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漠然。
夜幕下涌动着的火光让那柄银色的长剑泛着丝丝凛冽的微光,顺着剑锋众人就能够感受到那一缕缕刺骨的寒气。
前一秒气势冲天,宛如要震碎山岳般的铁虎动作戛然而止。
他感受到了一抹痛意。
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像是被针扎一般,其实这种痛苦对他而言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偏偏,在那抹刺痛后他听到甄行如呢喃般的轻语。
这声轻语,触动着他的神经。
心中的愤怒冲天。
却不想,自己的手臂跟他已然失去了联系。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神经被斩断,一臂缺失。下意识的想要看向自己那条恍若失去的手臂时,他眼角的余光总算是看到了在肩膀处的一道血色的细痕。
若是不仔细去看,也许,他都看不清那痕迹的存在。
可就在这下一秒——
呲!!!!
鲜血喷涌。
赤红色的鲜血从血痕向外喷出,那感觉都好像是有着血泵一般向外喷射。与此同时,他的那条手臂也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在落地时手臂的手指还在时不时的舒展紧握,就好像它依旧在执行着大脑中枢下达的指令,被斩断的神经源还不知道它已经彻底脱离了曾经隶属工作的躯体。
整个宴会厅的宾客噤若寒蝉。
直到,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
“啊!!!!”
尖锐的女子叫声从宴会区传来,待到此时宴会厅处的静默瞬间被打破。所有的宾客都疯了似的朝着宴会厅的内部退,看向甄行时的眼中充满了难以遏制的恐惧。
他们怕了!
也许在最初甄行鏖战暗卫时,他们心中虽有惊慌,却也没有到像这般恐惧的地步。那时候他们心中都很清楚,虽然暗卫的实力不俗,却终究还是不属于顶尖武者。然而,来参加此次婚宴的武者中,可是有着众多的顶尖存在。
只要这些人能够出手,想要解决甄行这个闹事者还是很简单的。
当铁虎出现时,他们几乎都已经安心。
认为胜负已定。
这一回的闹剧也该到此为止。
谁知,
最终的结果竟是铁虎断了一臂。
“铁虎的手臂被斩了!”
“天呐,铁虎已经算是江湖中顶尖的武者,他的兽化之力不管是肉身的防御还是力量都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哪怕是江湖中成名许久的高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啊,可他的手臂竟然被断了。”
“你们看清甄行那一剑了么,我没看清。”
“我也是。”
“那一剑实在是太快了,怕是武尊境的高手也未必能抵挡的住吧。”
“这,就是无敌?”
“这就是敢在江湖中自称无敌二字的人么?”
议论之声就恍如绿蝇般吵杂。
此时,开口的这些武者无一例外都是江湖武者中的佼佼者,实力最差者也都有着武魂巅峰的境界。
可惜眼下的他们却是那样的低微。
他们,甚至都看不清甄行的挥剑。
要说武魂境在整个江湖之中其实已算的上是不赖。
若非如此,他们也未必能说出话来。
早就如其他宾客那般,退回到宴会厅的内部,尽可能的保证自己的安全。哪怕,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若是甄行真的想要大开杀戒。
站在宴会厅内部亦或是外面,都难逃一死。
顶多就是先后顺序而已。
铁虎的手臂依旧在向外喷血,也许是内心愤怒的缘故,让他的断臂到现在鲜血依旧还处在喷涌的状态。
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流淌出细汗,但他的脸上却是并没有太多痛苦的神色。
终究他也是个铁血硬汉。
行走在江湖中,受伤就如家常便饭般简单。这种疼痛对他来说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何况这也并非是什么致命伤。
其实,从这一剑中,明眼人都能够看出两者之间的差距。
甄行如此随意的一间就让铁虎重伤。
若真认真,
胜负怕是不会有任何奇迹的出现。
甄行一剑之后不再出手,其实也是想给铁虎能够缓和情绪的时间。让他认清两者之间的差距,放弃参与此事。
他跟铁虎无冤无仇,确实不想伤其性命。
然而——
他的这份善意却并未得到任何理解。
“甄行,甄行!!!!”
滔天怒吼振聋发聩,断了一笔的铁虎双目赤红的看着甄行,血脉喷张之时断臂的鲜血也止不住的向外涌出。
院落的地面细微的震颤,地上的石子都开始滚动不止。
怒火熊熊燃烧。
被断一臂的铁虎根本没有半点冷静的迹象,反而好像变得越发震怒。
他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心中无尽的痛苦。要知道,他是兽化类的武者,并非是掌控者那般掌握的天地元素。
兽化类,最重要的其实就是他的身体。
被斩一臂。
哪怕之后他能够被治疗将手臂重新接好,却也绝对无法再像曾经那般运用自如。高手之间的交战,差之毫厘就定生死。
这一战,不光斩断的是他的手臂。
也有他在江湖中的未来。
是的!
甄行,斩断了他的未来!!!
“我要杀了你!”
双目赤红的铁虎愤怒咆哮,就恍若是疯了一般。
他的武道生涯就此葬送,既然如此他也绝对不能让甄行好过,他必须要让甄行为此付出代价。
看到这一幕的甄行眼帘低垂。
神色中,也伴着一丝黯然。
“真麻烦。”
心中的低喃就肃清了他的所有想法,眼下的局面就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他来这里就是想要见一人。
偏偏,却一定要他动杀戒。
“我真的不想杀你,不要真让我动手。”紧握剑刃的甄行压低声音轻声劝慰,神色中也伴着些许的挣扎。
“嘶,这甄行实力可以啊。”
此时,卢氏厢房。
简朴的木桌前涌动着一道以雷电凝聚的帷幕,澹台夫人靠着座椅一颗颗的朝着口中扔着樱桃,时不时的点点头。
“铁虎,实力可是不差,一剑就给他手臂断了。”
“这也不怪铁虎那么恼火了,这一剑可是把铁虎的未来都给斩断,就他那愣头青的性子不跟甄行拼命就怪了。可这铁虎也确实是有点傻啊,甄行那一剑他还看不出端倪么,想杀他就跟杀小鸡儿似的。”
“还凶呢,我如果是甄行——”
“给他脸他不要脸,那我可真就不惯着他了。”
“老公,你说甄行他干嘛不下杀手啊?”
外面大战如火如荼,澹台夫妻坐在房中就像是在开着茶话会似的,说不出的怡然自得。
“他不敢。”
大概半分钟,澹台浦才紧锁着眉眼幽幽发出一声低语。
“蛤?!”听得此话的澹台夫人愣了一下惊呼,“不敢,他干嘛不敢啊,铁虎都不是他的对手,那宾客中应该很少有人是他敌手了。你瞧瞧外面那些歪瓜裂枣,谁能动的了他。再者,铁虎就是个散修,他背后也没什么靠山,就算有靠山又能如何,甄行他是散修吧,光脚的还能怕穿鞋的?”
“你想的简单了。”
“有么?”
澹台夫人不解的眨眼。
“喔,你是不是想说他是在顾忌卢氏啊,害,说实在的,卢家其实在我看来就是外强中干,也是个青黄不接。如果卢定天这老头嗝屁,你信不信卢家比你们澹台家好不到哪儿去。”
“嘘!”
“怕什么呀,你都落禁制了。”
满脸不在意的嗤了一声,澹台夫人就懒得再跟澹台浦争辩,心中也多少有些不爽。在他看来,自从他这相公做了少族长,即将接替澹台一族大小事宜之后,变得谨小慎微了许多。
哪怕其中细节她是知晓的,也能理解。
可——
过分如此,她也不喜欢。
当时她能够看上澹台浦,那是相中了他那一身的气概,现在却是好似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反正我是觉得,甄行没什么好怕的。”澹台夫人低嗤。
“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么?”澹台浦低语一声道,“我想说的并非是甄行怕卢家的这些人,而是……他不想跟卢氏闹的太僵。”
“蛤?!”
都打到这份上还不僵,澹台夫人表示真的不理解。
看到夫人的神色,
澹台浦就知道她心中困惑轻声道。
“你难道没有注意么,甄行到现在还没有对任何人下杀手啊,不管是刚刚明明有一剑斩杀机会的铁虎,亦或是那些暗卫,他都没有下杀手,不是么?”
这时,澹台夫人微微抬眉。
旋即张开小嘴。
“他,他是在顾忌卢秀啊!”
澹台浦点头。
甄行到现在为止,虽然击退了众多武道高手,却是没有一人死在他的剑下,他是一直都有把握着分寸的。
很简单,他不想将局面闹的太僵。
这里是卢府。
他此番来寻之人是卢氏之人,他并不想让卢秀难做。如此高调的来此,其实他也是有着诸多想法在,譬如说他想让卢家看到他的实力,正视此时的他,期待他在江湖中将拥有的未来。
“这……”
被澹台浦点透的澹台夫人眼中伴着些许的难以置信。
“这点我还真没想到,这么说来甄行做的倒是也没错,如果他真的在卢府杀人,他和卢秀……”
“这不是好事。”
谁知,还未曾澹台夫人话落,澹台浦就凝声低语。听得此话的夫人眼中萦绕着困惑,旋即澹台浦叹道。
“人,最怕被抓住软肋。”
“若是再这样下去,纵使甄行如何,只要卢家有卢秀,想要拿捏他太简单了,他现在的这份顾忌,对他而言不是他向卢家的示好,而是……”
“卢家杀他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