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齐家父子 月港谋生
齐老六今年快三十了，在他的这一辈子里，他从来没这么彷徨无计过。
他本来是漳州府下面一个小小县城的农民，一辈子连漳州府的府都没去过，但是，此刻站在月港这繁华点不像样子的码头上，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船只还有那些各种面目的番人，他简直连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年终的一场台风，彻底的将他的生计断绝，妻子在和父亲在台风中也不幸死去，他典当了家里唯一的两亩劣田，安葬了他们，从此之后，他和自己唯一儿子，就是一个无根之人了。
原想着佃几亩田地来耕种，但是台风过后，和他一样境地的人不少，而那些大户家的田地，早就被人佃完了，走投无路的他，只能带着自己的儿子，开始离乡背井的流浪。
路过漳州府的时候，有人在城里招揽人手，他也不知道对方招揽人手要做什么，只是只要被人招揽了，再苦再累的活，他也愿意干，于是，他就领了几个馒头，带着儿子，上了他们的马车。
等到下了马车，已经是在这月港了。
“爹！”
十五岁的儿子齐虎，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看看四周，十几辆马车停在这里，从马车下来的，大都是和他差不多的人，偶尔也有拖家带口的，但是，基本上全是健壮男女人，一个老弱都没看到。
“都愣着干什么，往前走，往前走！”
有人在大声的吆喝着，让下了马车的人，排着队朝着港口里面走去，齐老六牵着儿子，随着人群朝着前面走去。
在码头附近的地方，几张桌子摆开来，队伍的尽头就是那里，在那些桌子后面，一筐筐冒着热气的馒头发出诱人的香味，让他忍不住的加快的脚步。
“挤什么挤，去桌子那边登记自己的名字，十户一甲，五甲一保，吃食按照保甲发放，保长和甲长都在前面等着你们！”
有人指挥着他们，齐老六跟着队伍慢慢的往前一动，等到到了桌子前面，报出了自己和儿子的名字，看着那人将自己父子的名字写在纸上，然后那人递给他一支竹签。
“第七甲齐老六，两人，后面去找你们甲长！”
他拿着竹签，走到后面，后面是一溜大棚子，已经有不少人捧着盛满稀饭的碗就着馒头，蹲在地下在大口大口的吃了。
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找谁，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走了上来：“齐老六吗，这是你儿子吧，好小伙子，跟我来领吃食，我是你们的甲长万二，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在外面可要互相扶持啊！”
两个大碗塞到了他们父子手里：“这碗筷你们收好，以后靠这个吃饭呢，那个谁，给他们连个盛满，拿几个馒头来！”
两父子随着这个热情的甲长得到了自己的吃食，儿子齐虎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齐老六却是有些疑惑，此刻终于有机会发问了。
“甲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是哪儿老爷招揽我们去做事情的，这么多人，老爷一定家当很大吧！”
“嘿嘿，不是你一个人问这问题了，哎，大家都是苦命人，都是求个活路，你说，不管是哪个老爷愿意给咱们活路，咱们就跟他们干是吧！”
万甲长乐呵呵的说道：“咱们的这位老爷，听说来头很大，你没看见官差都在那边帮着维持秩序吗，而且，你看见那两只大番船没有，那也是咱们老爷的，用的起番人的老爷，还小得到哪里去，尽管安心就好！”
“咱们还要坐船？”齐老六有些吃惊，“不会去很远的地方吧！”
“去哪里不一样，难道在这里，你就有活路了，听你口音，你是漳州府那边的吧，漳州人还有怕出海的？”万甲长笑了笑。
“我和我爹什么都不怕！”齐虎在旁边愣愣的说了一句。
“就是，什么都不怕，能活下去，没准将来还能挣一份家业给你儿子娶媳妇，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万甲长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可是听说，咱们老爷很有钱，有钱到田地有多少，自己都数不过来，给这样的老爷做事情，一高兴赏赐点什么，那家业不是就有了？”
齐老六看看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和他一般褴褛，一个个眼中露出向往之色，没错，在家乡，他们什么都没有了，连活路都找不到，他有一膀子力气，有一身的好农活本事，却是找不到事情做，没有田地种，对他来说，到哪里不一样呢！
他拉着儿子，挨着这些人，默默的蹲了下来，万二的话，未必全是真的，但是，一下招揽这数百人的人手的老爷，想来还真是有钱，跟着他做事情，应该是活的下去了吧！
“爹，爹，上船了！”
齐虎早就吃完了自己的东西，正在好奇的东张西望，突然看到大棚里有人朝着那两艘大番船而去，他惊喜的叫了起来。
没错，在齐虎眼里，这个一路来都给他们大白馒头的老爷，就是好人，他一辈子没见过给佃户们吃白面馒头的地主老爷，而他爹和他，很快就要成为这位老爷的佃户了，这的确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
第七甲所有人的人，顿时站了起来，有人目光复杂，有人眼生渴望，不管如何，他们也被吆喝着上船了，当走上番船的跳板，来到番船巨大的船舱里的时候，齐老六发现，偌大的从船舱里，至少已经有几百人在了。
船舱很大，但是人很多，就显得比较拥挤了，在甲长的吩咐下，所有人都抱着自己的碗筷安安静静的坐在船舱里，没人说话，唯一的声音，就是甲长们的吆喝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老六感觉船身一震，众人都感觉到了，一个个正在左右观望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好了，大家可以稍微活动一下手脚，船只已经开动了，船舱们也关上了，若是有要大小便的，船仓里有便桶，每一甲安排一个人，在送饭食的时候，出去倒掉，大概需要几天的时间，我们才能到底目的地，每日的饭食是一干一稀，不是不给你们吃饱，是怕你们吃的多拉的多，等到了地方，我保证让你们吃一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