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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下小豹子走到沈灼身边,沈灼做好挨训的准备。
  他也没办法,谁让他现在还是个废人。哪怕脑海里有无数得心应手的剑法,也不能展现在凌霜雪面前。
  凌霜雪是有些生气,可是他没有斥责沈灼,而是并指轻点沈灼眉心,把刚才的整套剑法传入沈灼的神识。
  和记忆不同,通过神识传入的功法,不管是剑招的走势,还是灵气的运转,都极其详细,仿佛是凌霜雪在手把手地教沈灼,刚才演示不顺畅的地方也慢慢地清晰起来。
  沈灼心底一暖,还没来得及谢过师尊,就听见凌霜雪冷声道:什么时候练明白了,你就什么时候去休息。
  言罢不在和沈灼多言,带着小豹子离开,让沈灼一个人留在院子里继续训练。沈灼拿着剑笑了笑,没有半分犹豫,很快又继续行动起来。
  他于剑道一途并非像年少不懂事一般,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天赋。事实上,这些年的历练,除了炼丹维持不错的水准外,他在剑道上的造诣距离宗师只差临门一脚。
  说他没天赋,那可真是太谦虚了。
  冒牌货的记忆里有太多关于凌霜雪的剑术教导,沈灼静下心梳理记忆受益匪浅,一时入迷,等他从玄妙的剑道境界中清醒,现实中已是半夜,明月当空。
  深秋夜寒,露重沾衣,沈灼站在月下,呼出一口浊气,感觉到自己十年来毫无动静的修为有所松动。
  之前冒牌货过于压抑,加上经脉被废,致使沈灼体内吸纳的灵力一直没有得到释放。他如今身体好转,经脉被重塑扩展,吸纳灵力的速度比之前更甚。不出意外,他在短期内会有一个很大的增幅。
  沈灼倒是有些期待,他回头看了眼凌霜雪早已熄灯的房间,想了想没有回去休息,直接盘膝坐下,在月下调理气息。
  这一坐便是一|夜,待到月落西山,天边擦出一点微弱的白光。沈灼从打坐中醒来,用除尘术清理身上的草屑尘土。
  他可没忘今日要去补早课,简单地收拾一下便推门离去,没有惊扰凌霜雪。
  幻月仙宗收徒的标准不低,这几年入门的弟子年岁都不大,在一群半大的孩子中间,沈灼这个成年人显得格外扎眼。
  他算是幻月仙宗开设早课以来被要求补课的第一人。
  几位长老早就接到了时渊夜的通知,对沈灼的出现毫不意外。他们授课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沈灼此前的种种恶行就区别对待。
  比起之前的荒唐,如今沈灼态度端正,不管是课上还是休息时间都让几位长老挑不出毛病。
  其他人倒是好奇,但因为之前贺川挑衅没讨着好,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敢言语怂恿他人,或者背地里搞小动作。
  沈灼对此心知肚明,一笑而过。
  冒牌货致使他声名狼藉,成为废人,身在低谷,难免会被人轻视。这些后入门的弟子也不过随波逐流,和他没有你死我活的恩怨,他没必要为此斤斤计较。
  再者他们就是把花样玩出花来,对此刻的沈灼而言也无关痛痒。他的目标不是困在这方寸之间,为一两句话争的难看。
  他有东山再起的本身,又何必拘泥于人云?
  授课的几位长老没有错过校场涌动的暗潮,他们不出手不代表他们内心不对弟子进行考核。沈灼的转变他们看在眼里,惊讶的同时也有几分欣喜。
  一天的早课在众人不平静的内心中很快结束,沈灼有礼有节地别过几位长老,只身前往追云峰。
  山中风声萧萧,草木落叶翩翩起舞,沈灼仿佛回到初入宗门的第一年。
  时渊夜和凌霜雪也是这般给他安排授课,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身边还有一干师兄师姐,因为不想练剑,找各种理由赖在追云峰不肯走。
  时渊夜是宠他的,但是更宠凌霜雪,所以每次他耍赖,都会被时渊夜强行送回去。
  那时少年心性,日子闲适,哪像如今,诸多苦涩。
  时渊夜授课的丹室在大殿后面,沈灼一路畅通无阻,等到了丹室才发现时渊夜不在。
  大师兄温如宁在给他照看炉火,看见沈灼也不惊讶,温和地解释道:师尊有事出去了,要等一会儿才回来。他说你要是提前到了,先把那边的药材全部提炼出来。
  温如宁用眼神示意沈灼看向墙角,时渊夜早已备好炼丹炉和药材,就等着沈灼过来上手。
  沈灼粗略地扫了眼满满的五大筐药材,各式各样,难度不一。就算他修为无恙,要在一天内全部练完也够呛。
  时渊夜的训练是真的不留情面。
  可需要我帮忙?温如宁见沈灼面露难色,还以为是他为此犯难,好心询问。
  沈灼摇头:多谢大师兄好意,但这是师伯为我精心准备的训练,我又怎么好意思偷懒,辜负他的一番栽培?
  凡事都讲究一个熟能生巧,炼丹更是如此。炼这一步极为关键,大量的提炼药材不仅可以快速找到手感,还能提升自己的感知力和控火力。
  沈灼如今不缺炼药的经验,但他的神魂还需要和这具身体进行一个操作上的磨合,把过往的经验转换为实际应用。
  时渊夜的安排很好。
  温如宁闻言笑了笑,欣慰道:这要是以前你早把事情丢给我就开溜,也不管师尊会不会生气。看到你振作起来,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冒牌货并不会炼药,每次都只能装装样子,到最后干脆甩手不干了。时渊夜给他安排的训练,他都耍赖让温如宁帮忙。
  显然他也知道,在这几个师兄师姐中,温如宁性格最和善,也最好说话。
  但有一点他弄错了,温如宁并非毫无原则的烂好人。他强硬起来,就是当初傲气的沈灼也得发怵。
  用最温柔的外表下最狠的手,皮囊不过是他的伪装。
  沈灼一想到冒牌货在他手上栽的跟头,心情竟有几分愉悦:这些年我也给大师兄添了不少麻烦,大师兄可别记恨我。
  自家师兄弟何必那么生分?温如宁笑意不变,运气掌握炉火的同时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你昨日在南山亭夸下海口能医治曹师弟,可有此事?
  南山亭的特殊性让任何小道消息都能传的飞快,沈灼昨日前脚刚离开南山亭,后脚温如宁几人就知道了这件事。
  要说没人觉得沈灼在胡闹那不可能,毕竟他之前是什么德行大家心里都清楚。闻人且更是愤怒,以为他又故态复萌,气的差点没冲到后山骂人。
  温如宁废了不少口舌才安抚住他的情绪,所以今日有此一问,语气虽然温和,却有一种你给师兄解释解释的严厉在里面。
  沈灼自然是听出来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温如宁,就先一拍脑门,懊恼道:糟了,我忘了今日和曹师兄有约。
  第十三章 师兄可敢赌
  沈灼昨日先是被时渊夜劝凌霜雪收徒的话打击到,然后又被凌霜雪突击检查修炼,一番折腾下来就把和曹疯子约在辰时见面的事给忘了。
  这会儿要不是温如宁提起,他指不定要回去才能想起来。
  距离辰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曹疯子大概都已经在骂娘了,沈灼有些汗颜,这让他本就没什么说服力的人品更加岌岌可危。
  你还真敢接手曹师弟的病症?温如宁见沈灼不像是在开玩笑,脸上笑意微敛,眼神微眯,正色道:曹师弟的病症因功法而起,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散功。但修士散功,无异于自断前程,你可不能儿戏。
  幻月仙宗人才济济,大家不是看不出曹疯子的病症,而是看出来了却束手无策。故而知道沈灼要医治曹疯子,大家才会是这样的反应。师兄师姐怕他盲目胡来,不仅害了曹疯子,还把自己搭进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大师兄放心,我这一次没有胡闹。沈灼深知自己过往的人品,斟酌道:曹师兄不是走火入魔,他是中毒。而且毒入骨髓,随时有暴毙而亡的危险。
  毒?温如宁诧异地看过来,他也给曹疯子号过脉,并没有发现他的体内有毒素的存在。反倒是觉得他气息混乱浑浊,符合走火入魔的特征。
  你有几分把握?温如宁问道,不是他不相信沈灼,而是兹事体大,不能妄下断论。
  七八分,具体的情况要等我见了曹师兄才知道。沈灼没有把话说的太满,他昨日在南山亭看见曹疯子时就觉得异样,功法的存在确实有影响,但不是蚕食他本能的真正原因。
  沈灼历练时见过类似的病症,但他毕竟没有深入了解曹疯子,不敢保证他的症状和之前遇见的完全相同。
  大师兄,这些药材我能不能带回去提炼?今天就先放我一次?答应了别人的事无故爽约,沈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想回后山看一看,但愿曹疯子有过问他的去向,愿意等一等。
  温如宁通情达理,稍作思索就松口道:去吧,师尊那边我会给他解释清楚。不过你要记住,做事不可急于求成,若是曹师弟的情况和你的判断有出入,不得勉强。
  沈灼颔首,谢过他的好意,收了宗主准备的药材匆匆离去。
  后山,秋日的阳光洒落在草地上,铺了一层亮眼的金色。被沈灼担心离去的曹疯子正在院中正襟危坐,看上去淡定沉稳,实际早已如坐针毡。
  他在约定的时间来寻沈灼,结果沈灼没见到,反而看见凌霜雪在训练雪豹。
  和平日窝在两个主人怀里撒娇的小豹子不同,今早曹疯子瞧见的可是成年体,立起来能到他的肩,凶悍矫健。因为他的误闯雪豹直接扑过来,把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要不是凌霜雪及时阻止,曹疯子今早就能血溅台阶,当场挂彩。
  后山之地少有人来,凌霜雪对曹疯子的拜访感到诧异。
  曹疯子连忙解释自己和沈灼有约,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的凌霜雪听见沈灼要给他疗伤,神色变得古怪起来,留下曹疯子在院子里等着。
  曹疯子和凌霜雪不熟,和他共处一室有些尴尬,当下就想离开。
  可是凌霜雪没有同意,他态度强硬,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一个眼神就让曹疯子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那种难言的恐惧让曹疯子手心冒汗,不敢再提离开的事,忙不迭地留下来,正襟危坐,比在他师尊面前还乖巧。
  等待的日子度日如年,曹疯子一边在心里把沈灼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又在祈祷沈灼快点赶回来。
  他实在不想独自面对凌霜雪,更何况还有一头雪豹恶狠狠地盯着他。
  在曹疯子盼星星盼月亮的煎熬中,沈灼总算从追云峰赶回来。
  草地上的娇娇最先听到声响,兴奋地想要冲出门。
  娇娇。凌霜雪唤了一声,娇娇立刻停下脚步,不舍地多看了门口两眼,转身跑回凌霜雪的怀抱,化作幼年期乖巧的很。
  曹疯子看的目瞪口呆,凌霜雪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曹疯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嘴|巴紧闭,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说。
  虽然他也不知道哪儿犯了凌霜雪的忌讳,但少说话总是没错。
  凌霜雪满意他的反应,搂着小豹子进屋,他刚消失在门口,沈灼就紧跟着踏门而入。
  他走的急,秋风吹乱了他的衣袖。凌乱的长发沾了一脸,他一边整理仪容,一边上前给曹疯子道歉:抱歉曹师兄,让你久等了。
  曹疯子紧绷的神经在看到沈灼后猛然放松,后背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感觉到凌霜雪施加给他的压力逐渐散去,哪里还顾得上沈灼爽约的事,情绪激动地起身道:沈师弟,你总算回来了。
  你再不回来,你师尊就要把我喂豹子了。
  曹疯子给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上后山之前,他是万万没想到甚少露面的副宗主如此凶残,和他一比,讨人厌的沈灼都变得可爱了。
  起码沈灼不吃人!
  沈灼不解地看着曹疯子,不知道他这是唱的哪一出?昨天还对他不掩嫌弃的人,这会儿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病恹恹的。
  师兄莫不是以为我在骗你,连夜逃了?沈灼打趣道,曹疯子连忙摇头,后背一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曹疯子又感觉到了凌霜雪强烈的视线,就连小豹子也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声。
  这两是进屋了还不忘给沈灼撑场子吗?
  一个奇怪的念头从曹疯子脑海里闪过,他觉得自己是太紧张,有点疯。
  沈师弟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既然敢和你赌,又怎么会怕你跑?我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有数,那么多人都说束手无策,我又岂会不明白?我只是不甘心!
  曹疯子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被凌霜雪压|在院子里一番无形蹂|躏,他这会儿确实比上山时理智。他吃了那么多的破障丹,又找了许多人看过,大家不是摇头就是欲言又止。
  他来找沈灼,又何尝不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想在赌一把。
  沈灼见状,想到温如宁的提醒,沉吟片刻,问道:曹师兄,倘若这最后的办法是要你散功,你可敢?
  第十四章 碧海一色
  沈灼问的是敢不敢,而不是愿不愿。
  他心里清楚曹疯子不是走火入魔,但他还是需要试探曹疯子的决心。如果曹疯子不敢,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所犹豫,他就需要调整救治方案。
  如果曹疯子敢,那便是孤注一掷,直接把自己的性命都交到沈灼手上,如此一来沈灼才能放开手脚,无需顾虑。
  曹疯子闻言愣住,这种可能他不是没想过,但沈灼是第一个如此直白提出来的人。他直视沈灼的眼睛,面色阴沉,布满血色的眼中红光微闪。
  散功意味着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重头再来,但若是运气不好,散功之时伤了根基,就有可能无缘仙道,沦入轮回。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曹疯子的脸上有了挣扎之色。
  这一次他还敢赌吗?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声名狼藉的废物手中,让对方成为自己救命的稻草。
  沈师弟,我敢!
  曹疯子没有思考太久,大不了就是一死,也好过他如今不人不鬼,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生不如死好。
  你尽管放手医治,治不好那也和你没关系,是我命当如此。
  曹疯子神色坚决,眉目之间不在有犹豫之色。
  沈灼被曹疯子逗笑了,他抬手搭在曹疯子肩上,安抚道:曹师兄,我是给你看病,不是要你性命,你说话的时候不要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放松点,你的病虽然麻烦,但还没到无药可医的地步。
  曹疯子目光一亮,沈灼示意他坐下,给他把脉。
  曹疯子的内息十分混乱,灵力浑浊,丹田内更是呈现棉絮状的灵力团,时不时地泛起黑红色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