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司英杰道。
简静坐上他的车,低头发微信。
其他人无暇注意她的举动,一到医院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去。
简静拉住司英杰:“有话和你说。”
“咋了?”司英杰迷惑。
她附耳过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了两句。
司英杰面色大变:“真的假的?你可别吓我。”
“七成把握。”简静道,“这事我不好做,只能交给你了。”
司英杰踟蹰片刻,咬牙点头:“行,我这就去。”
他匆忙离开。
聪聪已经洗好胃了。
医生说送来得及时,孩子也没吃下多少河粉,中毒不深,洗胃后再治疗几天就没问题了。
司二姐如释重负,几乎瘫倒在椅子中,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她脑海中已经忘记了弟弟,忘记了丈夫,忘记了绑匪,满心满眼只有躺在病床上的儿子。
他小小的人儿,却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司二姐平时再强硬,此时也不由捂住面孔,泫然泪落。
“英眉。”她的丈夫开口,表情严肃,“我想了想,不能这么放过那家伙。要是交给警察,肯定判不了死刑。”
司二姐打起精神:“你想干什么?”
司姐夫不答,只定定看着她。
司二姐扶着额角想了会儿,摇头:“要是被人查出来……”
“那你就甘心?”司姐夫反问。
司二姐沉默了。
“你下不了手就我去,到时候别露馅就行。”司姐夫低声说。
司二姐艰难犹豫。她并不想这么做,但望着儿子虚弱苍白的面孔,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只有默认,唯有默认。
而司姐夫十分了解妻子,知道她这个态度已经是支持,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他向护士打探到了绑匪的病房,耐心等了等,见周边无人经过,才快手快脚地闪身入内。
绑匪脑袋上缠着一圈绷带,还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沉睡。
司姐夫攥了攥拳头,转身反锁上门。而后,拿起旁边的枕头,眼看就要用力捂下去。可他太紧张了,全然没有注意到床下还有个人。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简静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手上拿了支笔,好像自己只是为了捡东西才爬到下面去似的。
司姐夫一时惊慌,但很快镇定:“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哦,不是杀人灭口吗?”简静好奇地问。
司姐夫大为诧异:“你在说什么?”
简静转了转手里的钢笔,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翘起腿,姿态悠闲:“我说,你是想杀人灭口——绑架是你提出来的吧?”
司姐夫怒极反笑:“简小姐,我对你客气,因为你是英杰的朋友。可你也不能这样污蔑我吧?”
“是污蔑吗?”她反驳,“你确定?”
司姐夫说:“你说我是幕后主使,证据呢?”
简静指了指对面的柜子:“我把你刚才的举动都拍下来了。如果放给他看,”指着绑匪,“你猜他会不会指认你?”
“我都要杀他了,他污蔑我有什么稀奇的?”司姐夫依然镇定。
案子见多了,遇到什么人都不奇怪。
简静也不是第一次碰见嘴硬的嫌疑人了。她不疾不徐道:“那么,这几天你也没有和绑匪进行过联络?”
司姐夫的语气微微一滞,正想说什么反驳,背后的门却被轻轻敲响:“耀铭,是我。”
是司二姐的声音。
司姐夫趁势打开门,让司二姐进来。
她见到简静也在这里,且绑匪仍有呼吸,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口中道:“你们说什么呢?”
“英眉,你来得正好。”司姐夫关门,低声说,“我被简小姐逮了个正着,她当我是来杀人灭口的,要报警呢。”
司二姐顿住,面上难掩尴尬。
简静笑笑,问:“原来你们夫妻俩达成了共识?”
“咳。”司二姐组织语言,“简小姐,希望你不要误会,这只是为人父母的一时冲动,聪聪差点丢了命,我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简静道:“所以,你只是想报复?”
“其实我刚刚就后悔了。”司二姐诚恳道,“我们一时糊涂,你就当没看见,反正也没出什么事,就这么算了吧。”
她的态度不可谓不诚恳,悔意也绝非演戏,然而,简静仍然道:“我想不可以。”
司二姐诧异:“为什么?我们这应该算、算犯罪中止吧?”
“不,犯罪已经发生,或者说,已经到了尾声。”简静越过她,看向她的丈夫。
司姐夫怫然:“英眉,英杰也不知道交的什么朋友,居然说绑架是我指使的,我自己绑自己的儿子?”
司二姐一霎愕然,刚想替丈夫辩解,却见一人风风火火推门而入。
“绑自己儿子当然奇怪,不是自己的儿子,那就不奇怪了吧。”闯入的司英杰高声反驳,将一叠文件丢在病床上。
抬头是xx医学检验所,标题写着dna检测报告。
司二姐瞥向丈夫,眼神复杂。
“不好意思了姐夫,我去了趟你的办公室。”司英杰平静道,“解释一下吧。”
司姐夫沉默。
司二姐深吸口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年他生病住院,你藏好了报告,我就有了怀疑。”司姐夫叹气,“是,我承认我小心眼,一定要查一查才能放心。但我真的不怪你,也打算永远把聪聪当成我亲生的儿子看待。”
他诚恳道:“就因为我知道他不是我亲生的,就要凌辱他。这算什么,报复你吗?钱我没出吗?丢掉一批钻石,我的公司不会受影响吗?”
司二姐神色微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她对丈夫始终藏有愧疚,虽然出此下策,着实迫不得已——做试管太痛苦了。因为他的病,她这几年吃了无数的药,打了数不清多少的针,痛得死去活来,这还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
第三次取卵结束,她躺在病床上,感觉身体一点点虚弱下去,好像随时会死。但丈夫只关心结果,安慰她,这次一定能行,一定能。
但她已经受够了。
这个过程太痛苦了,太难以忍受了。
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她要吃这么多苦头?
她已经仁至义尽,实在不想再遭受一遍地狱般的折磨。因此,又一次失败后,她请医生封口,另外找人怀上了孩子,就是聪聪。
这个孩子把她从无休止的折磨中解脱出来,也让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母亲。
偶尔的,司英眉会觉得有点对不起丈夫。
假如他想离婚,她一点意见都没有。
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丈夫居然想杀了自己的孩子。
第319章 解疑与结案
所谓至亲至疏夫妻。
司英眉和丈夫结婚十年,夫妻之间的感情说不上浓情蜜意,在一众商业联姻的家庭中,也算得上和谐恩爱了。
不管丈夫的辩解多么在理——是啊,他既然不能生,为什么不能把聪聪当做自己的孩子呢——但司英眉就是知道,他确实干得出这种事。
“英眉,你相信我。”司姐夫竭力辩解,“和我没关系。”
司二姐抿住嘴,却看向了简静。
简静会意,开始分析:“保姆说过,孩子去滑板乐园是一时兴起,如果没有父亲的同意,他根本去不了几次。假如绑匪是自行观察判断,肯定会倾向于更常去的地方。”
司姐夫道:“为什么不能是他一路跟踪,突然下手?”
“车子避开了大量监控,肯定踩过点。这是一个提前策划好的地点,而能够影响聪聪行动的,不是保姆就是父亲了。”简静慢条斯理道,“所以,我一直怀疑你们家有一个内奸,只是不能完全确定。”
“所以,我下了个套,让司总从珠宝改成了古董。我想,绑匪不至于神通广大到连她的私藏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吧?”
司姐夫负隅顽抗:“他本来就想要珠宝,古董又不好出手,这算证据?”
“第二个套。我告诉你们,我在人民公园发现了嫌疑人,决定追上去看看——这是假的,我预判他会派人或者同伙故布疑阵,所以骗了你们一把——他收到内奸的假情报,心知我方并没有其他援手,所以才在樱花大道取走赎金。
“要验证这个猜测,只要调查他购买的无人机数量即可,如果确实不止一台,那多少能佐证我的想法了吧?”
简静反问一句,却并不期待答案,自顾自说:“当然,这些都似是而非,真正让我确定你要杀他的关键,在于食物中毒,这种撕票方式极不合理。
“倘若绑匪要撕票,避免孩子被救后透露自己的信息,那就应该果断解决,而不是放一碗不新鲜的河粉,赌一个中毒结果。这只会激怒家属,逼迫你们报警,为孩子复仇。”
司姐夫冷笑:“你的理由也太牵强了。我看,就是他买了不新鲜的河粉,自己没吃,阴差阳错被聪聪吃了而已。”
“是你强词夺理。绑匪饿着孩子的目的,是争取逃跑的时间,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留一碗河粉给他填肚子?好心吗?好心会给一碗放了几天的河粉?”
她的三连质问有理有据,叫司姐夫一时语塞。
简静道:“我认为,绑匪根据雇主的要求,绑架并杀害孩子,但他留了心眼,不想自己背负性命,毕竟杀人和绑架的量刑区别大了。所以,想了个投机取巧的办法,故意让孩子挨饿,并放置一碗有问题的食物,引诱他主动食用。”
“你他妈……”司英杰听不下去了,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你还是人吗?孩子你不要就离婚好了,我们司家还养不起一个小孩?非要干这事?”
司姐夫一语不发地掰开他的手指,眼中闪过狠色。
简静不再理会他,当她今天回去通报聪聪讯息的时候,他的身份在她眼中,已经确凿无疑了。只转头对司二姐说:“除了刚才的录像,目前没有其他证据,需要警方进一步取证调查。报警还是捂住,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