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死人的东西不合适吧。
声音仿佛从书房的四面八方传来,裹着冷风,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那人将珠子往怀里带了带,强装镇定道:前辈修为高深,如此装神弄鬼,怕是有失身份吧。
话音刚落,书架的门啪嗒一声合上。
那人转过身看了眼书架,空空如也,并未见到什么人影。
空气中的呼吸声好似随着书架的关上一并消失。
那人转过头,就见黑暗中一双血红的眼睛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直愣愣地盯着他瞧。
眼比正常人的要大上几分,眼尾往下垂,裂开到发线后一些。宽大的眼眶里一边空无一物,另一边则嵌了颗红珠子,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那人被吓了一跳,往后倒退几步,背直接就磕到书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怀中的圆珠也随着他的动作,被震得从怀里滚落。那人伸手就要去捞,就见圆珠往上飘起,在他头顶绕了一圈,然后落入那只没有眼球的眼眶中。
那人直接就起了鸡皮疙瘩,胃里一阵翻滚。强压着恶心抬步就想溜,却见那圆珠入眶后,黑暗中有双手缓缓长了出来,然后一把抓住那人的后颈,稍一用力,直接就将人掐断了气。
接着指甲入肉,一把就将那人体内的灵元活剥了出来。
金色小人惊恐地挣扎,用尽全力也没能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送入嘴中,然后被人几口嚼碎吞入腹中。
当夜,赵晨书房起火。火势通天,天河水也未能将其扑灭。
一直烧到第二日天破晓,书房烧成一把灰,火势才渐渐消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斐玉尘:你是如何看待师尊
回到小院时, 叶大爷正在院里打拳,年轻时候在江湖上同人学了些,这两年腿脚不好以后就没再练过。
好在多年习惯, 再次捡起也打得有模有样的。
斐玉尘三人踩着晨光推开院门,就见叶大爷收了拳,意味深沉地冲三人笑。
斐玉尘尴尬地别过头,清远则是一脸懵逼,倒是君墨白淡定开口:早。
挺早, 挺早。叶大爷笑呵呵地挽了挽袖子说。
林大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着斐玉尘道关切道:你这孩子,身子不舒服还到处乱跑。话语里不自觉带了丝对待小辈的责备。
斐玉尘开口准备找个理由, 就听林大婶接着道:都别傻站着了,进来喝粥。
同之前的白粥不同,今天的粥特地加了鲫鱼肉,鱼刺挑得干干净净, 鱼肉剁得细碎细碎的,一口下去,又香又鲜。
斐玉尘一口气喝了两碗, 还准备再来一碗时, 拿着大勺的手被大婶拍了拍:再喝胃就该难受了。
说罢就将余下的粥分别给清远和君墨白添了两勺, 刚好见底。
斐玉尘不敢同清远抢,只能哀怨地瞥了君墨白一眼, 然后快速地将视线移开,生怕和君墨白对上。
饭后,林大婶出门去喂鸡,君墨白在院里同叶大爷喝茶。
斐玉尘就小心地跟在清远后面上了二楼,然后在清远关门的一瞬间快速瞥了楼下一眼然后闪了进去。
清远疑惑地看了斐玉尘一眼, 然后将门给关上。
师兄,你
才刚开口就被斐玉尘打断,他抬手按住清远肩膀,眼色沉沉,有些急道:师弟,你觉得师兄对你如何?
清远侧头看了眼按在肩上的手,又看了看斐玉尘,哭笑不得道:自然很好,师兄怎么突然问这个?
如果,我是说如果斐玉尘斟酌了下用词,试探道:如果某天你发现你喜欢的话说一半呸呸两声,准备换个问法。
清远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歪了歪脑袋疑惑道:我喜欢的?啥?
斐玉尘在脑内思索了下,直接问他喜欢的人被自己惦记会如何?
念头才起就慌忙摇了摇头。
这么问,不用说,会死。
清远见他又点头又摇头的,抬头用手背碰了碰斐玉尘的额头。
温度正常,没毛病。
于是更加疑惑,然后就听斐玉尘问:师弟可有喜欢的人?
清远摇了摇头老实道:没有。
斐玉尘将手收了回来单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他,心内想:不应该啊,这个时间段,早开窍了才对。
于是直入主题道:你觉得师尊如何?
问题跳跃得有点厉害,清远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开口,酝酿了好一会后才开口道师兄,鲫鱼粥我也会煮。倒也不必为了一口粥,如此拐弯抹角。
原本见他迟迟没有开口,斐玉尘以为是清远不好意思说,喉间有些堵,知道和亲身经历毕竟不是同一种感受。
结果没想到清远开口是这么一句话,那口气就卡在喉咙间,上不去下不来,憋得慌。
偏生清远还以为抓住了重点,十分陈恳地接着道:其他粥也会些。
斐玉尘摇头失笑道:谁问你粥了,我是问你觉得师尊如何。
很好啊。清远不假思索道。
斐玉尘接着问:那你对师尊是持什么情感?
就像父亲一样。清远思索了会道。
同话本子上的父亲一样,不言苟笑,有威望,默默付出。
咳咳。这回答直接将斐玉尘给呛住,卡在喉咙的气直接就咳了出来。他低头奇怪地看了清远一眼,重复道:像父亲?
清远点头:用民间的话来说可不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
斐玉尘像是见鬼了一样张大了嘴,十分震惊,想不明白怎么剧情崩坏到这个地步。
还没等缓和过来又见清远抬头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别扭道:当然,师兄不一样。
斐玉尘:???
眼见斐玉尘神色怪异,清远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对师尊的看法,师兄可以不必套用在自己身上。
斐玉尘闻言尴尬一笑,扯了几句别的将话题给带过。
而院里的君墨白自斐玉尘上楼后,视线就不自觉地往二楼瞟。
大爷只当没看到,一口接一口地喝茶。
过了一会,斐玉尘还没从清远房间出来。君墨白有些坐不住,视线上瞟的次数越发的频繁。
虽说早上看到斐玉尘反应后,心里踏实了许多,但
思绪被开门声打断,抬起头就见斐玉尘做贼似的从清远房里猫了出来。
视线对上,斐玉尘脑海里直接蹦出清远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再想想自己对君墨白的想法,十分羞耻地扭过头大步回了房间。
君墨白见此自是坐不住,同大爷说了句,直接就上了楼。
眼见院里就剩自己,大爷抬手拿过一旁的蒲扇摇了摇,愉快地哼起了歌。
山村小曲,是独特的曲调。
君墨白进屋后,斐玉尘抬头盯着君墨白,脑子里不断滚着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越看表情越奇怪。
和清远谈了什么?怎么脸色这么差?君墨白抬手贴了贴他的额头问。
斐玉尘赶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君墨白的手。
手背上的温度抽离,这是第一次斐玉尘拒绝他的靠近,因而君墨白顿了顿,僵着将手收了回来。
气氛属实有些尴尬,君墨白不明白早上还好好一个人,这还没到中午态度就来了个大反转。
因而有心想去问问清远刚刚这点时间他们都聊了什么,还没等挪开脚步,就听斐玉尘尴尬地低声道:没聊什么,就是问问师弟对于师尊的看法。
君墨白哦。了声等解释。
斐玉尘抬手揉了揉鼻子更加小声道:他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说罢小心地抬眼瞥了君墨白一眼,然后快速低下头。
君墨白:或许应该把清远送走。
大火将天边的云霞染成了红色,赵晨的书房被烧了个七七八八。好在赵晨这人多疑,书房周边除了几颗晚梅,不见其他建筑草木。
因而只烧了间书房,没有祸及其他。
大火灭后,新上任的掌门领着堂主长老盯着灰烬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围救火的弟子们,白衣被熏成了灰色,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过了许久,才听新掌门道:天干地燥,这几日多注意注意,可别又走水了。轻飘飘一句话直接将这事盖了章。
领头大弟子往前走了一步,躬身点头称是。
到了夜里,十多人聚在赵晨卧房,灯火一亮,仔细看正是那新掌门和众堂主长老。
赵晨的卧房很大,分里中外三间。
最外间用来处理平日里不是太重要的事,中间一间隔出一块置了书架书桌,没去书房时就在这看书写字,最里间则是卧房,除了一张檀木床便没其他东西,很是朴素。
十多人围坐在外间,个个皱着眉头不说话。
过了许久,许是气氛过于压抑,赵钦之开口道:书房毁了,东西没了,这事怎么办?
这还能怎么办?东西没了,希望也就没了,照我说该如何就如何。开口应声的是个灰衣青年,生得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瞧着不像是修仙之人,倒像是个杀猪大汉。
话音才落,一根玉笛直接横在他身前,他扭过头看了拿笛之人一眼,嗤笑道:怎么,你还真当自己是条狗?赵晨可见是活不成了,这么卖力,为了啥?
说罢抬手推开笛,起身摊开手冲众人道:先前东西在,这话我不敢说。如今人死了,东西丢了,连书房都烧了,怎么你们也和月晟一样,还想当条狗?说罢抬手直指月晟,用力地在他肩上点了三下。
月晟哪里能忍,长笛一横就要出手,被旁边人给一把扯住。
新掌门抬手挥出一道气流,将两人给隔了开,这才起身冲众人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大师兄如今仙去,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想也该知道外边多少人盯着我们。就等我们乱了,好分一杯羹。
说罢转头瞪了那灰衣青年一眼道:老六你平常就莽,都这时候了动动你那脑袋。说罢将视线移到月晟身上,训斥道:还有老九你,老六怎么也是你师兄,你是时候把你这动不动就出手的臭毛病改改。上次被教训得还不够?就你这脾性迟早出事。说这话时倒也没想着赵晨还是屋内众人的师兄。
众人皆不出声,新掌门说完话,视线一一从众人面前扫过,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心中都有想法,我也明白你们不服我。但,特殊时期,都忍一忍,当务之急是将东西寻回来。
眼见他们都不表态,新掌门无奈道:再怎么着,也得等老三回来不是?
月晟轻哼一声,将笛子一收,拱了拱手冲新掌门道:方才是我不对,给师兄赔个不是。
话罢,坐回了位置上。
这次夜谈开头就不大顺利,结尾也算不上满意。不论说什么,都没几个声音,因而到了后半夜也就各自散了。
唯一的行动大概就是将内门弟子派了出去,一一搜寻行动诡异之人。
对外只说是寻人,对于大火之事那是只字不提。
但那满天火光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有心人的眼睛,因而流月宗在大陆上搜寻宝贝的消息不胫而走。
说什么都有,最离谱的说法就是流月宗搜寻的宝贝,若能到手,可破归仙,不论资质根底。
一时间,争抢不断,人心惶惶。
第五十四章 斐玉尘:我拿你当爹
日落西山, 倦鸟归林。
斐玉尘捧了个茶壶拿着小板凳坐在一旁听叶大爷讲故事。
斐玉尘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除却自身经历,大多数来源于脑海中对于原故事寥寥数笔的描写, 本就十分稀少,况且还时常断层。
叶大爷人生经历丰富,说起故事来绘声绘色,因而直接把斐玉尘给吸引了过去。
那些剑客情仇、操奇计盈、材米油盐。听起来惊险又刺激,平淡中平端添了抹不一样的色彩。
故事说罢, 大爷单手摇着蒲扇,眯眼看了会星空,然后扭过头问斐玉尘道:昨夜进展如何?
斐玉尘听故事听得滋滋有味的, 这么个问题一砸直接就红了脸。
大爷十分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见此斐玉尘赶忙给自己灌了嘴茶水。
喝得有些急,直接被水呛到,遂弯腰干咳起来。本就红着的脸更红了, 就连脖子和耳尖都被染上了色。
你这孩子,这会怎么这么急。叶大爷边说边起身帮他拍了拍背。
正好君墨白从外头走了进来,叶大爷十分有眼色地将手收了回去。
斐玉尘抬头看了眼, 咳得更厉害了。眼眶甚至积了水, 稍一用力就能挤落几滴。
君墨白抬手覆上斐玉尘的背, 轻轻拍着,手心的温度隔着薄衣衫落在身上, 带起一阵轻微的颤栗。
斐玉尘侧过头去看蹲在身侧的君墨白,泪眼朦胧间就见君墨白双眼微垂,佛了一池春水。
恍然之下想起白日光景。
那会他站在桌边,君墨白离他就几步距离。听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时,神情先是一愣, 随后嘴角微勾,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如春日桃花酿,不比烈酒灼人,却醉人。
然后就见君墨白往前走了几步,经过斐玉尘身边时,脚步一顿。轻笑道:那你呢?
君墨白故意抬了抬颚,话语间的热气恰好落在斐玉尘耳边,麻麻痒痒,心口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握住,还坏心眼地伸指挠了挠。
那你呢?那你呢?
不过三个字,落在耳中有如千斤重。斐玉尘哪里敢说真话,随口扯道:自然和师弟一样。
君墨白哦了声,尾调上扬,不太正经的调调。
是吗?
心口有如打鼓,咚咚咚的仿佛要跳出胸膛,斐玉尘抬手掩饰性地理了理领口,然后手心往下压在了心口处。
稍稍平静以后,这才开口应:自然。短短二字,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沙哑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