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对于当代人最大的意义就是让人明白什么叫前车之鉴,去规避那些怎么做了会导致糟糕的局面,借鉴那些做了会有好结果的经验。
“我们面临的局面不容乐观,却也是早就预料到的局面。”苏仁没有说得太明白,他相信军官们都能听懂未尽之意:“当地人称呼为赫拉特的位置集结了五万敌军,咸海的敌军多达十余万。”
赫拉特是在他们所在方位的西面五十里之外,那边曾经是波斯人的疆域,后面被匈尼特人所占领。
咸海就是后世那个咸海,位于他们所在方位的北面一百二十里外,是当地最大的一个湖泊,却不是什么优质的淡水资源,很奇异地位处内地却是与海水的水质差不多。
“咸海那边的敌军是匈尼特人集结来应对右路军的兵力,现在成了我们的威胁。”苏仁说到这个的时候,军官们都是哄然大笑。他也跟着笑了一小会,接着往下说:“一切都还在按照计划进行,我们真正需要注意的是赫拉特的那股敌军。”
西域都护府的右路军先是突入疏羯人的地盘,随后入侵匈尼特人的疆域,却只是在匈尼特人的地盘稍微肆虐了一下下就转战康居人的地盘。
匈尼特人肯定一直在关注西域都护府的动向,他们在西域都护府准备入侵的集结阶段就做出了反应,将军队调动到了咸海这个位置。
让匈尼特人所没有想到的大概是西域都护府的右路军竟然会拐向康居,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没有离开咸海集结地,眼睁睁地看着康居在汉军的肆虐下哀鸿遍野。
苏仁看向了自己的随军长史,问道:“数据已经统计出来了吗?”
陈须立刻答道:“集结过来的己方部队,还有三万四千余西域随扈。”
他们在出发前,属于西域都护府序列的有五千三百人,征召而来的汉人骁果一万人,随军的西域人随扈五万六千人。
先是杀入疏羯人盘踞的区域,他们称为第一阶段的入侵,自身并没有遭遇到多大的损失。
真正开始产生大量损失的是发生在入侵的第二阶段,也就是进入到匈尼特国境之内。
波斯人说匈尼特人作战风格顽强一点都没有说错,他们突然遭到入侵,民间虽然没有组织起成建制的部队进行抵抗,可是匈尼特人在遭遇入侵的时候并不显得温顺,甚至可以说匈尼特人进行了顽强的反抗。
西域人随扈在听从汉人命令镇压同样是西域人的时候,乃至于是针对疏羯人进行暴力之时,大部分时候面对的情况很轻松,他们估计没有料到匈尼特人的不一样,用着对于西域人和疏羯人的经验和心态去应对匈尼特人,很多不必要的伤亡就是在那种不将匈尼特人当回事的情况下产生。
入侵匈尼特的初期,西域人随扈在短暂的半个月了折损超过一万人。
严重的伤亡总算是让西域人随扈知道匈尼特人的不一样,用着最警惕的心态去面对每一场厮杀,损失自然是减少了下来。他们对付匈尼特人的手段和方式,却是变得更加的残酷和血腥。
“我们本来就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陈须情不自禁地露出得意的笑容:“无论是西域人恨匈尼特人,还是匈尼特人恨西域人,都是我们乐意看到的结果。”
虽然是汉帝国主动入侵了匈尼特,以人数来算入侵的主力却是西域人,干一切脏活的同样是西域人,一定会有一些匈尼特人在某些场合幸存下去,他们会将西域人所干的一切传播出去。
西域人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什么样的角色其实不是那么重要,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对参与入侵的西域人来讲,入侵了疏羯人和匈尼特人的地盘,用一颗颗脑袋换取了五铢钱,账面上还有着丰厚的战利品等待分润,只要看到这些就足够了。
“这一处地方是我们选定的会战场地。”苏仁指着山川舆图上一个被标注为平原的区域:“会战本身没有太复杂的作战计划,我们需要与匈尼特人进行正面的交锋。”
他们带了五万六千只羔羊出来,一些羔羊倒在了成长的阶段,另外那些的羔羊已经被鲜血喂养成了壮年,脑袋上长出了可以使人致命的羊角。
这一代的汉人并不喜欢威胁,他们认为北疆是最大的威胁,国内民生依然是一片糜烂之势的时候咬牙解决掉了所看见的威胁。
会大动干戈甚至是不计消耗和损失与笈多王朝开战,无外乎也是认为笈多王朝是一个威胁,不想等到某一天笈多王朝的战舰开到汉帝国近海,选择主动地去消灭可能产生的威胁。
现在那些带出来的西域人随扈同样被认为会成为威胁,带回去再进行围杀不会是最好的方案,那样干没有可能将事情完全掩盖下来,一旦被西域人所察觉的话,没人会再响应西域都护府的征募只是坏的结果之一,更严重的是会让西域人认清楚事实,进行不是生就是死的反抗。
“骁果们怎么样?”苏仁问的是他们察觉到了军队的动作,会进行什么样的选择:“稳定吗?”
“很复杂。”陈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只好面无表情:“大体上的情况还能控制,更多会出现岔子的人已经被调开。”
人的感情很复杂,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相处得久了,不是成为友人就是成为敌人。
要是有那么点沾亲带故就会更加的复杂,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狠下心来。
“那么就不浪费时间了。”苏仁从不觉得每一个汉人都会有相同的觉悟:“事态不能更进一步恶化。”
会议开完,军官自然是回到各自的队伍。
他们所处的区域应该算是高原区域,更加接近天空的同时,看到的夜空自然是会清晰一些。
今晚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月亮在白天的时候经过了这一处纬度,天际只有一闪一闪的星辰。
匈尼特人是半游牧半农耕的现状,大概是东南部以农耕为主,同时这一处也是高原;西北部则是海拔比较低的区域,那边呈现的是一片平原的趋势,被用来安置游牧部落。
“听说昆仑山以南的海拔比我们所待的位置还要高?”方论是躺在一片干草垛上面,看着不知凡几星辰的天际:“天山那边的海拔也要高这边许多?”
昆仑山以南就是现代的可可西里山脉,再往南就是全球海拔最高的青藏高原,汉人到目前位置都还没有将那一片区域纳入控制范围,还处于一种探索阶段。
认真而言西域也是一个海拔较高的地方,尤其是天山和葱岭(帕米尔)这两个区域,西域都护府每年都有前往这两处进行训练的安排,其实是一种对高原适应的过程。
“那上面生活着少量的野人,还有一种浑身满是长毛的牛?”王勉不知道那是耗牛:“听说那种牛的肉很有嚼劲?”
汉人是从元朔八年就开始在探索青藏高原,各种情报只是显示了一点,那边根本就是一个荒凉无比的地方,一再确认并不是适合汉人生存的同时,经过探勘没有丰富的矿产资源,能够提供农耕的区域也是小的可怜。
这个却是当代汉人失误了,也许是探索不全面,可能也是技术还不够,要不然会发现高原之上的矿产丰富到惊人的地步。
根据现代的勘探,高原之上储藏的资源种类异常丰富,已知矿产一百零一种,其中铜的储藏量达到八千万吨、黄金两千吨、白银十万吨以上,另外诸如铅和锌的储藏量更加的惊人,倒是铁矿的储藏量低了一些。
要是让历朝历代的王朝知道高原之上有储藏量那么庞大的矿产,不用去计较黄金和白银的多寡,仅是八千万吨的铜矿就足够使他们疯狂,估计会不计任何代价地去控制和开采。
但是历朝历代遭遇了现如今汉人一样的情况,或是去探索了因为技术的关系没有发现,乃至于根本就没将视线移过去。
“庄泉他们被调离了。”方论不知道王勉了解多少,问道:“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还能是什么。”王勉翻了一下身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他们与我不一样,不像我压根就不是那么在乎小舅子或什么杂七杂八亲戚的死活。”
庄泉来自长江以南,那边没有历经过五胡肆虐的悲惨,与长江以北的汉人对待异族方面略有差别。
其余对西域人产生同情的大部分是来自长江以南,自小生活在长江以北又是在胡人肆虐下存活下来的人,一百个里面最多只有三五个对西域人产生同情。
他们至少还知道自己的什么人,察觉到不对劲之后没有发疯一样地到处囔囔,可是仅仅是劝西域人随扈离开或逃跑,也会使这一边的局面变得异常糟糕。
方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问:“他们不会有事吧?”
“这个你可问错人了。”王勉一脸荒谬地说:“也许你可以去问问李屯长。”
方论倒是想去问,却觉得一旦真的那么干,有六成的可能性也会成为被调离的人之一。
“我们是汉人,他们也是汉人。”王勉说的是骁果和西域都护府的将士:“惨一些就是被押送回西域,不会有什么处决的。”
方论可没王勉那么乐观,沉默了一小会,用着莫名的语气说:“我们正在参与一场战争。”
世界上要说什么能够最容易激起一个人的恶念,毫无疑问就是战争,不管是站在哪一个阵营,双方看待对方都是敌人。既然是敌对关系也就不会在乎是用什么手段去进行消灭,致使越来越不计手段。
在隔天的凌晨,响彻整个营地的号角声唤醒了睡梦中的人,他们不管是什么精神状态都该尽快梳洗完毕,能不能在营地里用餐完全取决于指挥官的命令。
“三个月的奔波,我都能骑在马背上放开双手吃喝了。”王勉昨晚的睡眠质量明显不错,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极了:“能在这个破地方吃上饭团,远比抱着羊腿什么的啃,更让我觉得幸福。”
正在行军的部队,无论是西域都护府的正规军,还是汉人骁果和西域人随扈,全部都是在啃热腾腾的饭团。
没人去计较永远就是那么几辆粮车,可怎么大米永远消耗不完,也就没人注意过队伍之中永远有那么十个一看就是平民的人,他们受到的保护力度远超一名带队的军侯。他们只是感慨己方的强大,离开家乡那么远的地方,不缺乏家乡的食物。
“你现在能明白为什么我会死心塌地了吗?”阿巴提聚了聚拿着饭团的手,对泽库说:“这么一件小事说明太多的东西了。”
泽库就向以往那样根本不知道阿巴提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阿巴提是村里面的聪明人之一,要是阿巴提想要做什么跟着干绝对没有错。
“所以王师派人来问我,要不要加入仆从军,我毫不犹豫选择加入。”阿巴提倒不是发现要被怎么样,是真的渴望为汉帝国效劳,先得到一纸良民证,再拼命获得归化籍:“相信我,服从他们,服务他们,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泽库干净利落地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剩下的那些西域人随扈,要是兑换簿上面的记录优良,基本上都会有汉军去问要不要加入仆从军,一旦愿意就会被纳入仆从军的建制,成为汉帝国光荣的仆从兵,自此就与随扈不搭边。
从许多的信息来看,阿巴提无比坚信成为一名仆从兵会是自己今生最重要的选择,他所知道的是想要成为归化籍,就是要从先成为一名仆从兵开始。
“希望随军儒生不要吹牛。”苏仁其实也是很头疼:“要是他们没有成功,哪怕是再明显,一个西域人都不能回去。”
“化夷为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陈须本身也是儒家门徒之一,就是现在大多数儒生其实都是‘长’歪了,更多是偏向了玄学:“我们不能让西域人全军覆没,只剩下我们回去。”
苏仁又开始在揉发胀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