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孝羽的话是疑问,也是肯定。
龙文胤愣了一下,随后也见惯不怪这小子是个人精的事实了,他无奈苦叹:“朕老了,统领加洛都力不从心了,何况是整个大陆?迟早他都要继承皇位,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差?”
算算时间,那老五继位都有一年了,木已成舟,按老三这小子的脾性,他若不乐意老五做皇帝,应该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找茬。
因此,龙文胤心底万分笃定,龙孝羽不会在这个还算国泰民安的节骨眼上掀风起浪。
如若不然,他第一个跟他急。
哪里知道,龙文胤这个不是亲爹,但胜似亲爹的爹,也是猜不透他这个“亲”儿子的心思。
他“亲”儿子是这样说的:“龙孝南不适合做皇帝。”
龙文胤一听,顿时坐不住:“你想做什么?!”
龙孝羽懒懒地倚着门框,调儿也懒懒的:“您觉得呢?”
他还用觉得吗?已经猜出来了,龙文胤真急了:“你——”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了四个字:“莫要乱来。”
龙孝羽无心政权,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无论如何,龙文胤都不会相信他会谋权篡位。
龙孝羽噤声。
敢情这是默认了?龙文胤又急又有点儿上火,但他压着没有发作,反倒还怀柔了起来:“羽儿,你和老五自小一起长大,你也应该知道,他自小心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就算如今,他有些事的确做得有些不妥,但终究还是留有善念,没有将事做绝,所以——”
龙孝羽接下他的话:“所以,您是觉得这样一个优柔寡断之人,能长期统领好整个大陆?”
龙文胤被问住了,他压着的火上来了,破罐子破摔:“哼,不管怎样,你要敢乱来,又或是挟朕去威胁他,朕都不会让你如意!”
末了,他扎扎实实地坐回蒲.团上,语气坚定:“朕刚说了,朕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到死都不会,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老头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龙孝羽暗叹了一声,无所谓地说:“随你。”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抬脚退出门槛,又丢了一句话:“本来还想带你去见母妃的。”
……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龙孝泽和青凌收拾得贼麻溜,没一会儿两人就背着各自个行囊,一左一右围在慕梓灵身边,噼里啪啦的话着家长里短。
“冯岑!冯岑!”佛堂里,太上皇忽然窜了出来,兴冲冲的,边跑边喊人。
“怎么了这是?”龙孝泽傻眼了,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老爹这么急急燥燥,有点兴奋过头的样子。
傻眼归傻眼,近段时间他老爹身子骨可没以前硬朗,这么毛躁跑着,万一给跑散架了,那还得了?
龙孝泽这个大孝子赶忙跑过去,扶住他老爹:“父皇,您跑什么呀?是撞邪了,还是要去投胎?”
这倒霉孩子就是管不住嘴,龙文胤往他脑壳敲了一记,上气不接下气地催:“快,快去看看冯岑收拾好没有?我要走,立刻马上就要走。”
龙孝泽愣了一下,然后就正经起来了:“父皇,现在外面可乱得很,您要去哪儿?要我说啊,您身子骨不好,就别折腾了,好好在佛堂里呆着——”
他话没说完,他老爹又狠狠地敲了他一记脑壳:“要呆你自己呆,今天我走定了,谁拦都没用。”
龙孝泽:“……”他老爹怎么就这么顽固呢?
青凌心疼他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壳会给敲坏了,她可不要嫁给一个傻子:“你傻不傻?龙伯伯这是要跟我们一起走呢。”
龙孝泽不傻,他怎么会不知道他老爹是要跟他们一起走?只是他不想在这里被管着,出去还要被管着,他龙小爷的日子可不该是这样的。
可惜啊,龙小爷心里的苦没人能懂。
慕梓灵同龙文胤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龙孝羽身边,看着他,眼里有笑,笑里有话。
龙孝羽抬手捂住她贼亮贼亮的眼睛,不让她看了,他说:“等会儿你同他们先离宫。”
慕梓灵拿开他的手,敛容看他:“那你呢?”
她知道他们这会儿离宫,肯定不会像进宫时那般顺利,如果这以少战多的一架非打不可,那就打呗,现在直接捅个鱼死网破,也好过日后没完没了。
龙孝羽却说:“我去找龙孝南拿个东西。”
“什么?”
“他欠的。”
慕梓灵讶异,却没再多问什么,只说:“那等会儿我带他们从后山走,这会儿我哥应该也把我爹娘他们救出来了,我们去找他们会合。”
先前慕梓夜与他们分道扬镳,就是去后山,那边有一条可以进入皇宫的密道,密道所通的正是当初龙孝南囚禁龙孝璃的那个地下密室。
龙孝南如法炮制,将慕振国和黎恩关在那个密室,以为不为人知,天衣无缝,却不知,龙孝羽和慕梓灵曾去过那个密室,还亲眼目睹了他的伪善面目。
这皇宫固然水深火热,危险四伏,但慕梓灵丝毫不担心龙孝羽会脱不了身,不过她还是叮嘱了声:“你要小心。”
“好。”龙孝羽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回茶楼等我。”
没一会儿,冯公公身上挂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跑了来。
看这架势,是要走彻底了啊。
龙孝泽心里怨声哀哉,苦得没法形容了,他欲言又止,做最后的挣扎:“爹,您看您金身贵体,一出行就要带这么多东西,累赘且不说,还耽误行程,要不您就别……”别走了。
这小子说得对。
不能耽误行程。
龙文胤在冯公公身上挑了挑,最后那些什么金银珠宝统统丢掉,只留了一包最轻的行囊,还挂在冯公公脖子上。
现在是晌午,不是早晚,冯岑这个办事利索的老家伙,他得带着一起走。
急里慌里忙了一通,见几个小的还杵在原地不动,龙文胤又急躁躁地催着要走,没了往日里的威严严肃,就像个被触了逆鳞的毛躁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