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的人口增长与许多的方方面面有关,并不是简单地国家鼓励多生孩子,那样国家的人口就能够得到增涨。
首先要有足够多的适龄男女,以一对夫妻两年左右就能生育一人,一百万对夫妻就能让国家增加一百万个婴儿,但是这一百万个婴儿不会是准确数据,要考虑到卫生条件以及接生条件,甚至是连母体的建康也要考虑进去。
一直是到现代,自然生产婴儿的母亲都会非常危险,并没有少发生死于生产的母亲,何况是在公元三四八年?
生产过程中母子平安,怎么去养育孩子又是一个难题,在医疗条件不足的年代里面,大人得了一场风寒都会没有小命,抵抗力更弱的婴儿只要得病就处于高度危险之中。
“……想要增加人口,大汉需要做的准备太多了。”纪昌是满脸的为难,不敢硬挺挺地对刘彦说办不到,只能讲难处:“首先是粮食,百姓家中要有足够的粮食,才敢多生孩子。”
刘彦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一点。
“女子亦是劳力,百姓并无女子怀孕不参与劳动的资格,哪怕是临近临盆亦是该劳动依然劳动。”纪昌不是世家出身,早年就是地方上的一名百姓,对于农家是个什么生活状态非常清楚:“但孕期劳作……出意外的事不少。”
讲实在话,刘彦小的时候家里也种田,他的母亲在怀上他的时候也是劳作,挑担割稻的事情一样没少做,当然清楚百姓家庭都是怎么回事。
现代医学建议怀孕的孕妇多运动,说是多运动有助于自然生孩子,可运动和劳作是两个概念,医生建议的多运动顶多就是多走走路,劳动却是要扛重物和一些更激烈的事。
对于现在的百姓来说,别奢望怀孕了就能避免参与生产,那是豪强、世家、官宦的少奶奶才能享受到的福分,所以社会上出现大规模的孕妇绝对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刘彦是想到了什么,比较突然地问:“那个种豆研究,进行得如何了?”
就好像很多的现代人一样,刘彦有意无意中接触到的信息太多,知道那件事情是一回事,怎么来做就是另外一回事,就好像会使用手机却不懂怎么去制造手机的道理一样。
所谓的种豆,事实上就是研究利用牛身上的痘去弄出疫苗,刘彦没本事亲自去搞,知道个大概也就写个章程,该怎么去得出成果那就是下面的人的事了。
“死了不少战俘……”纪昌其实是满心的怀疑,怎么都搞不明白牛痘接种到人的手臂,竟是能防止被传染天花病:“不过已经初步有眉目了。”
牛痘苗?其实一开始是人痘苗,就是从一些得到天花的人身上接种,最早是在十六世纪的天1朝被研究出来,到十八世纪末才由一个叫詹纳的英国医生研究出牛痘苗。一直是到一九七九年,世界卫生组织郑重宣市“天花在地球上绝迹”,是天1朝人除四大发明和水稻杂交之外,为世界作出的另一个伟大贡献。(但实际上没人感谢天1朝人,感谢也是感谢洋鬼子)
医学要进步,临床试验那是绝对少不了。医学开始进入到研究高峰期,那是在二战时期,由德国人先在战俘(大部分是犹太人)身上进行各种试验,倭人也是拿天1朝人进行各种试验(731),甚至是各国都进行各种试验,其中美国佬就拿自己士兵做试验还出了大意外。
汉国想要让医疗手段进步,靠谱或者不靠谱的各种试验当然需要活体,拿异族俘虏来作为试验对象,好过拿自己同袍来开刀。
弱肉强食是真理,只有立场而没有对错,现在也没有什么人权组织,汉国连大举坑杀都干得出来,另外一些事情根本不会当回事,真正就应了那句“吾之英雄,彼之仇寇”的说法。
刘彦当即就愣了一下,有些怒意地问:“怎么没有早说?”
纪昌赶紧请罪,然后寻找一个新的话题。
天花其实就是瘟疫,历史上瘟疫的爆发总是能够造成大规模的人口锐减,首个制造瘟疫这种“生化病毒”的民族是匈奴,他们是在连连败退下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阻止汉军的穷追猛打,有那么一段时间西汉的北疆各郡可是深受其害,连带远征草原的汉军也是损失惨重。
除了匈奴之外,对“生化病毒”运用最彻底的是铁木真时期的蒙古帝国,蒙古军遇到攻城战必然是会收集尸骸抛进城中,用原始的“生化攻势”打下了世界上版图面积最大的帝国。他们能够在冷兵器时代里杀掉至少两亿人,最大的杀戮手段就是制造瘟疫,真真是做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必然是要让百姓有养育孩子的土地。”纪昌刚才谈到的是怎么去鼓励生育,一个建议就是奖励土地,他满脸严肃地说:“大汉在不断地扩张,太多的地方打下来却是没有百姓安居,此等扩张仅是在画册上增加版图面积,于国并无实利。”
汉国的疆域是在每时每刻地增加,人口分布却大多集中在腹部,其中以最早攻下的青州人口最为密集,第二个人口大州是打下不久的扬州,排在第三的是豫州,余下各州中又以关中、并州、朔州、江州、广州的人口最少。
已经统计上来的人口普查数据,仅是青州就占了四百余万,那是刘彦早期拿青州当基本盘的一种效应,等待将中枢搬迁到襄国,是带动了一些人口的流动,但是对青州的人口分流其实很有限。
扬州有一座城池叫建康,建康作为东晋小朝廷的都城时期,人口数量超过一百七十万,要是历史没有改变最高峰可是有两百三十万的人口。
扬州仅是建康一城就有一百七十万人,作为一国都城周边的发展肯定也不错,郡县之密集远超历朝历代,整个东晋小朝廷的人口几乎是挤在一个州,其余州郡越往南和西南就越是地广人稀。
听到那句“于国无实际利益”让刘彦的脸颊不由抽搐了几下,但他却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
各个朝代的版图有大有小,越是帝国的中心人口肯定就越多,然后是越边疆的位置就越是地广人稀。这一点哪怕是到现代都没有改变,甚至是现代的某个大都会人口就能顶的上一些边远的一个省(州)。
目前的年代有些特殊,中原被胡人统治了数十年,胡人长期对汉人进行减丁政策,让中原核心区域不再是人口密集的阶段。
像是石虎和石勒统治时期,除了襄国(含周边)定居人口超过三百万之外,各地的人口分布其实非常不正常,最夸张的是某个区域是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除开石羯赵国,有类似情况的还包括东晋小朝廷。东晋小朝廷人口最为密集的是扬州,人口最少的就是交趾,汉国接手统治交趾之后,不算驻军统计下来的汉家苗裔,才可怜巴巴的两百一十一人。
“那就拿出有效可执行的政策。”刘彦认同生孩子给予土地奖励的政策,对人口分布的异常同样忧虑:“中枢没少鼓励百姓进行迁徙,可是效果……”
纪昌没有掩饰地露出大喜的表情,他已经开始认为汉国的军方需要得到压制,直接打压自然不是好办法,但是可以从土地上面先行入手,至少先打破非军功不可得到土地的限制。
“臣必然皆尽所能……”纪昌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说:“王上打算让退伍士卒原地安置,就是一个好办法。”
“就算是那样,才能安排多少人?”刘彦对纪昌的小心思很清楚,却一点都不打算阻止,他是整个国家的统治者,不单独是军方的代言人,两厢平衡才是为君之道:“丞相应当知晓,仅有退伍兵源远远不够!”
一国之君开始琢磨平衡,对纪昌来说就是良好的现象,但他没奢望刘彦会去将军方打压到不成样子,甚至都不觉得有那么一天文官地位能超过武将,连文武相等都没敢奢求,只因为清楚刘彦就是一个对土地野心不会停止的君王。
“给予百姓养家的资本,不止是在那一亩三分田。”刘彦从来就没有只将目光盯在农事生产上,他语气严肃地说:“咱们搞过集体农庄,除了干农活之外还有手工生产,丞相应当并重,不可马虎。”
纪昌将刘彦的意思理解得很通透,就是农工并重,既要重视农业生产,也不能忘记工业发展,甚至还察觉对商途一道的鼓励。
“王上,元朔四年……大汉缺粮缺到需要应募的地步……”纪昌说这话的时候是小心翼翼,他甚至都咽了一口的口水,观察了刘彦的脸色才继续往下说:“国家首重在于粮,无粮则人心不稳,容易使社会产生动荡,对于王上希望人口增长更是首要大事。”
刘彦的脸又在抽搐了,他懂的事情非常多,怎么去治理一个国家则完全是新手,至少并不像一些储君或是世家子弟从小就有相关的培养,清楚不能有一些事情太过想当然耳。
粮食当然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源,一切的发展都是建立在有足够粮食的前提之下,在那之前谈什么工业之类的事情会很不现实,甚至是该压制一切能够影响农业生产的事项,专门来增加参与农业生产的劳动人口。
“……,大军在征讨林邑与扶南,是一再缴获大批粮食,利用海运送回大汉本土,可是……”纪昌今天有那么点豁出去的意思,不顾刘彦脸色难看,继续说:“若是认为单纯依靠劫掠可维持国家粮食所需,大汉危矣。”
汉国从西南那边抢劫粮食也就是一两年之内的事,早先有那么一段时间粮食除了耕种之外,是从大海获取大量海鲜和从胡人那里抢劫牧畜。
别看刘彦是已经将汉家旧土恢复了七七八八,可是重新将农业发展起来的州郡真心不多,恢复得最好的是青州,安定下来之后的兖州、徐州和豫州也不错,但兖州属于多山基本没多少产出,又以位置相对靠南的豫州粮食产量相对可观。
刘彦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知道纪昌今天的“大胆”出自于什么地方,是续石羯赵国随手可灭,拓跋代国的国不成国,张氏凉国不成忧患,慕容燕国即将遭受征讨,种种迹象都在说明汉军可以征讨的敌国在越来越少,文官想要将国家重心拉扯到内政上面来。
“大汉的可耕作土地很多,可那些地方真的没有人。草原亦不是一个没有产出的地方,可以放牧,维持军马所需,牛可用于生产、可吃其肉,羊可纺织、可吃其肉……”纪昌无比诚恳地说:“百废待兴啊,王上!”
刘彦笑了,不是什么负面情绪的笑。
现在文武的区分并没有那么大,没有实际意义上分什么文官集团或武将集团,是属于那种上马可为将、下马可治政的美好年代,互相之间的倾轧是有,可不是为了倾轧而倾轧。
刘彦之所以笑,是开心地知道国内总算不将草原当成累赘,从纺织、奶产业、肉食产业等方面知道该怎么去利用草原,那么草原对于国家来说就不再是丢了也不可惜的地方。
中原王朝一直以来的威胁都是在北方,很多朝代并不是没有能力将草原攻打下来,是着实不知道打下草原之后该怎么利用,结果是打下来之后也不珍惜,灭掉一个异族之后产生另一个异族,周而复始地遭遇来自草原的侵袭和灭亡。
“臣听闻西域以西还有诸国,先汉之时的乌孙健在,大月氏残余有立其国,另有安息后裔之萨桑国(萨珊王朝)。更远有一大海,其海为大秦内海,大秦非先秦,乃是一千年帝国……”纪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这些消息,谈论下去讲了很久,有些连刘彦都没有听过,后面才话锋一转:“臣深信王上所言,世界之大远超历代先贤口中之‘天下’,王上有志使阳光所照皆为汉土,可内政不治,又何以兵锋四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