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渐渐落幕的天色,许久没有出声。
宇文昊凝了凝眉,正打算再开口问,却见二长老沧桑的神色带满了深沉,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便止了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漆黑的夜空无星无月,一切显得格外凄切寂寥。
这个时候,静默不动了许久的二长老终于开口:“她是一个怪物,一个连我们五老都不敌的怪物。”
许是等待的时间有点长,一直静坐在一旁饮茶的宇文昊,一时间没意识过来,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继续道:“不仅是我们五老,甚至于我们这整个陇月宫,恐是在她面前都是如同蝼蚁,不堪一击。”
“什么?!”这回宇文昊是听清了,只是二长老的话让他难以置信:“苏姨不过一个妇人而已,又怎可能……”
“妇人?”二长老重复一声,遂自嘲道:“当年我们几个也都是这般想的……一个微不足道,不知所谓的妇人而已,可是错了,我们都错了……当年她来的时候,恰逢宫里正举办三年一度的祭祀大典,而就因为她的擅入,那场本是一人献祭的祭祀大典,生生被她一手促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千人献祭大典。”
闻言,宇文昊面露惊骇:“如此大的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二长老哀叹一声:“因为当年参加那场祭祀的人活下来的只有六人,除了我们五老,还有就是上任老宫主,所以这事被压了下来……因为那女人实在是太强大,我们所有人联手都不敌,所以为了陇月宫几百年的基业不会就此毁于一旦,我们迫不得已同那女人做了让步,但让我们都想不到的是,那女人在搅乱了那场祭祀后,竟荒唐的说她不为任何目的而来。”
“这态度言辞倒像是苏姨的做派。”听了最后的话,宇文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又问:“后来呢?她又怎么成了我和珑儿的乳母?”
二长老:“她以一人之力,抓了我们陇月宫千个活人祭祀,我们自是不信她没有目的,也果然,她在探知了我们陇月宫的底蕴后,便就提了要求。”
宇文昊连忙追问:“什么要求?”
话到这里,一直神色哀伤的二长老脸上忽然浮起一抹可笑:“她所提的要求同样荒唐可笑。”
宇文昊先是不解,随后皱眉猜测:“我和珑儿?”
二长老深看了宇文昊一眼,没再明说,随后他的目光飘向案台上的四个牌位,眸底闪过一抹哀凉:“因为那女人,当初我们有幸活下来的几人,身上却也都患了无法治愈的隐疾,故而我们五老只得选择常年在这月宝阁静修闭关,而上任老宫主就是因为那隐疾没有得到好的控制,才……老宫主离去后,我们曾想过找那女人讨个说法,可最后还是因为贪生怕死退怯了,所幸至那次祭祀后,那女人倒没再掀什么波浪,我们便也就息事宁人,得过且过至今。”
“事到如今,当初的六人仅剩老夫一人,而如今老夫也是气数将近,更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这些事再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小昊,老夫今日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去做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凡事做自己,切莫活得像我们这般见不得光,更不要轻信于人,受人蛊惑。”
宇文昊点头会意,遂又好奇问:“这些年来,您们都没去探查苏姨的底吗?”
“查是查了,只是……”二长老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女人极为神秘,我们暗查了十几年才查出一点线索,这些年来除了我们陇月宫,她一直以另一副面孔隐姓埋名于加洛国一个慕姓的将军府中,据我所知,她似乎在找人,又似乎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阴谋,总而言之,小昊你记住,这女人万不可深交……”
二长老之后又告诫了好些话,宇文昊似听非听,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像是沉在自己的思绪中,嘴里喃喃出声:“慕府?难道和那臭丫头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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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洛皇城北郊。
密林深处一间亮着微弱烛光的茅草屋内,响起了一阵暴躁的声音:“老子还要在这破地方待多久?”
紧接着,一道带着娘气的男声响起:“爷息怒,老奴这会儿过来,就是来告诉您上头有指示了。”
暴躁声音的主人不耐烦地囔道:“他要老子做什么?快说!”
娘气男声不急不缓,他拿出一封信笺:“都在这上面了,您自个瞧吧。”
看完信笺,暴躁声音的主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出声:“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大胃口,哈哈……好,老子上次空手而回,这次定要全讨回来,你去告诉他,这事老子应了。”
末了,他又问:“对了,这信中提到的高手是谁?”
娘气男声还未出声,门外进来了两人,其中一人坐在轮椅上,一袭胜雪白衣,英华内敛。
一眼见到坐在轮椅上的人,暴躁声音的主人顿时又暴躁了。
“别告诉老子,那高手就是这个坐轮椅的残废?”
“就这残废能助老子成事?老阉狗,你逗老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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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和龙孝羽谈心深聊,将一切说开后,慕梓灵的心就像被点亮了一盏明灯,再无丝毫心结,第二日一大早,她便早早用过早膳,去了园子。
正如龙孝羽所说,丑媳妇见公婆,难免会紧张了。
然而,却在慕梓灵怀揣着丝丝紧张的心,踏入园子,再要推门进房的时候,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黎霑拦住,说什么都不让她进门。
对于黎霑门口拦人,慕梓灵自是气不过,但是之后见一直在医治云瑾夫人的乐天,竟也被拦在门外,拒之不让进,慕梓灵是着实意外又纳闷了。
她不让进也就算了,怎么连乐天都不让进了?
被阻之门外,乐天哪能容忍?
可尽管面对他的各种不满和抗议,甚至不顾形象的撒泼耍横,黎霑依旧油盐不进,牢牢地守着房门,谁也不让进。
此时,房间外不远处的红枫树下,慕梓灵,黎霑,还有乐天,三人围桌而坐。
秋风落叶,景致甚美,可似乎除了黎霑,谁也没有心思去多看一眼身边的美丽景致。
慕梓灵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时不时抓起桌上摆放的各色干果吃食往嘴里塞,目光来回不停的往黎霑和乐天身上转。
看看乐天那盯着黎霑那虎视眈眈,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再看看黎霑回馈给乐天的那副“看不惯我,又干不过我”的欠扁又不乏惬意的慵懒姿态,慕梓灵也是无奈了:“小小舅,你看你把我们这位文人雅士整成什么样了?都快成泼妇了都,我说你就不能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去一下子?”
黎霑背靠着树干,抖着二郎腿,连口都懒得开,只是伸出食指摇了摇。
随着黎霑手指的举动,乐天紧握的拳头上骨节又咯吱咯吱地响起,像是随时有可能冲着黎霑妖柔的脸揍上去。
而事实上,挥拳揍黎霑的想法,乐天也不是没有力行过,只是可气的是,每次他火力全开地挥拳,却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别说伤到黎霑了,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于是,在黎霑面前碰灰了不知多少次的乐天,就算再不甘,再气愤,也只能像现在这样拿眼神乱杀黎霑。
乐天实在想不通,黎霑还是李心远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实力可以说是平分秋色,不分上下,可怎么这娘娘腔一朝换了个身份,换了个名,怎么连带着他的实力也是蹭蹭地涨到他遥不可及的高度了?
实在是可气可恼也!
砰——
乐天忽然一拳重重地砸在石桌上,只见他闭着眼睛,压着心气,声音平稳地开口:“我自十二岁起就开始医治夫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整整十二年来,我自问对夫人的病尽心尽力,从未有过丝毫懈怠,你可知救醒夫人早已成了我的执念,不死不休的执念,可是现在你凭什么阻止不让我进去?你是谁啊?你凭什么?”
见乐天如此,慕梓灵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她暗搓搓地碰了碰黎霑的胳膊:“你就让乐天进去瞧瞧吧,大不了我不进去了还不行吗?”
谁知,黎霑竟老神在在地说了一句:“你救不了她。”
这话无疑是在剜心,剜乐天执念的心。
看到乐天瞬间煞白的脸色和暗伤的神情,慕梓灵顿时气不过了:“黎霑,你别太过——”
慕梓灵愤怒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乐天低落的声音打断:“你说的对,我救不了她。”
紧接着,他像是不死心一样地看向黎霑:“所以……你能救她?”
黎霑没有出声,只是不动声色地冲着身边还携着一身忿忿不平气息的小丫头瞟了一眼。
此时无声胜有声。
乐天忽然勾起唇角:“我懂了。”
懂?
懂什么?
慕梓灵纳闷地朝乐天看去,却见乐天已经起身,他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直接就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