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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他提起这一切,却是轻描淡写,好似那就是一场普通的战斗,不值得多费口舌。
  沈灼在落神涧的幻境中见过那一幕,那个意气风发,性情疏狂的师尊永远地成为了传说,活下来的是和人世有了距离的神明,他有舍己为苍生的大爱,却早已无悲无喜。
  沈灼有些心疼,转移了话题,问起第二把本命剑。
  这柄剑的剑胚用的是第一把本命剑的碎片,自从它入了我手,还从未在世人面前露过面,不过外界有它的传说。师尊平静道:它叫寸海孤叶。
  沈灼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以前在那儿听过。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在公输彤的口中。
  我的目标就是成为老祖那般伟大的炼器师,锻造出寸海孤叶般强大的神兵利器,扬名天下。
  少女稚嫩的声音在沈灼的脑海里回想,他愣了愣神,吃惊地看向凌霜雪,有些不确定地重复道:寸海孤叶?
  凌霜雪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点头道:没错,就是公输家的老祖锻造出的第一把神兵。我和他有一段极深的渊源,答应帮他庇佑公输家。但公输家这些年走的很稳妥,虽然是后起势力,基业不过几百余年,却是稳扎稳打,没我的用武之地,渐渐地,也就没怎么关注了。
  沈灼心底的震撼不小,他完全没有想到凌霜雪和公输家之间会有这样的一段过往。
  公输老祖本身就是个极为传奇的存在,身无灵力,却能一|夜化道,成为顶尖的人物。后世之中,再也没有出过这样的例子。
  沈灼顿觉口干舌燥,那是胸中心情澎湃,敬佩不已。
  凌霜雪见状,道:我为你铸造一柄本命剑,可好?
  第八十八章 晋江独发
  凌霜雪想送沈灼一点特殊的东西,本命剑再合适不过。他既开了口,就不会给沈灼拒绝的机会。
  炼器的材料需要精挑细选,有了这个念头后,凌霜雪开始盘算所需的材料。他要送给沈灼的东西一定要是极好的,同时也要是独一无二。
  就算这个界位没有,他也能跨界从其他界位换取。
  沈灼心生欢喜,情不自禁。
  他此刻无比的想要拥抱凌霜雪,却又怕自己唐突,惹凌霜雪不快。他站在凌霜雪跟前,目光灼灼,眸中深埋着不可言说的情意,深沉的像是一片汪洋,教人一不小心便会沉溺其中。
  凌霜雪对他百般纵容,有求必应,试问如此宠爱,他又如何做到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沈灼心中情意翻滚,他暗暗握拳,将这波澜起伏的情意,一层层压下去,最后不动声色。
  夜深月凉,不宜久坐。沈灼陪凌霜雪休息就寝,居室简单,那张床也显得狭小。凌霜雪和沈灼需要紧挨在一起,薄被单衣,不如人心来的温暖。
  凌霜雪单薄的身躯窝在沈灼的怀里,他倒是什么都不介意。沈灼拥着他,毫无睡意。他还记挂着沈骁和吴为的炼丹进度,五感散开,保持警惕。
  大部分时间里,凌霜雪的生活作息和普通人无异,只有偶尔有事,才会表现的像个修者。沈灼的五感正灵敏,对怀里人的变化就感觉的更清晰。
  呼吸声,心跳声,还有那若有似无的暗香,都像是放大了数倍。沈灼把头埋在凌霜雪的发间,呼吸微喘。
  柳下惠做的太久,反而让贪欲更加肆无忌惮。沈灼默念清心咒,在唇舌间含了一片香雪草。
  清冽的气息能够冷静人的欲|望,沈灼平复了心绪。
  凌霜雪睡的很安稳,他睡觉的时候从不闹腾,乖巧的像只猫一样。沈灼把|玩他乌黑亮丽的长发,就这样默默地躺了一宿,一|夜未眠。
  白日里炼丹的弟子们来的早,沈灼也起的早。他关上房门,避免人声打扰凌霜雪。
  沈骁和吴为的炼丹室一直毫无动静,凌霜雪也已经起身,在小厅看话本打发时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临近午时,一直紧闭的修炼室才被打开一道隙缝。丹香从房间里钻出来,带着好闻的清香,让人精神一振,浑身的疲倦都有所缓解。
  吴为先从房间里走出来,折腾了一宿,他的脸上略有疲态,可是眼神却很亮,带着欣喜和激动,丝毫没有把那点疲倦放在心上。
  他站在门口一扫,看见沈灼大步上前,抬手拍拍沈灼的肩,道:你爹叫你进去。
  沈灼不疑有他,以为沈骁有事交代,走进炼丹室,在沈骁的声音中关上炼丹室的房门。
  炼丹室内只有一口炉鼎,悬浮空中,半人高,有九个形似龙头的火口。丹香从龙头中飘出来,可见一颗龙眼大小的粉色丹药飘在火焰中,被火焰淬炼温烤。
  沈骁全神贯注,听见声响回头看着沈灼,道:这炼丹的最后一步需要用异火封一次药性,防止天心莲盏的药性随着香气溢走。我和吴长老对此无能为力,你可行?
  丹药中最麻烦的就是天心莲盏,必须用异火淬炼,沈灼以为他交出炼制好的天心莲盏便万事大吉,却没想到成丹的最后还需要异火加持。
  沈骁没问沈灼有没有,而是直接问行不行。显在当日沈灼拿出天心莲盏时,他便猜到沈灼身上有异火。此事他没有向吴为提及,只是在丹成之后让吴为出去,换沈灼进来。
  沈骁连试探都省了,沈灼也不必藏着掖着,他抬手一挥,白焰便落入火中。沈骁的丹火受到异火压制,迅速萎靡,缩到炉底。
  沈骁见儿子手熟练,淬炼毫无问题,便直接把火焰撤出来,给白焰腾地方。
  解毒丹的品阶高过沈灼现在的修为太多,但沈灼境界仍在,应对起来倒也不麻烦。白焰将丹药包裹起来,将天心莲盏所有的药性锁入丹药中。
  沈骁退到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灼使用的异火。
  火为天地所生,是光明也是希望,驱散寒冷,帮助人类抵御野兽。火留于世间,演变出各式各样的分支,那些不为人驯养,天地孕育而出的火皆为异火,乃火中之尊,千变万化,各不相同。
  玄门对异火的记载不多,拥有者更是屈指可数。沈骁生平了解的众多异火中,没有任何一种和沈灼手上这一簇有相似之处。
  火焰为白,似人间飘雪,却有着让空间都感到扭曲的威压,在火焰之中,蓬勃着一股生机。
  沈灼很快完成了丹药的最后一步,白焰抱着圆滚滚的丹药从炼丹炉里飞出来,沈骁递上瓶子,白焰乖巧地把丹药送上,随后飘回沈灼的肩,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位身为主人父亲的修士。
  凡是不被沈灼排斥,愿意让白焰她们见的人,都是白焰的观察对象。
  沈灼倒也不避讳,心念一动,黑焰从影子里飞出来,落在沈灼另一边的肩膀上。一左一右,一黑一白,一生一死,两种截不同的感觉。
  沈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惊呼道:两种异火?
  白焰在心里撇嘴,伸出一簇火焰须勾住黑焰,和她友好交流。
  是一簇,但她们一分为二了。沈灼摸摸白焰的头,让她乖一点。
  单独的白焰沈骁认不出来,但黑白双色他却有点印象,那是在异火中也极为难得的特殊火焰,代表着生和死。
  沈骁心里的震撼无言表,沉默了半晌,既欣慰又心酸: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没有落下修为,又有异火傍身,沈骁实在难以想象被人顶替这些年,沈灼都遭遇了什么。他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没有身份,孤魂飘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沈灼习惯性地用冒牌货的身份回答道:没有,这些年辛苦的是爹娘,我给你们惹了那么多麻烦,让你们伤心难过,是我不孝。
  沈骁哑,握着手上的丹药瓶,想了想,平静道:你不用去承担这本就与你无关的错,我和你娘多少猜到一些。只不过人言可畏,口说无凭,以退为进,多是忍让,不逞一时之能。你既回来了,我和你娘断没有委屈你的道理,你尽管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沈骁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昔日种种过错理应有人来承担,但那个人不该是沈灼,而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沈灼刚收了白焰和黑焰,准备为沈骁开门,冷不丁地听见这话,僵在原地。他抬头看着沈骁,对上他慈爱的目光,没由来的一阵心酸。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诧异道:爹和娘是怎么知道的?
  沈骁眼神微眯,道:你是我们的骨肉,我们还能不清楚?公输家的那个小丫头都坚信你被夺舍,我们又岂会毫无怀疑?只是诧异为何无检查出来,那人的灵魂和你的身体契合,仿佛天生便在一起。
  沈灼沉默,并未解答沈骁这个疑惑。关于凌霜雪的身份,关于冒牌货的由来,说起来不仅过于复杂,还会动荡玄门。在当下这个时候,该装傻还是要装傻。
  沈骁也不指望一次就从沈灼嘴里听到答案,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可能强迫他。今日坦白,不过是让他心里有数,不用处处顾忌。
  我看你师尊那情况,他可是也知情?沈骁问道,目光微暗。
  沈灼拜入幻月仙宗,是由凌霜雪和时渊夜亲自教导,这两个都是玄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不至于把一个好好的天才越养越废。
  沈骁之前还有过抱怨,但后来仔细想想,他们恐怕也是知情者。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二人选择了隐瞒,对此不闻不问。
  听见沈骁提起凌霜雪,沈灼怕他有所误会,连忙解释道:这件事师尊确实知情,但出于一些复杂的缘由,他并没有站出来言明。爹莫要误会,其实师尊对我很好,我被人夺舍这些年,也是师尊在帮我。
  沈灼流落异界,凌霜雪受规则所束缚,无对冒牌货出手。但他可以寻找沈灼,在背后为沈灼周旋。
  沈骁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岂会因此就迁怒凌霜雪?见沈灼如此急切的解释,他哑失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挺在乎你师尊。
  在乎这两个字撩人心弦,沈灼不说话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沈骁不在和他纠结这些事,把手上的丹药递给沈灼,整理衣襟道:你既能说服段秋,那为她解毒这事也交给你了。你们兄弟姐妹之间也是许久未见,不必那么早回来。
  沈灼拿着药,仿佛是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但沈骁说的没错,送药这事还得他去。因为除了解毒,他还要帮段秋恢复容貌。
  也不知那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万宝楼是个什么样。
  沈灼回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顺道看看闻人且和曹疯子有没有回来。
  温如宁看似温和,办起事来雷厉风行,这二人被他借走这些天,每日早出晚归,回来是倒床就睡,沈灼也很难和他们碰面。他其实想问问假药一事,但看看安静的院子,沈灼就知道不行。
  今日的天色一如既往的阴沉,寒风猎猎,刮在脸上就像刀割一般。
  凌霜雪站在廊下等沈灼,不用问沈灼也知道他是要和自己一起去万宝楼。但如今的万宝楼过了封匣,没什么看的也没什么玩的,除了人。
  沈灼给凌霜雪披上斗篷,低垂眉眼,似有心事。
  凌霜雪抬眸看着他,问道:你不遮掩一二?
  遮掩什么?沈灼不解地问道,话刚说完他便反应过来,笑道:师尊是担心万宝楼前寒舟写的牌子?你放心,只要我想去,没人敢拦我。寒舟这是激将,故意恶心我呢。
  你倒是看的开。被人和畜生相提并论还能喜笑颜开,毫不生气,凌霜雪都不知道该说他大度,还是该说他缺心眼。
  沈灼笑意不减,握住凌霜雪的手,在他耳边轻声笑道:师尊一会儿就知道了。
  万宝楼封匣以后,平日只留人手接暗楼管的生意,其他的没有特殊情况,概不接待。沈灼离家十一年,再度回来,眼前的这座高楼却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门口的护卫气息绵长,一身黑色的劲装干净利落。沈灼心想,就连守卫都还是从前那二人。
  在楼前朱红色的柱子上,挂着一块木牌,不用想也知道,那便是段寒舟写的:沈灼和畜生不得入内。大概是写的久远,那块牌子有些褪色,就连字迹也不如一开始那般清晰。
  凌霜雪皱了皱眉,沈灼却盯着看个不停,嘴角带着笑意,偏头和凌霜雪道:多年不见,寒舟的字还是像狗爬的一样。
  凌霜雪:
  所以你的重点就是他的字写的丑,而不是他在骂你?
  沈灼吐槽完后就把视线从牌子挪开,看向眼前这厚重的大门。因为封匣避客,平日里只开半扇。
  他和凌霜雪上前,两名侍卫认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出手阻拦。
  沈灼面带笑意,道:因为那块牌子?
  护卫二人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灼幼年进出万宝楼就像是进自己家一样,从来就没有人敢阻拦。他和段家的公子毫无区别,都深得段炎淳的喜爱,小时候还被段炎淳抱在怀里,带上拍卖场凑热闹。就是偶尔不小心闯了祸,段炎淳也不忍责备,只要他认错就不惩罚。
  要是以前,这两个护卫是万万不敢阻拦。可现在今非昔比,段寒舟话已经放出去,段炎淳又不在,他们断不敢得罪段寒舟,只能委屈沈灼。
  沈灼也不为难他们,叹了口气道:既你们二人无做主,不如派个人问问?我倒是不急在一时半会儿。
  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对沈灼抱拳,进楼禀报。
  段寒舟不在楼中,但段秋在,告诉段秋和告诉段寒舟没有区别。
  凌霜雪眼神微眯,神色有些不悦,心里为沈灼打抱不平。
  但沈灼不介意,段寒舟的恶意止步于此,再多的便没有了。
  侍卫的通传要点时间,沈灼歉意地看着凌霜雪,道:委屈师尊陪我等一等。
  凌霜雪看着他,默默地在心里叹息一声:傻子。
  明明被针对的人是他,却反过来安慰自己。
  这位不是最近大出风头的沈公子吗?这是在做什么?
  万宝楼外人来人往,有什么动静都容易吸引眼球。沈灼和凌霜雪并肩站在一起,本来也没什么,但架不住有人要送上门来。
  刺耳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刮铁器,沈灼回头,眼神微暗,面前站着个熟人。
  严洛冰带着两位长老朝着万宝楼大步而来,他认出沈灼,故意出言询问,等沈灼看过来后,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讥笑的神情,佯装恍大悟道:哎呀,你瞧我这记忆,怎么就忘了段寒舟定下的规矩呢?
  说着眼神飘到一旁立着的牌子,道: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瞧这旁边不就有?沈公子出身世家,又怎么会不认识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