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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苏澜生躺在萧郁的枕头上,牵着他冰凉的手,神秘兮兮道:我娘不是人,所以我只能算是半个人。
  萧郁一怔,苏澜生突然靠近他,睁着一双杏眼看他,我知道你不会乱说出去的,所以我将这件秘密告诉你,你会怕我吗?
  萧郁有意避开凑过来的脑袋,他微垂眼眸,掩饰心中的异样情绪。
  不会。
  苏澜生笑了,我能听到山中精怪们的声音,它们会告诉我哪处的枫叶最茂盛,哪里萤火比较多,待你病好了,我带你一起去看看。
  苏澜生盯紧了他,一字一字郑重道: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萧郁抿紧唇,气若游丝道:好。
  那些个从皇城来的士兵们没两年就奉命回京了,他们临走前卷走了萧郁的大半家当,只留下几个老弱妇孺照顾他。
  萧郁的病情每况愈下,苏澜生白日里帮父亲做事,晚上就去隔壁照顾萧郁。
  苏淼淼也到了会蹦会跳的年纪,苏澜生某天晚上爬墙被发现,苏淼淼吵着要跟他一起过去,可看到萧郁时,她却哭闹着要走人。
  苏澜生安抚哭泣不止的小妹,跟萧郁说了声抱歉,他将苏淼淼送了回去,苏淼淼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哥哥,他、他好可怕,你不要跟他在一起玩了,好不好?
  苏澜生蹲下来摸摸妹妹的脑袋,笑道:萧郁哪里可怕了,你看他病成那个模样,他又不会吃了你。
  站起来走两步都要喘气的人,哪里会可怕呢?
  苏淼淼拽着他的衣服就是不让他走,苏澜生无奈,哄着苏淼淼睡下了才又去了萧郁那里。
  屋内还燃着烛火,烛光将屋内人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
  屋里还有一个人,萧郁正在跟他说话。
  苏澜生不好打扰,准备等会再来,他刚抬起脚,却听到了萧郁重重的咳嗽声。
  他停住脚步,克制住冲上前的本能,担忧地看向紧闭的大门。
  公子,您年纪也到了,陈婉婉温婉贤淑,她心甘情愿嫁给您,您就答应了吧?
  苏澜生听出了那道声音,是贴身照顾萧郁的老嬷嬷。
  陈婉婉是陈县令的女儿,一年前在东临湖畔见了萧郁一面,自此后便芳心暗许,想方设法也要嫁给萧郁。
  陈婉婉只看过萧郁霁月光风的表面,却不知他私底下的疲弱不堪。
  她若是见到了萧郁本来的模样,还愿意嫁给萧郁吗?她能照顾得好萧郁吗?
  哎,其实苏家那小子也挺好的,他日日过来照顾你,比我这个老婆子还要体贴,若他是个女儿身就好了。
  苏澜生将拳头握紧,复杂难明的情绪在心底里积压。
  原本是桩喜事,为什么他那么难过呢,他在想,如果萧郁一辈子不成亲就好了。
  萧郁咳嗽了声,他听到屋外的动静,狠狠瞪了眼老嬷嬷,轻声道:这件事无需再言,你退下吧。
  老嬷嬷打开门,苏澜生正在出神,忘记了躲藏,屋内两人并不惊讶。
  老嬷嬷冲他点了下头便退下了。
  苏澜生。
  萧郁的呼喊唤回了苏澜生的神志。
  他抬眸,灯火氤氲下,萧郁的眉眼意外的柔和,他的笑容掩盖了过于苍白的面色。
  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苏澜生一步一步靠过去,萧郁冰凉的大掌牵过他的手指,低声问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苏澜生低头,他的手背擦破了皮,鲜血糊了满手,可见他站在那里发呆了多久。
  可能是爬墙的时候太心急没有注意苏澜生慌张道,我、我去擦擦。
  不用了。萧郁阻止道。
  话落,萧郁突然低头,张嘴含住苏澜生手背上的伤口,苏澜生身体一颤,不懂萧郁在做什么。
  伤口周围的血液被一一舔舐,苏澜生的掌心一片麻痒,他感觉到了萧郁的唇齿与柔润的舌尖,一种无名的恐慌渐渐包裹住他,他抽回手,怔怔看着一脸无辜的萧郁。
  你、你苏澜生头一次在萧郁面前卡了壳。
  萧郁:他们说,这样止血比较快。
  苏澜生一愣,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他差点以为萧郁要伤害他,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待在苏澜生体内的晏离舟却皱起了眉。
  他总觉得,眼前的萧郁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故事很快就结束,明天一章能说完,非主cp的情节我尽量写的简略易懂
  等渡过这几个情节才恢复记忆,我想让离舟搞个大的感动一下二崽,然后再看二崽嘤嘤嘤(老二还有些坏事没交代,他还要当老三的启蒙老师,他还不能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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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世子,您不能再心软下去了,待您病好,何愁一个苏澜生呀!老嬷嬷用滚烫的热水擦拭萧郁的背部,她倒是比萧郁还要心急如焚,自苏澜生离去后,便不停唠叨着。
  寒毒钻心蚀骨,萧郁将唇咬破,指节被他捏得泛白,胸腔漫起一股无名火,疼痛让他连简单的发怒都做不到。
  萧郁不答反问,你知道他在外面,你是故意将陈婉婉的事情说给他听的,对不对?
  老嬷嬷:老奴也是想着让他开窍啊,如果他知道您的病因,他会心甘情愿
  别再说了。萧郁用尽力气推翻水盆,打断了嬷嬷剩下的话。
  他知道嬷嬷说的是对的,只要病好了,他就可以去报仇了。
  父亲、母亲、弟弟所有仇都可以报了。
  不过一个苏澜生罢了。
  苏澜生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苏父正在小院里择菜。
  苏淼淼蹲在苏父身边,笨拙地掰断比她手指还要长的长豆,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还没抬头就急急喊了句哥哥。
  苏父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回来了,怎么又去他那边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少去隔壁吗?
  苏澜生:萧郁身体不好,他家也没几个能照顾他的,我就偶尔帮一下。
  苏父皱眉,气道:你这哪里是偶尔?
  这小子几乎天天都过去,以为他不知道呢!
  听说他要娶陈县令的女儿了,等他媳妇过门了,你可别再去打扰人家小夫妻了,这要说出去,我们两家都没面子。
  苏澜生捏紧双拳,突然问道:我找他怎么就是没面子的事情了?他又不喜欢陈婉婉,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你们怎么都在乱说?
  苏父扔下手里的菜,上前揪住苏澜生的耳朵,道:是不是我放纵你太久了,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你爹都敢呛嘴了,我说了别去别去,你非要去。
  我照顾朋友有错了吗?
  你这哪是照顾朋友,你明明话说了半截,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下来。
  苏澜生眼泪滚落,轻声道:您、您都知道了?
  苏父:知道什么,我不知道!
  阿爹,您也觉得我有问题是吗?我、我喜欢
  别说了,这件事以后也别再提了。
  阿爹!
  苏父:从小到大我哪件事没依过你?连你小妹我都没有那么纵容过,但凡换个人换个人都好啊!
  苏澜生:萧郁哪里不好了?
  苏父:他是叛贼之子,圣上将他流放到这里,就是放他病死他乡,变相地折磨他的,你以为他有多少好日子能过了?
  苏父突然抓住苏澜生,厉声道:娃儿,听阿爹一句,不要再靠近他了,如果被他发现你身上的秘密,你会有危险的,你不担心自己,你总要替我和你妹妹着想吧?
  话落,苏父便拂袖而去。
  苏淼淼过来抱住苏澜生,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童音软软的安慰着他。
  哥哥,别哭了,你哭的淼淼难受。
  苏澜生泪水不止,闻言抱紧了自家妹妹,他将脑袋埋在苏淼淼单薄的肩膀上。
  他一字未说,却哭了整整一夜。
  萧郁连续三天没见过苏澜生了,他每日都在院子内等苏澜生出现,墙头上再也没了少年的身影。
  苏澜生被苏父日夜看管着,白日里在县城里奔波,到了晚上,苏父让他睡在里屋,他不敢去找萧郁,就怕惊扰了苏父。
  劳累了多日,苏澜生生病了,苏父还要赶着去县城拉货,命令苏小妹在家好好照顾苏澜生,不许他去扒墙头。
  苏澜生高烧不退,恍惚间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朝他走来。
  冰冷的大掌覆上他的额头,他意识到来人是谁,在睡梦中轻声呢喃。
  萧郁?
  萧郁面色不见得比床上的苏澜生好多少,他眸里含着心疼与痛苦,一点点轻抚苏澜生的面颊。
  我不会伤害你的,永远不会,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苏淼淼蹲在门口,她不敢直视萧郁的脸,甚至是他的背影。
  萧郁从她面前经过,她甫一抬头,就对上了萧郁探究的目光。
  苏淼淼吓得浑身一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萧郁在她面前蹲下,他尽量放轻语气问道:你怕我?
  苏淼淼拼命摇头,在旁人眼里,她像是回答萧郁的问题,只有她知道,她光是听到萧郁的声音就觉得胆寒。
  眼前人明明没有做什么,可她就是觉得害怕,像是隔壁李狗蛋跟她形容过的会吃人的厉鬼一样可怖。
  萧郁叹息一声,他想摸摸小女孩的脑袋以作安抚,却害怕苏淼淼反抗挣扎伤了自己。
  我不会伤害你哥的,也不会伤害你,我保证。
  脚步声与咳嗽声慢慢飘远,苏淼淼才敢睁开眼,她看着地上用油纸铺着的饴糖,恐惧消散,颤抖渐渐停止了。
  她望着萧郁即将远去的背影,急忙喊道:我、我信你。
  *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澜生已经许久没见过萧郁了,隔壁最近在办喜事,听说萧郁答应了那门亲事。
  萧郁之所以答应陈婉婉的婚约,是陈县令为了女儿的婚事下了血本
  衔月草能治好萧郁身上的寒毒,它不知怎么落在了陈县令手中。
  衔月草长在北苍山的悬崖上,那里地势陡峭,稍有不慎就会葬送性命,几年来无人敢踏上那块险境。
  人人都说萧郁要娶陈婉婉是为了冲喜和那株仙草,陈婉婉却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跑到了他面前耀武扬威。
  萧郁曾因为苏澜生冷落过陈婉婉无数次,陈婉婉不知道苏澜生对萧郁的心思,她只是单纯的在出气。
  我是萧郁的救命恩人,他想要活命,就得听我的,我让他做什么他必须做什么。
  成王世子,一个病痨鬼罢了,他也敢看不起我,他若是不听我的,他也别想活命了。
  苏澜生理解了陈婉婉话中的意思,陈婉婉是想拿衔月草逼萧郁就范。
  谁不知道陈婉婉喜好男色,她和多少个公子哥们纠缠不清,萧郁跟谁成亲都不能跟陈婉婉。
  那个女人一定不会把衔月草给萧郁的,她不过是想玩弄萧郁罢了。
  萧郁不需要陈婉婉的衔月草,他会将药草带回来亲自送给萧郁。
  他要告诉萧郁,你病好了后,能不能跟我一起去魇山看看,那里是我娘出生的地方。
  那里四季如秋,红枫开满山头,萤火代表着新生,那里有无数的璀璨萤火,它们会祝福你。
  萧郁,你也能获得新生。
  北苍山终年覆雪,山路冻结成冰,山脚的路面早就没了飞禽走兽的痕迹,更何况是凡人。
  谁敢踏上去,必定是死。
  晏离舟待在苏澜生体内,他的魂魄也能感受到苏澜生的体温在逐渐下降。
  苏澜生用铁棒敲碎冰面,一步一脚印慢慢挪上山。
  晏离舟想要帮他裹紧身上的裘衣,冬衣能御风寒,却抵挡不了脚底的寒冷,寒从脚底生,他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风雪扑面,拳头大的冰渣子打在脸上,苏澜生的脸完全僵硬了,他感受不到寒冷,就连皮肤被撕裂流血了都毫无察觉。
  晏离舟不知道苏澜生是哪来的毅力攀登上山峰的,他躲在苏澜生的身体里几欲失去知觉,而苏澜生却能保持清醒走完全程。
  他迷迷糊糊中记得苏澜生摔倒过无数次,在即将冻死前,苏澜生又跌跌撞撞撑着虚弱的身体爬了起来。
  晏离舟再次睁开眼,苏澜生已经回到了小镇,他拖着病体,病恹恹看向贴着囍字的萧府。
  一路过来,他听说了一件喜事,就在昨天,萧郁娶亲了。
  萧郁和陈婉婉成亲了,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苏澜生摇摇欲坠敲响了萧府大门。
  这是他第一次用正常的方式踏进萧郁的地盘。
  开门的是萧郁身边的老嬷嬷。
  苏澜生脸上满是冻疮,他嘴唇青紫,说不出半个字。
  他来时想过许多,他要怎么告诉萧郁,我替你采来了衔月草,你不用娶陈婉婉了,我可以救你。
  而现在,那些想好的腹稿都要作废。
  老嬷嬷蹲下来要扶他,他颤抖着将手上一直捏着的衔月草递给老嬷嬷,他仰着头,一双眼布满血丝,他快要失去意识,可眼中依然闪着璀璨的碎光。
  一株衔月草可能不管用,这是我给萧郁的贺礼。
  老嬷嬷懂得了他眼中的意思,她伸手接过苏澜生手中的药草。
  苏澜生的五指紧握,衔月草的根系黏在他的手中,仿佛与他的掌心冻结成了一体,任凭老嬷嬷怎么拔都拔不动。
  她不敢用力掰开少年的掌心,她害怕力气太大,会把少年冻僵的手指掰断。
  你真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