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那平淡的毫无感情色彩的面庞,林少云更加觉得李梦舟是一个怪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其实你大可留在清风帮,没必要去奢求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林少云是衷心希望李梦舟加入清风帮,至少他们兄弟两个可以一直在一起,相互帮衬。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对你来说或许不切实际,但那却是我活着唯一要去做的事情,如果我选择放弃,那么过去曾经遭受的一切,所坚持的东西岂非做了无用功?”
放弃要趁早,已经迟了,便只能一路走下去,毕竟这是我努力活着的信念,如果没有了这个信念,我又能做什么?
哪怕林少云自认很了解李梦舟,但也很难摸透对方的真实想法。
他知道李梦舟想要成为修行者,甚至成为了活着的必须条件,但他不明白李梦舟为什么这么想要成为修行者。
修行者拥有非凡的本领,的确是大多数人所向往的,纵然是武道宗师,也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努力挣扎苛求那上仙的道路。
但修行需要资质,没有资质,一切都是白搭。
林少云不知道李梦舟有没有修行资质,但他知道自己是没有的,因为小时候开始,父亲便也希望他能成为修行者,不知道在哪里与一个修行山门拉上了关系,费了很大的代价,才请出一位上仙来探知林少云的资质。
结果自然是让林振南失望的,林少云没有修行资质,甚至连感知天地灵气都做不到。
他觉得李梦舟跟他不一样,但也没有太大的期盼认为李梦舟可以成为修行者。
没有门路,连修行者的影子都见不到,哪怕在成长的岁月里可能会有修行者擦肩而过,但那种几率太渺茫,且就算遇到了,你也不知道对方是修行者。
看不见摸不着,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在林少云看来,本来就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他只是害怕李梦舟的努力到了最后,只留下失望。
第十一章 割草
深夜,微风拂过窗户,摇曳着烛光,将得少年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好似占据了整个房间。
李梦舟放下手中的《蚕灭卷》,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哪怕每一次观看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头重脚轻,但他仍旧坚持每天夜里睡前看一遍。
若能直接晕死过去,或许今晚还能睡个好觉,什么事情都不用再去想。
白天与林少云痛饮之后,李梦舟便拒绝了去清风帮堂口暂住的邀请,他本来只是正好要路过溪安郡,所以才来花城看望一下老朋友,他本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做停留。
如果住在清风帮堂口,林少云肯定会缠着他,那样会耽误他赶路的时间。
随着与姜国都城越来越近,他的心里便反而愈显平静,纵使在刚刚离开树宁镇的时候,还很激动。
躺在床上,李梦舟突然感到有些没有了睡意,他并不是一个认床的人,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居所,树宁镇是他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
他的脑子里只是突然冒出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是他白天所没有察觉到的。
现在细细想来,他忽然发现林少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那是很微妙的感觉,虽然林少云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李梦舟总是有一种他在强颜欢笑的感觉。
三年不见的好兄弟重新聚在一起喝酒,很容易会忽略一些事情。
事后想来,李梦舟愈加觉得林少云有心事。
不用多想,他便大概能够猜到是怎么回事,于是乎,他就更加没有了睡意。
在床上躺了片刻,他突然起身,把那黑布包着的剑重新系在背后,抓起放在床头的朴刀,推门走了出去。
……
花城的夜晚并不宁静,大街小巷都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声音传来,虽然随着入秋,天气也渐渐转凉,但偶尔还是能够感受到夏季的燥热。
这种时冷时热的状态总是不太好受的。
修行者或许可以寒暑不侵,但李梦舟显然还无法做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不安的感觉,他如今的情绪有些浮躁。
相比于别处,青安街的氛围便安静多了。
清风堂口外腰身挺拔站立的两个人,依旧是熟面孔,再一次见到李梦舟,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仿佛真的见到了少帮主一般,毕恭毕敬,更唯恐稍有差池,便会被剁碎扔进河里。
李梦舟自然没有跟他们计较的心思,而是问起林少云,结果得到的答案,是林少云并没有回来。
和林少云在酒楼分别时已是傍晚,相距如今也不过两个时辰,就算他走路再慢,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回。
李梦舟心里那不安的感觉更清晰了。
他首先便是决定要回到酒楼,也许酒楼里的伙计会知道林少云的去向。
他并没有告诉那两个献殷勤的人林少云可能遇到了麻烦,毕竟具体情况他还不清楚,要是惹得清风帮乱起来,恐怕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因为今天酒楼的生意不错,所以才刚刚要准备打烊,李梦舟及时拦住了要关门的伙计,根据酒楼伙计的描述,林少云在戌时左右便离开了酒楼,具体情况也并不清楚。
没办法,李梦舟只能按照酒楼伙计隐约注意到的方向,一路追寻了过去。
……
在那阴暗的巷角里,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突显诡异。
林少云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他纯白的衣衫变得脏兮兮的,脸上有伤痕,嘴角亦有血迹。
他握紧手中的刀,怒视着面前两个黑衣人。
“七品境界在江湖上算是不错的实力了,但却无法配得上您清风帮少帮主的身份,您将来可是要继承帮主之位的人,林振南居然没有好好教导你,还是说你真的只是一个废柴,属于烂泥扶不上墙?”
阴暗的巷口再度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仿佛狼一般的瞳孔,在紧紧盯视着自己的猎物。
林少云冷笑道:“你们白鲸帮也只会耍这种手段,对付我一个人,居然会出动两名六品武夫和一个七品武夫,还真是大手笔,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那后出现的黑衣人默默的看着林少云,说道:“对付你这样的废柴,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但你可是林振南唯一的软肋,这场行动自然不容有失。”
你不好好躲在清风堂,居然还有闲心出来喝酒,你这种实力不济,又没脑子的家伙,让我实在提不起半点杀你的心。但至少抓住你,可以让林振南妥协,你也仅剩下这点用处了。
林少云沉声说道:“清风帮和白鲸帮向来战力平等,想要分出胜负确实很难,所以你们把我当成了突破口,但你们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做,就不怕花城官府的压力么?”
江湖帮派虽然是庙堂上允许的存在,但如果彻底与官府走在对立面,那些穿着官服的人可不会跟他们客气,毕竟事情闹大,更上层的人必然会插手,本地官府绝不敢冒那个险。
黑衣人冷笑道:“我们既然做了,自然会有后手,只要不在大街上杀人,官府不会管的。你们清风帮注定要成为我白鲸帮的附属,何必要负隅顽抗,自寻死路呢。”
林少云咬牙道:“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可不会让你们得逞!”
黑衣人看着林少云那颤抖的身体,嘲讽道:“明明怕的不行,还要强装镇定,这样做毫无意义。”
他朝着另外两名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道:“动手。”
林少云想要反抗,但他握刀的手却好像根本使不上力气,看着两名黑衣人的逼近,他不由感到绝望。
果然,自己终究什么也做不了,就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对方可是有两个六品武夫和一位七品武夫,就算自己再不甘心,也是无能为力的吧。
林少云苦笑一声。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只是一个懦夫。
面对没有了反抗能力的林少云,那两名黑衣人自然是将他轻松擒拿。
为避免横生意外,他们不敢再有片刻逗留。
六七品的江湖武夫想要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离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虽然夜色已深,长街很少再见行人,但三三两两也有晚归的人,花城的夜向来不平静,因为有很多晚上的娱乐方式。
他们以敏捷的身手挟持着林少云,专门在人烟稀少的角落快速行走,很快便要抵达白鲸帮在花城的势力范围内。
拐角处有一黑衣少年,提着一把破旧的朴刀,缓缓行来。
如果只是路过的行人,自然不会令黑衣人们警觉,但手中提着刀,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会让人多看上几眼,尤其心里有鬼的人,更会多出些谨慎。
黑衣人不动声色,架着一脸颓废的林少云,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就要与那黑衣少年擦肩而过,实则他们一直在暗暗警惕,时刻注意着黑衣少年。
林少云并没有抬头去看,所以没有发现那黑衣少年,但后者却看到了他。
黑衣少年依旧往前走着,但行走的方向却有所偏移。
走在最前方的那名七品境界的黑衣人不得不因‘意外’的撞到了黑衣少年的肩膀。
实际上只是轻微有接触,并没有真正撞到。
黑衣人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见那黑衣少年并没有什么怪异举动,便没打算理会,虽然他的目光一直都在黑衣少年身上。
而这时,黑衣少年突然抬起了手,这简单的动作,立即让得三名黑衣人目光微凛。
为首的黑衣人正要拔刀,但黑衣少年的左手却已经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喂,你撞到我了。”
黑衣人怔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黑衣少年,握着刀柄的手随时都能用力将刀身拔出来。
黑衣少年蹙起眉头,不悦的说道:“喂,撞到人就要道歉,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想要让我道歉?”
黑衣人微微挑眉。
他本来就在全神戒备着,自然会认为这黑衣少年是要故意找茬,所以他语境中多了一丝杀气,这也存着试探的想法。
黑衣少年貌似身子轻微抖了一下,弱弱的说道:“没……没事了。”
话落后,他便似乎十分害怕般的就要疾步逃离。
“……”
黑衣人感到诧异,这与他设想的似乎不太一样,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那少年害怕的样子不像是假装,否则演技便也太好了,对于凶徒而言,哪怕只是显露出一丝杀气,也绝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每个人的气势都不同,就好比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突然遇到衣着华丽的高贵人士,总会不自觉的矮上一头,哪怕他心气再高,这种不同地位和环境养成的习惯所透出自然反应是没办法轻易避免的。
所以少年的反应,在黑衣人看来,便太正常了。
一心想着要赶快把林少云带走,他也没有去多想,便要加快脚步离开,不再理会那黑衣少年。
然而他刚刚转过身去,身后便响起呼呼凛冽的风声,好像有人在挥刀朝他砍来!
江湖武夫身体的自然反应是很恐怖的,尤其是对于高手而言,哪怕在身后并没有感受到杀机,但那凛冽风声,依旧让他汗毛倒竖,并在瞬间做出了反应。
刀被从鞘中拔了出来,迸射的寒芒为这夜色平添了一份色彩。
金属相撞的敲击声伴随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