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四五月,风光正好,江南的风是软的,水是暖的,哪里都是一副水色潋滟的模样,便是江南的姑娘们都比别处的多了几分温柔。
姬泽拿着酒杯,周围簇拥着一大帮子人,全都是江南这一带有名有姓的官员。
扬州知府褚危博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直向着姬泽敬酒,说出的话明明不带一分为难,但就是让人拒绝不了。
姬泽刚来江南,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太过拂了知府的面子,哪怕他不怎么会喝酒。
姬泽身后的侍卫有些担忧的看着姬泽,他是知道殿下酒量不行的。
这样一直喝下去如何是好?
姬泽没有表露出一点不适来,他很是镇定的和众人推杯换盏。
等到华灯初上,所有人离开之后姬泽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因为喝了太多酒脸色也是苍白不已。
“殿下,您没事吧?”侍卫连忙过来把姬泽扶起,担忧道。
姬泽摆了摆手,“没事,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他到底还是有点低估了江南官场的难对付,原本他是打算先隐藏身份进入江南先把官场的水给摸透了再说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走漏了风声,在他刚一踏入江南地界的时候一大帮子人便风风火火的来接他了,可谓是弄得人尽皆知,都知道江南来了个皇子,他从一开始便失去了先机。
更不要说这在之后,每天都有所谓的宴会,打着的都是正派的名头,他便是拒绝也拒绝不了。
美酒佳肴,美人美景,日日不绝。
但一旦他说想要去哪里看看,或者翻看一下账簿什么的,便完全做不了,谁都有理由来搪塞他,他这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不值一提。
他被困住了。
光是一个江南官场便如此困难,更不要说治国理政了。
这边姬泽在困境中不得脱身,而皇宫里的临渊正百赖无聊的发着呆,帝京差不多都被她逛遍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没有可以看的了。
临渊正在想她要做点什么去打发一下自己的日子。
“殿下,江南那边新进贡来的荔枝,您要尝尝吗?”
宫女端着一盘看起来就能让人冒口水的荔枝放在临渊面前,临渊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吸引了。
她伸手尝了几个,不错,“对了,你刚才说这是从哪里来的?”
宫女恭敬道:“回殿下,是江南。”
临渊无聊的眼眸一亮,喃喃道:“江南啊。”
她知道她该去哪里了。
……
帝京郊外的官道上,一辆很是简朴的马车正不急不缓的前进着,主人悠然,那马儿像是也沾染了主人的性子似的,一身黑亮的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四肢矫健,脖子高高扬起,看起来神气十足。
“殿下,咱们就这么走了没有事吗?”
坐在马车外的慕安轻声问道。
而马车里却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简朴寒酸,真正的内部十分豪华,临渊便躺在马车里,手里还拿着荔枝吃着,她出来的时候让宫女把皮都给她剥好了,现在吃起来很是方便。
闻言轻笑道:“担心什么?出了什么事有我顶着,帝京都被逛遍了,快要无聊死了,你觉得如果给父皇和皇后说了之后我还能出来吗?”
慕安面上点头,没有再说话。
齐徽帝和皇后确实被临渊气了个不轻。
“明光出去就没人拦着?”
此时齐徽帝的脸色那可是无法用语言形容,魏瑾站在一旁,身子躬的极低,他在陛下这几十年,还没见过陛下这么生气的样子。
看来陛下这次确实是动了肝火。
魏瑾也不可能对齐徽帝说什么是您允许殿下出宫的,甚至都不用令牌。
他又不是真的活的不耐烦了。
最后齐徽帝也想起了这件事,确实是他同意明光随意出宫的,他到底是个比较英明的帝王,还不至于随意迁怒宫人。
皇后坐在齐徽帝身边,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她这种从出生就在帝京,一辈子没有出过帝京的人来说,实在不敢想象她的明光在外面会遇到什么危险,甚至如果出了什么事他们恐怕都是鞭长莫及。
皇后都不自觉双手合十了,着实是担忧不已。
但再怎么担忧面上也不能表露出太多,她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这身份注定了她有许多事情不能做,况且如今陛下也正烦心。
她看向齐徽帝,柔声道:“陛下,明光身边带的是谁?”
齐徽帝看着皇后温婉大气的面容,心里由于担忧而引起的燥气稍微平息了一些,对皇后道:“是朕派去保护明光的暗卫,身手不凡,皇后不必过于担心。”
其实齐徽帝这话还是有点谦虚了,实际上慕安是他暗卫中的首领,从小便被训练保护皇帝,是皇帝真正的底牌之一。
学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功夫,真正的高手。
而齐徽帝能把保护他安全的暗卫首领派给临渊,由此也可见他对临渊到底宠爱到了何种程度。
几乎是视为自己性命一般。
临渊不打一声招呼就这么跑了,难怪齐徽帝生气,但气只是一会儿,随之而来则全是担忧。
好在这小兔崽子还知道带着慕安,也算是让他稍微放心了一点,否则怕真是要气死他。
皇后闻言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陛下既然这么说了,那明光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毕竟明光虽然性子懒散贪吃了一点,却是真正机敏聪慧的。
但这么宽慰自己,心底的担心到底还是存在的。
齐徽帝看着皇后难掩愁容的脸,只能低声暗斥道:“小兔崽子,看你回来朕不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不打一声招呼就跑!”
魏瑾和宫人们越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然知道陛下和皇后都不是随意迁怒宫人的主子,但这时候,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于是,这些日子里,大臣们发现,齐徽帝的心情明显不好。
一般情况下,大臣们哪一件事没有做好,齐徽帝只会淡淡指出来,不轻不重的说几句然后让他重做。
而到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呵呵……
那就祈祷吧,祈祷自己没有什么事犯到陛下手上,否则被骂个狗血淋头是轻的,陛下若是心情再不好一点,恐怕就是罚俸甚至禄降职了。
虽然这些也不是大的惩罚,但谁也不想送上去被陛下训斥还罚钱不是?
大臣便想着稍微问一下陛下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很快也知道消息了,是明光公主殿下出走了。
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毕竟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而宫里的妃嫔等人自然也发现了,有些人没有什么反应,但一些人却是恶毒诅咒希望明光死在路上。
一个公主,得到那么多的宠爱,早就有人看她不顺眼了。
如果临渊不是公主,而是一个皇子,恐怕针对她的谋杀暗算陷害根本就少不了。
至少姬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眼带嫉恨道:“天天往外跑,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这样的人到底凭什么得到父皇的宠爱,死在外面多清静。”
……
而现在已经差不多算是远离帝京的临渊玩的正舒服。
还在路上来了一出英雄救美。
嗯,救了一个十五多岁的小男孩子。
“你年纪小小的就这么离家出走,不知道家里人会有多担心啊?”
临渊斜斜靠在马车上看着对面坐着的小孩子道。
小孩子现在还年幼,但也能从稍显稚嫩的脸上看到俊美的轮廓,显然父母双方基因都不错。
听到临渊这话的他很是不平,“你还不是一个人离家出走呢,还说我?”
杭秦看着眼前长的无比之好看的姐姐,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岁,但看着他的时候他总觉得她在看什么几岁的小孩子,让杭秦又别扭又觉得不自在,但在这些情绪之余竟然还隐隐有些高兴。
杭秦觉得自己绝对是疯了。
临渊对于他的反驳很是理直气壮道:“我和你可不一样,谁说我是一个人,外面那个刚刚救了你的大哥哥你就这么忘了?啧啧,你这年纪小小的,忘恩负义倒是学的不错啊!”
说到最后语带调侃玩味,显然只是逗一逗小孩子。
但临渊没想到的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是真的不禁逗,她这话一出,那清亮的眼睛瞬间就变成雾气的了,眼泪含在眼睛里欲掉不掉的,眼眶都红了,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看起来委屈的不行,简直就是只被大灰狼逗哭了的小白兔,啧。
声音又小又不忿的反驳她:“谁说的,我……我……我只是一时顺嘴了!”
但作为直面这种算得上是一种眼泪攻击的临渊却没有一点心软,很是冷酷无情道:“哦?是这样吗?”
临渊脸上含笑,雪色清绝的容颜不似凡人,但这一抹笑却让她沾染上了一点十丈软红的一点烟火,初见那恍若能化为实质的疏离感稍显软化了不少。
杭秦看得呆了,就算年纪小,但审美也是在线的,只是一直待在山庄里见的都是长得好看的美人,没有一点概念。
如今见到了临渊这比他山庄里的家人都好看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人,自然便呆住了。
经年以后,面对来自母亲大人又不知道几百次的催婚,杭秦欲哭无泪,他也想成亲啊!
但见过了那样的神姿绝色,遇见了那样惊艳众生的人,如何还能心甘情愿和其余人在一起。
所以说啊,年少时的确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便是一场劫难,会让今后的人生都失去一半的色彩。
只是因为,那个惊艳世界的人并不属于你。
但这时候的杭秦显然还不知道,他只是看着临渊红了耳朵,心里想着,真好看啊!
“嗯?看呆了?”
等再次听到临渊的话时,杭秦才反应过来自己出了怎么样的糗。
这下整张脸都红了,色厉内荏的狠狠瞪了临渊一眼,“谁……谁说的!!!你太自恋了!”
“哈哈哈。”
临渊这下是真的被自己的话带来的连锁反应逗笑了。
怪不得有人喜欢和小孩子玩儿,确实是小孩子纯粹,没有那么多的黑暗没有那么现现实生活的无奈酸涩。
临渊一笑,更像是捅了马蜂窝,杭秦直接便炸了,“笑笑笑,你还笑,笑什么笑!不许笑了,你……你……你还笑,气死我了!”
杭秦简直就是气急败坏。
但又不是真的生气,他很难形容自己这时的心情,又像是羞愧又像是愤怒觉得伤自尊,但让他真的生气又似乎生不起气来,更是有点恼怒了。
在马车外面赶路的慕安听到临渊和杭秦的对话,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硬朗的脸上也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等临渊笑够了停下来,就看到小家伙恼怒到别扭的把自己的身体转了过去背对着她以面对着马车车面的姿势把自己弄得像是个面壁思过的小可怜一般。
“好了,还真的生气了啊,我就是逗你的,这么小气吗?”
临渊收敛笑意,但眼眸之中还含着刚才未消散的畅快肆意。
杭秦头对着车面不说话,但也撑不住了。
他总归是个小孩子,大人认认真真哄一下就会好了的孩子,况且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杭秦分毫没有意识到这事明明是临渊挑起来的,现在却反过来说他小气。
有些人,对她真的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又认输一般破罐子破摔似的转了过来。
“我才不小气呢!”他先是认真看着临渊说了这么一句话。
临渊含笑点头,“嗯,然后呢?”
杭秦嘟嘟嘴吞吞吐吐道:“还有……还有就是……你以后不许再逗我了,我会生气的!”
他可认真的肯定自己的话一般似的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会生气的,再也哄不好的那种!”
临渊:“……”
她又想笑了。
这是哪里来的小可爱?
不过到底是没有笑出来,这次要再笑恐怕小家伙就真的要恼羞成怒哄不好了。
所以最后临渊看着杭秦的眼睛很是“认真”的颔首“承诺”道:“放心,再也不逗你了。”
至于她心里如何想的小家伙就不用知道了。
杭秦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觉得有些淡淡的失落。
他晃了晃了脑袋,一定是他昏头了,怎么可能会有失落这种东西在,他是高兴,对,一定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