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泽觉得他这次可能要栽到这里了。
明光没有带侍卫,现在便只有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看起来就没有多少战斗力给敌人送经验的小孩。
姬泽正要跟临渊解释他现在的情况,楼下的脚步声响起,姬泽转过头便看见褚危博已经带着众多护卫进来了。
“二皇子殿下,不知这位是……”
褚危博向着姬泽拱手行礼,神色试探道。
尽管护卫说了刚才这皇子叫面前这个为妹妹,但褚危博还是保持怀疑,毕竟江南风光再怎么好,也不可能短短时间让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到来。
更不要说这个公主身边还没有带什么能表明她身份的人或东西,他可不相信一个公主能这么简简单单就一个人来江南,又不是话本里的故事。
这么一个弱女子恐怕早在路上就遇害了。
所以褚危博觉得姬泽应该是在撒谎。
临渊没有发话,继续悠然的饮着她的茶,姬泽道:“这是本殿的三妹,乃当朝明光公主殿下。”
褚危博狐疑的眼神一紧,便是江南远离帝京,对于这位公主殿下的名声他们也是听说过的,这当然是依仗于皇帝的宠爱。
确实没有多少人敢冒充明光公主殿下。
褚危博当机立断便要行礼,被临渊阻止了。
墨色的眼眸淡淡扫过,修长的手指微动,便制止了褚危博的动作,声音是与动作相匹配的漫不经心,“不用了。”
褚危博便顺势停下了,他也不想对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子行礼,再怎么说,他也是扬州知府,这江南地界的主人,对着一个什么所谓的公主行礼像什么话。
在看他来,这不过就是个靠着皇帝宠爱行事的而已,本身没有任何值得他关注在意的。
临渊眼波流转,注意到了褚危博不经意的轻视态度,眉目微动,眼眸里面满是恶劣的恣意,她像是突然转变了态度一般道:“本宫说错了,本宫身份尊贵,还是行个礼比较好一点。”
褚危博一愣,随即牙关轻咬,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公主还是个虚荣的,非要他给她行礼不可。
临渊微微转身,看了一眼愤恨不平的褚危博,随即嘴角轻勾,吊儿郎当傲慢不已的姿态摆的很足,“还不快开始。”
她就喜欢这些人看不惯她却还不得不在她面前敬着她屁都不敢放的样子。
褚危博吃的肥满的脸上横肉一抖,再不甘愿他今日也得行这个礼,谁让这天下做主的是姬家人而不是他们褚家的。
临渊饮下一口茶,在褚危博行礼行到半途的时候突然又道:“哦,本宫才刚想起来,本宫作为父皇亲封的公主,这天下任何人除了身份比本宫高的之外见了本宫都需行三叩九拜之礼。”
清泠慵懒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恶意与捉弄,昭示着主人对面前人的轻蔑厌恶。
褚危博唰的抬起头看向临渊,那一秒来不及掩饰的狠毒之色让临渊看得一清二楚。
可惜临渊丝毫不在意。
她作为魔神,本就不是什么光明的神明,甚至魔神所到之处,往往都是伴随着杀戮黑暗。自然也不需要人的喜爱。
姬泽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毕竟他手里有账簿,江南的这些人就不可能让他走,他和他们已经注定是敌对的。
而明光的出现是一个变数,说不定他可以借此而逃出,在这种情况下,姬泽不想说什么,就让明光去吸引褚危博的注意好了,或许这正是他的机会。
毕竟他与明光之间可没有什么兄妹之情,如果牺牲明光可以换取他自己的性命,那又何乐而不为?
一时之间气氛很是凝重,没有任何人说话,临渊好整以暇的等着褚危博给她行礼。
生活如此无趣,再不自己找点乐子,如何活的下去?
褚危博知道今日的这份屈辱是不可能避免了,他最后只能跪下,一次一次,三叩九拜,全礼完成。
心里已经恨不得杀了面前的临渊。
想他堂堂扬州知府,在这江南地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便是觐见皇帝都没有行过如此大礼,今天竟然给一个女子行了。
褚危博可谓是觉得屈辱万分。
等他僵硬不已的行完礼后,临渊清泠的声音还淡淡评价了一句,“看这动作,这位大人恐怕是忘了礼仪尊卑了。”
话里的那份不满意恐怕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是臣之错。”刚才的三叩九拜都行完了,还不至于连这一句话也承受不住。
竟敢如此羞辱他,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明光公主的。
姬泽像是没看到褚危博和临渊之间的气氛一般,对着褚危博笑得无比温和道:“本殿今日难得遇见三妹,便和三妹在这里叙叙旧,褚大人和众位大人便先回去吧。”
褚危博为难道:“可是今日的日程是已安排好了的,二皇子殿下不如等回来了之后再和明光殿下……”
姬泽道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没事,行程什么时候都可以,而明光可是第一次来江南,本殿还是先陪她。”
临渊冷眼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一般拿她当借口筏子对峙,淡然的眉目之间没有一点变化。
像是他们讨论利用的完全不是她一般。
姬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褚危博自然不可能明晃晃的就直接把姬泽带走,所以不管再怎么不甘心,他最后还是和他的那些护卫走了。
这时姬泽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等临渊冷然的眼眸望过来,姬泽才发现他好像还没有征求明光的同意。
不过他觉得她不可能拒绝,再怎么说他也是她的皇兄。
接下来临渊果然没有说什么,所以姬泽便顺利乘坐着临渊的马车一起回到了临渊来苏城之后买下的宅院。
见姬泽只说了几个字便要向着里面走,临渊轻笑一声,玩味道:“你便是打算这么敷衍我?”
真当她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吗?
当着她的面利用她,利用完了之后坐着她的马车来到了她的家里,还不说什么理由就打算住她的屋子,接下来是不是打算不打一声招呼就利用她逃出去?
临渊自然看出了姬泽和褚危博之间的气氛不对,隐隐有戒备敌意遮掩不住显露出来,再想到那天在便宜父皇哪儿吃饭便宜父皇好像给姬泽安排了什么任务,便不难琢磨出一二了。
临渊自问也不是良善的人,那么姬泽是如何觉得他是可以如此敷衍利用她的呢?
姬泽正在向前走的脚步停止了,他转过头看着临渊意味不明的笑容和眼底的嘲意玩味,在这一刻,感知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面色一肃,难得终于明白为什么元舟中会说天机竟然在明光这边,而元舟中也说她是他最大的对手了。
他轻柔一笑道:“三妹说笑了,不是皇兄不告诉你,而是父皇交代过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在明光身上感受到威胁,他自然不可能把他的底牌告诉她。
“是吗?”清冷的声音微扬,临渊见姬泽镇定的模样薄唇微勾,是足够锋利恣意的弧度,“我认为父皇一点都不介意我知道,你说呢?”
姬泽认识到了临渊的难缠,他以往对她的认知在这一刻全部被推翻,至少她不是他印象中那个被父皇宠的无法无天骄横的公主。
临渊漠然注视姬泽,摆明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
想要什么都不付出便想轻而易举利用她,怕真是想多了。
姬泽目光和临渊对视,一个平静一个漠然,隐隐有交锋之势,最终还是姬泽败下了阵来。
因为这时候,他需要临渊的帮助,他没有与她讨价还价的资格与条件。
两人坐了下来,姬泽便向临渊解释了他来这里的任务,还有他现在的境地情况。
临渊听着,最后一句话总结道:“所以你现在完全是困兽之斗了。”
姬泽闻言目光平静道:“三妹说笑了,如今三妹也卷入其中,若是想要脱困,恐怕便要和我一起想办法了。”
姬泽自然不会像褚危博一般,那是因为他知道临渊已经被他拖入水中了,便是刚才再傲慢又如何,她现在还不是和他一样,甚至还得罪了褚危博这个扬州知府。
若是想要解决眼前这个困境,他们两人必然是要合作的。
姬泽不在乎眼前临渊对他的态度,甚至让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年幼无知的挑衅罢了。
姬泽高高在上镇定自若的姿态摆的很娴熟,看得临渊嗤笑,“你怕不是想多了。”
或许姬泽觉得现在已经把她拖下水了,便可以有恃无恐了,但临渊确实告诉他,你真的想多了。
临渊已经没有什么兴趣再和姬泽聊下去了,面对他困惑的表情,她更没有兴致和他解释,就这样让他想多了未尝不是没有意思。
临渊善良的没有打破姬泽的幻想世界,保留了他那一丝“童真”。
她可真是个好人。
姬泽有些困惑的看着临渊的背影,他就不相信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现在和他一样就是个困兽,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如此嚣张。
姬泽笑了笑没有再想,现在这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等真的意识到之后,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也就知道该怎么对对待他了。
但姬泽显然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他没有想到的是临渊竟然一点都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第二天便和她的侍卫还有那个小孩一起出去游玩去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姬泽沉着一张脸道。
“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根本不会把什么皇子公主放在眼里?你知道因为账簿他们可能会做出什么事吗?”
姬泽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愤怒不已。
他没想到临渊竟然这么自己找死!
现在他住在这里,而账簿又在他的手上,褚危博他们未尝不会狗急跳墙,而临渊一旦出事,他便没有任何办法了。
听着姬泽质问指责的话,临渊笑了。
清绝的面容上缓缓浮现一抹冷然的笑意,比万年不化的寒冰还冷,这一刻,真正属于天潢贵胄的气势毫不留情的倾泻而出,压制着姬泽根本抬不起头来。
他额头冷汗不自觉滴下,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听见漠然寒风的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临渊修长白皙如玲珑水晶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扣,绝美的容颜这时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看着姬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滩烂泥。
寂静到慌茫的空间中没有人说话,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又像是片刻那么短,姬泽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制终于消散了,他抬起来便看见了临渊看着他的目光。
是那么冷,冷到没有一丝情绪,也是那么无谓,半分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看见对面的人眼眸微转,漫不经心到傲慢的目光看着他,似笑非笑般压低声音道:“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现在是在寻求我的庇护,还如此不知所谓,真当你自己是本宫的兄长吗?”
这世间总有许多人是这样,明明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寄生于他人,结果到头来还要来咒骂责怪被他寄生的人没有本事没有做好。
真是不知所谓。
真以为全世界都是他的,都世界以你为中心惯着你是吗?
到底是哪里来的弱智。
姬泽浑身一冷,神智莫名其妙便清醒了,他看着临渊没有说话。
他没有错,错的是临渊,什么都不懂,便这么张狂傲慢,这样的人,迟早死在别人手上,没有什么好下场,他等着这一天。
临渊当然和这种人是讲不了话的,正巧,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以理服人。
这四个字没有任何问题,但要看用在什么人身上,若是本身就没有任何理也不讲理,那再讲究什么以理服人便是白白浪费自己口舌了。
所以临渊直接开口道:“本宫一直未曾开口,可不是就让你这么继续利用下去的,你不是说褚危博等人是因为账簿想要你的命吗?这样,你把账簿交给本宫,那本宫便保你一命,如何?”
临渊居高临下的姿态显露无疑,她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她的皇兄,甚至这姿态明显是和属下说话的态度,姬泽很清楚的想到。
但他做不了什么。
正如她所说,他现在完全是因为住在她这里才暂时躲避开了褚危博那些人。
但姬泽还是不满至极。
他抬起头直直看向临渊质问道:“你凭什么能保证本殿的性命?”
或许是不甘心被她压制,姬泽不自觉也用上象征身份的自称。
可惜他这一眼看过去就虚假的气势非但没有一点用,相反还暴露了自己的无能软弱。
临渊听着姬泽的质疑哂笑道:“你没有质疑的资格。”
权利双方本就不对等,弱势的一方跟强势的一方谈什么平等尊重本来就是个笑话。
更不要说质疑了,根本便没有质疑的资格与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