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工作完了?”何清越仰着头笑了起来。
武雨桥也跟着轻笑,“做完了,我们走吧。”
要不要看一下中医?
“奶奶,我今天见到了邱倬。”饭桌上,何清越平静地说道。
苏婉茹放下碗筷,淡淡的看向何清越,没有追问,情绪中没有丝毫的波动。
何清越说道:“我在干休所看见他的。”
两人也只是匆匆一面,过程无须赘述,苏婉茹也听得明白。不由得嗤笑一声,“也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
说到最后难免有些意难平,被这样一个卑鄙小人迫害了大半生,搁在谁身上都忍不住的想生啖其肉。
“我在军训期间还见到了他孙子,邱波。”何清越索性又把军训的事说了出来:“这人也是个没脑子的蠢蛋。”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冒失。”苏婉茹语气中难得严厉了些,何铭璋皱着眉,也是一脸的不赞同。
何清越握住奶奶的手,“奶奶,你看我不是没事吗?”
“邱倬这人品行差这是不用说的,但他身上的功夫却是实打实的。你说他那孙子还是体校的,那里的人怎么会没几把刷子,你个小丫头贸贸然的就上去,实在是……你要是有什么闪失,让我和你爸爸该怎么办!”
何清越心里一抽,知道这些年的伤痛对两位长辈来说过于刻骨铭心,他们不想让何清越再有什么闪失。不想他们再担心,故作轻松的笑道:“奶奶爸爸你们放心吧,他们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权势才能作威作福,可在真正有权势的人眼中他们什么都不是。我没跟你们说过,我今天去问诊的那家才是京城这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治好了他家小孙子的命,您想想,他会让我出事吗?”
“牙尖嘴利……”苏婉茹不知道这是不是孙女拿话诳她,只能看向武雨桥寻求答案。
武雨桥牙关咬紧,脸色紧绷暗沉如水。即使何清越一语带过,可他对京城里这些二世祖们的德行知之甚深,对这个未曾谋面的邱波也记挂上了。
感受到手上的触感,武雨桥抬起头来附和。“没错,这位首长曾参加过多场战役,那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物,是京城的定海神针。邱倬不敢造次。”
至于会不会护着何清越他没有提,他的女人他自己会护着,用得着别人?
苏婉茹没听出他的另外一层意思,但知道那位的重要性就已经够了。却还是忍不住嘱咐道:“孩子,听奶奶的。这世道靠人人跑靠山山倒,只有拥有自己的力量才是安全可靠的,以后千万不要冒失。这么多年我们都过来了,不差再多等几年。而且现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奶奶经受不住再失去你了。”
“雨桥啊,清越年纪小做事难免毛毛躁躁的,你在她身边一定要规劝着些。邱倬那人心胸狭窄,都说歹笋难出好笋,看这样子他那孙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日子你多注意一下周围,千万保证清越的安全。奶奶拜托你了。”苏婉茹说道。
“奶奶,你放心,我一定保证她的安全。”武雨桥郑重道。
奶奶的一番拳拳爱护之心何清越感动归感动,但不免的又觉得好笑,奶奶对她的武力值不了解,邱波那样的再来几个也没问题,但这些就不要多说了。
晚上苏婉茹不免得就多说了些,就是怕小孙女年纪小不懂事,再把自己折进去。
何清越也乖巧的听着,没办法,自家奶奶只能宠着。
武雨桥则面色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眼中偶尔闪过的寒芒告诉她现在男人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而让武雨桥惦记上的邱波此时还在医院呢!
他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但并没有多疼,只是有些痒意,更多的是难堪。
真正折磨他的是身上各处的伤痛,全身都痛的那种,隐隐作痛,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那种。偏偏来到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后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来,医生都快以为他得了癔症,或是专门来涮他们的。
但其中的痛苦只有邱波一个人知道,夜里辗转反侧疼的睡不着觉,只能靠止痛片来减缓痛苦。
他不停的咒骂那个让他变成这样的何清越,言语之中极尽恶毒。
而何清越此时已经回到学校了,和宿舍里的第四位室友大眼瞪小眼。
“你是我的新室友喽?好巧啊!”女孩子笑嘻嘻的挥着自己的手。
这个‘甜甜’都不觉得尴尬,她更不会尴尬了,何清越笑着打招呼。“你好,新室友。我叫何清越。”
“我知道了,她们已经介绍过了。”‘甜甜’挑了挑眉,“我叫田恬。”
新室友很好相处,性格爽朗大方不扭捏,很容易让人新生好感。田恬上午入住的宿舍,和杨明月苏倩已经有了初步的印象。
“哎,你们早就认识啦?”杨明月好奇地问道。
“见过一面。”何清越笑了笑,没有多说。
田恬也笑道:“昨天在咖啡店有过一面之缘。”
杨明月没再多问,反而是饶有性质的提议道:“咱们宿舍姐妹现在也算是齐全了,出去搞次团建呗。”
一看杨明月家这种活动就没少组织,没一会儿就把事儿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宿舍里的几人家境都还不错,这种开销并不为难,一致通过去校门外找家小店搞‘团建’。
学校附近有很多的小馆子,经过历届学子的亲身体会口味还是偏上的。综合了宿舍姐妹的意见他们选择去吃火锅。
火锅这东西是活跃气氛的小能手,甭管之前熟不熟,经过这一个锅里吃饭的情谊在大家很容易就能热络起来。
她们都是正青春的小姑娘,女孩子的友谊总是来的很快。一餐饭的功夫大家就好的到了手挽手上厕所这种程度了。
大学生活就这样的开始了。
大一的课程表排的很满,何清越也收敛心神全身心的投入到现代药学的课程中去,疯狂的从中吸取知识。她们现在以理论知识为主,实验室是没法进去的。每天只能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在背,学校图书馆中也常常出现她的身影。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和宿舍姐妹一起,空余时间会和男朋友约个会,周末的时候回家陪奶奶爸爸,时间安排的满满的。
好在她的爱车前几天已经到了,骑着它穿行在首都堵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马路上能够节省不少时间。
奶奶担心她在学校吃不好睡不好,每到周五就要提醒她回家,给她好好补一补。
行驶到西城区的时候何清越就放慢了速度,这边都是来往的行人速度过快就不好了。机车不疾不徐的往前开,路过一家主打宫廷菜的餐厅时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停下车去打包两个菜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惊呼,虎的她紧忙刹车。
这是遇到碰瓷的了?
看着机车前方仰倒在地的中年男人何清越的脑子里蹦出这么个念头,她的车速并不快,比走也快不上多少,但机车的重量在这,何清越也不敢疏忽,上前两步。“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中年男人摆摆手,声音虚弱极了。何清越确定这是真的虚弱,不是虚张声势,这是撞到哪里了?
“先生真的不要紧吗?”何清越蹲下身伸出手。“我是医生,您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真没事,没事的,你走吧。”男人扭过头,躲闪的样子十分明显,似是不想跟人接触。
何清越没管那么多,也怕把人撞个好歹,伸出手直接扣住中年男人的脉搏,一诊之下顿时哭笑不得:这是饿的!
看这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也不像是落魄的,怎么就饿成这样?
确定人没有被撞伤后,何清越就把人给扶了起来。一站好男人迅速后退两步跟她拉开距离,何清越失笑。“先生,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嗯,嗯。”男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走了。
何清越将车子重新停好,然后向那家宫廷菜馆走去。既然都到这了就打包两个菜吧,他家做的糕点也好吃,可以给奶奶带一些回去。
这家餐厅向来是人流涌动的,过高的价位也没有阻挡住一些老饕的脚步,反而因为这层‘门槛’删选掉一批客人。
但即使这样这家餐厅的位子也是供不应求的。好在这会儿已经过了人流量最多的时候,不用等位,直接进去就可以。
一进门就看见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男人踌躇着站在门口进退两难,手还不住的摸着干瘪的肚子。
这是手头拮据?
何清越上前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啊?”中年男人吓了一跳,看见是她立刻紧张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这人的年龄跟她爸爸差不多,可这幅样子却像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孩子。刚刚给他诊过脉,她很确定这人身体健康,脑子没有毛病,这幅样子又不是装出来的,所以极大可能是真的这么……单纯?
何清越指了指里面,“我是来这吃饭的,你要一起吗?”
“太好了。可,可以吗?”男人眼睛一亮,殷切的看着何清越。
何清越一笑,“刚刚不好意思碰到了你,就当做赔罪请你吃饭。”
“好啊,好……”男人开心的跟她进了菜馆。
两人选了个位子坐下,何清越把菜单交给他点菜,然后跟服务员交代好一会儿要打包带走的糕点。
转过头来的时候男人已经选好了菜,他正襟危坐,只一双手在桌子底下忍不住的搓来搓去能看出来他的紧张。见她看过去中年男人迅速移开目光,然后意识到这是请他吃饭的人又移回目光冲她咧了咧嘴,在笑。
何清越差点没绷住笑出来,好在及时忍住了。
“你先坐。”不忍中年男人太过紧张,何清越避了出去。
这家私房菜天气暖和的时候会在院子里设几个席位,两边露台上也有。现在人流量不大,再过两个小时到了饭点人多起来的时候位子都会坐满。
何清越找了个空地坐下,等着菜做好。
她的位置正对着厨房的方向,透明的大玻璃能让人清楚的看清里面的忙碌。她正出神,就见里面气冲冲的走出一人,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追着他喊。
男人气急败坏的踢翻一个凳子,然后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这一番变化实在太快,何清越正想着是不是要回避。就听那女人说道:“老徐,你别放弃,我们再去其他医院看!”
“是啊师傅,您可千万别说丧气话。你说咱们私房菜馆就指望着您呐……”一口京片子的男子不知道哪句话触怒了男人,男人又迅速站起来,暴跳如雷。
“指着我,我指着谁?京城军区医院的专家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了,再不截肢我这条胳膊都甭要了!我该截肢截肢,你们该走人走人,咱们一拍两散!”男人脸上晕染着不正常的红晕怒吼道。
他的两手激动地在半空挥舞着,左手食指包裹着纱布,但整个手指都呈现一种青紫色。这是怎么了?说着说着就要截肢了?
“师傅,您怎么就说这丧气话?”京片子也跟着急,“师娘,您赶紧劝劝师傅,咱可不能放弃,那军区医院不行还有协和不是?”
女子跟着叹气,这个倔驴倔了一辈子,谁劝能劝得动?
“老徐啊……”
“你甭跟我说什么大道理,老子吃的盐比你们走的路都多。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不想放弃,我徐国良做了一辈子的菜,收拾个鱼把自己搞得要截肢。我这双手,你说我这双手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徐国良在原地转起圈来,那模样看着十分吓人。他怒急攻心,说出来的话也是颠倒的,但很容易就能让人听出来原委来。
徐国良手艺好,自己开餐馆有些年头了,从苍蝇馆子到今天需要预定的私房菜。从什么都要亲自动手到如今的主厨这一路的艰辛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体会。
每一个成功的厨师都是从学徒做起的,打荷、切墩儿、红案、白案,这都是后厨里的,他什么都做过,可这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他轻易不出手,都是由徒弟做,像是一些大菜,特色菜才会由他亲自动手。
前两天后厨少了个人,处理食材的帮厨家里有事请假了,就由新来的接手。鱼鳞都没刮干净,这能上桌?徐国良才做菜这方面是权威,自然就看不上如此敷衍的。
露胳膊挽袖子,亲自上手准备教导教导这新来的小伙子鱼该怎么处理。
却不想一时不差食指被扎了一下,他也没太在意,厨师吗,这些都是难免的,他当年做学徒的时候手上的伤口就没断过。
没出多少血,用水冲了一下就过去了。没想到一夜过去,食指肿的老高,餐馆里还有一桌预定指名要他掌勺,他这时也没想着要去医院,只是用酒精消消毒然后去餐馆了。
没想到一天下来,手越发的严重了,人也昏昏沉沉的发起烧来,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他觉得不对,直接奔医院去了。医生一看他这手面色就沉了下来,随之沉下去的还有他的心。
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告诉他患上脓毒血症。给他说了一大堆的名词,徐国良没记住,但他意识到他这只手要保不住了。
医生说的很清楚:他的手现在已经大面积破溃,伤口大面积感染,已经蔓延至整个手掌,趁着现在赶紧做截肢手术切除手掌,要不然会逐步蔓延至手臂乃至全身。
他是一个厨子,厨师最重要的就是手,没有了手他要怎么炒菜、颠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