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谁也无法抹杀,至少高力士见到了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从他的角度望去,洞察秋毫,李怀唐怒射飞毛腿准确命中安禄山后臀的过程完完整整落入他的眼帘。
“谢谢上将军。”
高力士在殿外截住李怀唐,态度相当诚恳,从贴心的称呼上即可感知。
诚意由衷而发,却非为他自己,而是替李隆基致谢,当然,碍于龙颜,嘴上不能这么说。
“大唐有高翁,大唐之幸也!”
李怀唐竟然有点羡慕李隆基有个这么忠心耿耿的奴仆。
高力士很受用,笑道:“上将军过誉了。今天上将军的一脚让高某见识到了什么才是赤胆忠心,可以说,如果没有上将军这一脚,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在此,高某再次感谢上将军的无私。”
“当不得!”
李怀唐慌忙扶住半跪状态的高力士,后面的半句却憋在肚子里:其实,俺贼后悔,那一脚踢得毫无道理!
神来一腿,只怨本能。
李怀唐查出了飞毛腿走火的原因。
高力士不这么认为,飞毛腿看似简单,却体现着忠心的成色,将心比心易地而处,没有足赤之心,绝对抬不起那一脚。
既然忠心,那就好办,怀着解开死结的一丝侥幸,他悄悄地来了,道谢之后,转入正题。
“大食人对宁远虎视眈眈,上将军该早日返回主持大局才是。”
李怀唐苦笑无言。能走,他还会留在此耍酷?李隆基早有密旨,令西面的潼关与凤翔守将拦截,不准杨玉环离开大唐。密旨对李怀唐而言,不算秘密,还未出洛阳,宫里就有消息传给洛阳城里的随风。
高力士忍不住,开门见山:“妇人而已,上将军大英雄,应该拿得起,放得下。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怀唐收敛笑意,正色道:“我不管别人如何看,总之,别说是我的妻子,哪怕是侍女,我都将她当作家庭成员,保护她们,我责无旁贷。如果,今天我抛弃了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那么,追随我的将士们一定会猜疑,明天将轮要到他们,而,后天,他们也会离我而去。所以,这是我的原则,无可改变。高翁请体谅则个。”
高力士很失望,欲言又止,满腔说辞最终化作摇头叹息。
“圣上不打算追究边令城与王珙的责任,他们已官复原职。”
高力士走了数步,忽然回头,似在忠告,又或是在做最后的努力。
诬告功臣者,论罪当诛九族,然而,李隆基将他们赦免了。态度咄咄逼人。
李怀唐只稍稍一愣,然后笑笑,拱手致谢离去。经过皇城城门时,立于两侧的戍卫同时自发挺胸抬头致敬,目光散发着崇拜偶像的狂热。
三拳击杀狮王,何其威武,何其热血!
传说再神,毕竟遥远,终究无近距离的狮王尸体刺激直观。
数十名金吾卫排成两列,衣甲光鲜神采奕奕,同样接受英雄的回礼。李怀唐以目光向将士们回礼,经过一名校尉时,稍稍停留。校尉关键的表情自豪激动,以致于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几下,牵动了嘴角,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表达。
李怀唐没说什么,淡淡颌首,继续大步流星,走出城门,翻身上马远去。一切都很自然,很正常,没有谁在意,即时是数十步外跟随观察的两名宦官也察觉不到丝毫痕迹。
“上将军,听说你三拳打死了一头狮王?”
同样以力量见长的韩二郎表示不可思议,自问有力气,却不知狮王是如何乖乖就范受拳的。
李忠心抢答:“少见多怪!上将军无所不能,狮王算啥?手指捏死都不稀奇!。”
在李忠心的眼里,尤其是飞夺安市城的十八勇士眼里,飞九天揽月,潜四洋抓鳖,对于他们的上将军而言,不过小菜一碟。
李怀唐哈哈大笑,纵马狂奔,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偶尔寻找小霸王的威风感觉不错,荣誉名声积聚太多了,需要挥霍挥霍。
“上将军,路错了,这边才对!”
铁牛紧追,大呼小叫提醒。
“不回府,今天运气不错,去玉鸡坊!”
洛阳的赌坊集中在玉鸡坊,坊内热闹,隐隐有成为洛阳城第四市的趋势。
试手气,当然是到赌坊,可李怀唐却光顾酒家。他选的酒家名为如意,按他说法,先沾点好意头。
李怀唐点了一个贵宾房,掌柜亲自招待。
如果可以透过窗门缝隙偷看,窥视者一定会惊讶,贵宾房里找不到人影。
看不到才正常。李怀唐与掌柜已进入秘道。
秘道曲折,半途有一扇暗门,打开即进入一间房子,房子属于赌馆天上人间的资产,位于二楼。
没错,拉开房子的窗户,热闹喧嚣的赌博现场赫然入目。
表面上,如意酒楼与天上人间不搭界,井水不犯河水,谁会知道内里有暗道互通?
并非瞎迂回穷折腾,显然李怀唐不愿意让人注意到他与天上人间有任何瓜葛。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很多,只要见到他出入天上人间,马上能将他的身份与幕后老板挂钩。
天上人间的台前老板是冼大郎,他早在房子里等候,只一个眼神,如意酒家的掌柜就点头会意,带着张仇走出房外。
“上将军放心,锁匠很可靠,是我们发展的外围人员。”
赌场龙蛇混杂如同人间的缩影,浸淫其中数年,冼大郎成了人精,未等李怀唐开口询问,先卖放心药。
锁匠是根据李怀唐的要求聘请,负责教导张仇开锁技艺。
李怀唐相当满意:“很好。”
冼大郎完全进入了被领导接见的状态,接着汇报工作:“托上将军洪福,此次辽东之战的赌局入账八十余万贯。依照上将军吩咐,其中一半交付给景山,其余的全在袋子里。”
冼大郎手指着案桌上的一个大袋子,袋口敞开,金灿灿的巨额飞钱露于外。
李怀唐取出两枚,掂量掂量,轻松笑道:“一半是你的赏金,剩下的我让四喜来提取。”
“上将军,我……”
赏金恐怕要空前了,足足二十万贯!冼大郎瞠目结舌,做梦都想不到,做梦都会笑醒。
李怀唐摆摆手,道:“赌坊是大郎的心血,有今日之成就,你功高至伟。从今以后,赌坊的份子与利益划分为三,宁远财政,你,我,各占一份。不用拒绝,你应该得的。”
不喂马儿吃野草,休想马儿跑得快。冼大郎也好,辽东船队也罢,都需要利益维系,实际上,宁远财政所占取的三分一实际上都归船队所有。
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万万不能。辽东船队的开支惊人,旅顺港的营业费用更居高不下,人要钱,物要钱,样样需要钱。旅顺港的当家,景山在为每月的将近十万贯支出焦头烂额,从渤海国身上刮来的油水看似甚多,具体摊在吸金黑洞的辽东船队上,也仅仅勉强维能持数个月。正是因为感受到钱财的压力,才有这个神奇赌局的诞生,拨付给景山的四十万贯是给包括辽东船队在内的旅顺港打造造血功能之用――经商。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旅顺港地理位置优越,乃北方罕见的不冻良港,内陆盛产毛皮,山珍,运到江浙沿海贩卖,一本万利,南方的茶叶瓷器与丝绸,同样深受北方人民的欢迎,倭国,新罗,渤海,契丹,突厥,回纥,均是潜在客户。尤其是倭国,境内富金银,实乃商家发财致富之地。
发财前景看似美妙,可惜海寇不配合,动辄夺船杀人越货。为了实现经商致富的目的,需要一支强大的护卫船队,所以,首先要做的是将辽东船队做大做强,简单点,就是招兵买船。
此时,根本无人注意到,长江沿岸,江淮沿海的移民潮正暗流涌动,成百上千的人口被刻意分散于小船之上,有条不紊地向着停泊在长江口的十数艘大海船汇聚,大海船将载着他们前往旅顺港……
同时,江南出现了一支财大气粗的团购商队,扬言大肆购买海船,还非大船不买。
当然,全部出自李怀唐的指示,让水兵们低调回老家将家眷带往旅顺,顺便利诱朋友同乡甚至昔日在大唐水师里的袍泽;让封常清扩建船队;让景山建造属于船坞广招造船工匠。
所有这一切,都需要钱开路,可以说,没有钱,旅顺港的发展将步步维艰。
甚至,有了钱还未必事事顺利。景山给李怀唐发回来的求援信中,重点提及到缺乏经验丰富的大匠,希望通天近神的上将军能帮他解决一二。
相当奇怪,大唐的顶级船匠貌似都销声匿迹了!
关于这道考题,冼大郎怀疑,答案在洛水边,皇帝下令为即将新册封的杨贵妃修建一艘前所未有的大楼船……
与冼大郎的谈论进行很久,直到张仇学艺归来。
“偷师成功?”李怀唐期待满满。
哪能这么快?!
派张仇深造开锁技术活,是看他有耐心,如果他都学不来,其余的亲兵更不用指望。
不过,总算有些收获。张仇在房外见到了老熟人――边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