘或是湖泊的岸堤边,没有能防护人落水的围栏,长椅所在的位置也不合理的贴近岸边,站起身来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落到水中,水面平静,没有印象中的波光粼粼,水质也不清透,暗沉沉的十分浑浊,他盯着水面看了好一会儿,心想这大概是一潭死水。
  小心的踩着刚刚好能落脚的地方,顾南松坐在了长椅上,与少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离得这么近,越发能感受到少年身上流露出来的无边绝望。
  奇怪的少年依旧没有动静,顾南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眸光微动。
  明明浑浊得什么也看不清晰的水里,出现了一个正在挣扎的人,他很痛苦,不断的对着水面上的两人无声的呐喊呼救,他的身后也许缠绕着水草,也许水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股强势的力量正拖着他不断的下沉。
  顾南松微微蹙起眉头,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这时,身旁的人站了起来。
  缓缓转头,无神的双眼看向顾南松。
  顾南松仰头看过去,却只注意到这个灰暗的世间唯一的艳丽色彩。
  刺目的鲜红从眼眶中滑落,无声的哭泣流淌着几乎令人窒息的痛苦。
  哗啦一声。
  双眸因震惊而睁大了些。
  顾南松愣神的看着。
  那个泣血的男孩,身子一歪落入了水中,正好砸在了水中那挣扎的人影之上,两人手脚纠缠在一起,缓缓的沉入阴暗的水底,顾南松抬手抹了一把脸,溅起的水花洒落在他的身上,冷得他心里阵阵发凉。
  刚刚落水的男孩,和水中挣扎的男孩。
  在下沉之时一齐看向了他。
  那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两双不一样的眼睛。
  是什么?痛苦?绝望?还是对他冷漠旁观的指责和憎恨?
  顾南松坐在长椅上,也盯着水面看起来,心里空空洞洞的,提不起任何的情绪。
  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身上。
  他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去。
  沉默片刻后,他轻叹出声:下雪了啊
  山里的夜晚要比城里凉多了。
  顾南松猛地打了个一个哆嗦后,迷迷糊糊转醒,下意识的抬手往身上一摸,难怪那么冷,一条大裤衩加上一件白色的背心,露着大腿,光着胳膊膀子,睡觉时翻身摩擦,软软的肚皮更是大敞着,翻身坐起来,脚踩上什么软软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条被子。
  将被子放回沙发上,顾南松就这么坐着。
  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但梦里的内容却记不太清楚了。
  心里还是有些缓不过劲儿来,怅然若失之下沉闷又空虚。
  这种心里头空空荡荡的感觉也不是第一次,但自从回到这个世界,他就再也没有经历过,那些不算美好的记忆也被他刻意的遗忘在记忆的深处,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再想起或许,是因为这一次次期待的落空,一次次麻烦找上门让他无法视若无睹,无意识中就让他回想起曾经的过往,所以才会做了那个奇奇怪怪的梦
  长长的叹了口气。
  顾南松有几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站起身来走进浴室,用凉水洗了把脸。
  站在浴室门口,一时间却茫然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就这大半夜的,他应该去继续睡觉,但因为那场梦,莫名的情绪难以平复,根本睡不着。
  视线在黑暗中无目的地转动着,最终落在了二楼。
  有一股冲动升起压过那翻腾的烦躁,突然间,他有点想看看易寒沉。
  蹑手蹑脚的上了楼,靠近房间门,做贼似得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山庄里的隔音做得不错,夜深人静正常人那都在睡觉,自然啥也听不出来,也就,所谓的夜袭仪式感吧。
  扭动把手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被月光洒落一地清辉。
  顾南松愣在门口,傻傻的看向阳台。
  阳台上,本该在床上躺着的人正静静的坐着,沐浴着清冷月光,仿佛在修仙
  月下美人,朦胧梦幻,顾南松眨了眨眼缓过神来。
  那一瞬间,他似乎注意到那人透露着与往常不一样的脆弱。
  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注意到动静的易寒沉缓缓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顾南松看到易寒沉不满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那什么
  我真的不是来夜袭的
  顾南松下意识的开口解释道。
  易寒沉:
  那你这夜深人静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悄不丁的出现在他房间!
  咳,你怎么还没睡?顾南松连忙尴尬的转移话题:昨天咱那么累,奔波了一天,你该好好休息的。
  易寒沉沉默片刻,声音带着点疲惫的哑:睡不着。
  睡不着?
  走到床边往枕头底下一摸,两个小纸包还摆得好好的。
  怎么会睡不着?顾南松朝着易寒沉走了过去,然后在他脚前蹲下,仰着头看着人小声担心的问道:是不是腿又不舒服了?还是做噩梦了?要不然就是认床?毕竟你都没怎么在外面留宿过
  易寒沉低头看他。
  有些无奈的阻止他继续在耳边呱噪。
  你闭嘴。
  顾南松站起身来,强势的把人推着回到床边:我都把那么大的床让给你一个人睡,自己去挤那小沙发了,你竟然还不好好睡觉,早知道这床对你没用,我还不如上来睡觉呢。
  说着,竟然缓缓的打了个哈欠。
  看到了人,莫名的安了心,那空荡荡的难受劲儿一扫而空。
  将人扶上床,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上,顾南松对着易寒沉一瞪眼:快睡,明天我还打算出去玩呢,你这要睡不好可没精力,还容易发脾气。
  易寒沉靠在枕头上,只想人赶紧闭嘴别叨叨。
  你很吵。
  顾南松连忙压低了声,听着格外温柔:那我不吵了,你真快些睡。
  易寒沉只能无力的闭上眼,懒得再搭理他。
  能听到人起身离开的声音,可没一会儿,那脚步声又再次走进房间。
  门被轻轻关起,易寒沉察觉到身下床面的弹动。
  睁开眼看过去,被枕头堆起的墙给挡住了视线,但他知道顾南松爬上了他的床。
  青年很快就安静下来,静谧的房间里能清晰的听到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易寒沉盯着枕头墙,眼中暗光流动。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做。
  身旁有个人在安睡,易寒沉心里极其不自在,本以为今晚注定无眠,但在闭着眼睛静静平复着浑身的难耐时,意识竟渐渐模糊远去,最终不受控的陷入甜美的安睡。
  天亮了。
  易寒沉觉得身上有些重。
  特别胸口的位置,压得他有些喘过气来。
  睁开眼一看,一颗脑袋正靠在他的胸口,半个身子也压着他,一条长腿肆无忌惮的搭在他的双腿上,易寒沉能感受到那紧贴着的热度,烫得他一瞬间彻底清醒过来,抬手就把人往旁边猛地的一推,如果不是双腿无力,这会儿顾南松肯定已经滚下床掉地上去了。
  中间的分割线已经名存实亡,被顾南松踹到了一边。
  一个翻身正面瘫在了床上,一条胳膊依旧搭在易寒沉肚腹上。
  易寒沉身子颤抖着,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呼吸也变得很急促。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几次深呼吸平复着浑身如被火燎过般的灼烫。
  看着某人还未醒过来的睡脸。
  他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吐出三个字:顾南松!
  就很想现在伸手一把掐死这无知无觉还能睡得下去的人!
  第91章 我觉得是我有问题
  易寒沉满脸不愉的盯着睡得四仰八叉还打着小呼噜的青年。
  这就叫做睡觉安生?!
  那么宽的床,这么大半的位置,他硬是能挤到他这边来。
  还说好的去睡沙发不和自己同床,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夜袭。
  果然顾南松的嘴,骗人的鬼!
  支吾一声又翻了个身,手还在肚皮上摸了一把,察觉到被子已经离自己而去,青年眯起一条眼缝左右找了找,抓住易寒沉盖在腿上的被子一扯,没怎么扯动,干脆身子扭动着往被子里钻,见他动作,易寒沉嫌弃的往旁边又挪了挪,几乎已经到了床边缘上。
  冷冷的目光盯着顾南松脆弱的脖颈。
  大概目光太危险,也太冰凉,迷糊中的人睫毛颤了颤,又再次睁开了眼。
  阳台的窗帘在昨晚就没有拉起,这会儿太阳升起时,正正好光芒铺洒进来,晶晶亮亮的有些刺眼,顾南松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脑袋下意识的蹭了蹭抱在怀里的被子,然后仰起头看向一大早就明显心情十分黑暗的易寒沉。
  咧嘴一笑,灿烂得如今早的阳光。
  老公~早上好~
  上挑的尾音像是lj一根飘落的羽毛,在心尖上轻轻扫过,有些痒。
  易寒沉觉得这光芒有些过分刺眼。
  他闭上眼没有再去看,声音冷硬的命令着:去拉上窗帘。
  顾南松翻爬起身来,光着脚丫走到阳台边,并没有听易寒沉说的把窗帘拉上,他拉开阳台门,走出去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早晨清新的气息一扫胸中的沉闷,温暖的阳光驱散浑身上下的冰冷,今天还是一个好天气,是他依旧可以期待的美好的一天。
  伸了个懒腰,他站在阳台门口,看向易寒沉。
  收拾收拾,咱们该出去玩了。
  温泉山庄的附近就有一个村子。
  本来是挺偏僻的地方,但因为抱玉山的存在和山庄的建立,近几年开始向旅游新型农村转变,再加上村子处在一个地势较为平坦的坝子里,自然条件良好,周边山上种树种果,还专门开辟了一部分地方来进行鹿群的人工养殖,山下挖塘养鱼栽荷,块块良田各式蔬菜都生长的苍翠茂盛,村民们盖起新房翻修新路,开起好几家农家乐来。
  吃过早饭后,顾南松等人开车前往村子。
  弯弯绕绕也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在山脚的岔道上拐向另一边,绕过几个弯儿就能看到村子。
  在路边问了村民。
  这村子里这会儿啊,有种葡萄的,有种桃子李子的,还有梨子和挨着山脚的大片栗子,如今六月底七月初,都是这些果子成熟的季节,村里人大半是采摘后拖出去卖,小部分留着给游客来采着玩。
  顾南松兴致勃勃。
  不过田里路不好,易寒沉行动不便只能在一旁看着,当然他也不乐意跟着顾南松在田地里乱窜。
  选的这一农家的主人小哥十分热情,见状从家里搬来了守田时支起的那种大遮阳伞,在田边一比较宽敞平坦的地方撑开,又搬了桌子和凳子来,端上清甜凉爽的深井水,切了西瓜和剪了几串葡萄摆在桌上。
  你在这,我去摘葡萄。
  顾南松对着易寒沉说完,提起一个小篮子,拉着霍翟往葡萄田里冲。
  一排一排的葡萄藤长得茂盛,那垂掉在其中的串串水晶葡萄格外诱人。
  在一旁的霍翟似乎有些提不起兴致,只看着顾南松在那夹葡萄,自己没有动,盯着看了会儿还哈欠连天的,顾南松丢了一串葡萄在他手里,小声的打趣问道:你这一副晚上没睡好的样子,是太激烈了吗?
  霍翟傻傻回问:什么太激烈?
  顾南松瞥了一眼和易寒沉一起坐在伞下乘凉的赵宴骁。
  霍翟别看着以前和顾南松一起纨绔作态,经常出入各种奇怪场所和声色犬马的颓靡场合,实际上本质还是一个怂怂的铁憨憨,半天才反应过来后,一张脸迅速爆红,使劲儿瞪着顾南松,可惜对上顾南松那一双带笑的大眼珠子,只能咕哝两声低头羞涩。
  就昨晚没睡好而已!
  老觉得像是做了个什么梦,但醒了又不记得。
  特别难过,醒的时候都想哭了。
  顾南松调侃的表情一敛,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这时曹听雨和赵霜凑过来,给他们两人送西瓜过来。
  曹听雨脸色也有些苦唧唧的,垂头丧气的模样,眉眼间满是担忧。
  顾南松看了一眼,连忙西瓜堵嘴,忍住没问。
  可他不问,曹听雨还是要说,还特意的用视线锁着顾南松。
  这温泉山庄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啊?
  顾南松沉默的与她对视着,脸上写满了拒绝。
  他不想听不想问也不想说,只想安安静静的摘葡萄。
  只可惜,两人之间缺乏眼神的深刻交流,也缺乏足够心有灵犀的表情解读能力。
  那位夏先生是特意被许慎请来的,肯定是山庄哪里出了问题。
  说实话我觉得这几天吕岸好像撞鬼了,可是杜小道长给的符并没有什么反应。
  啊?赵霜好奇的问道:是发生什么了吗?
  他最近特别嗜睡,但又睡不好,反反复复的,就挺折腾人的。
  霍翟接口:做梦吗?
  嗯,特别多梦。曹听雨连连点头:我们不是比你们早来两天,一开始还好,昨晚上一宿醒了睡睡了醒,特别闹腾,大半夜我还听他叫,这不就没跟着来,精神状态太差我让他在房间里留着休息。
  要是有问题就去找我哥吧。顾南松无奈,强调三连:我真的不行,很不行,非常不行。
  曹听雨对上顾南松那双充满着委屈的大眼。
  没再继续说下去,但目光却有几分微妙的下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