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宣真想上前跟苏明好好理论一番,让他不要睁眼说瞎话,余光瞥见燕清河蓦地投过来的视线,下意识脚步一顿。
“宣公子,你的烤鱼熟了。”凝滞的气氛,被云依依不咸不淡地打断。
宣真回头,烤架上的鱼泛着一种淡淡的金黄,他连忙转身将这一串翻转了一个面。
恰此时,林间来了一阵轻风,裹挟着鱼肉的香味向四处散溢。
护卫们不由咽了咽口水,他们经常活动,消耗本来就大,陈慈给他们的烤鸡也只是一个开胃小菜,鱼肉味一出,更是引起了他们的馋意。
就连方才跟宣真对着干的苏明此时也不由梗着脖子朝前看去,所幸他还记得要力挺陈慈的事,倒也没像护卫们那般夸张,只是不时地咂着嘴。
春英埋头吃着手上的烤鸡,心里正感叹陈慈的手艺,突然一阵风扑了过来,迎面愕然而来的鱼香,让她下意识动了鼻头。
她抬头看往烤架上看去,宣真正吹着一串烤好的鱼,旁边烤架上,撒上一层葱花,映衬着沁出油水的烤鱼,看起来格外有食欲。
春英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吃到夫人烤鱼的那种滋味,她不受控制地盯着宣真手上的那串烤鱼。
似乎是感受到春英灼热的视线,宣真扬起头笑:“姑娘若是改变主意,随时欢迎与我换鱼吃哦。”
春英舌尖顶了顶上颚,瞥到一旁面无表情的陈慈,轻咳了一声低下头:“谁说我要换了,我就是看看……”
宣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拿着三串烤鱼走到了云依依身旁,他蹲下了身,递了两串鱼过去:“不知夫人和大人贵姓,这是感谢方才两位赠调料的答礼。”
云依依看了一眼,还不待她有所行动,燕清河率先拿了过来,左一串右一串,大口咬了一块鱼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嚼着,眉目隐约闪过一丝狠意,宣真瞧着,感觉被吃的不是鱼肉,而是他的头颅。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手指无意识地抖了抖。
“多谢宣公子的好意,我夫君姓燕,你可以叫我燕夫人,我自幼对鱼过敏,便只有劳烦夫君吃了,你也看到了,我夫君很喜欢你烤的这串鱼。”云依依强忍着笑说完这句话,事实上她很喜欢吃鱼,不过,为了不触动燕清河那敏感的神经,便只有委屈下自己了。
宣真哪还不明白她的意思,故作不知地干笑道:“燕大人喜欢就好。”
他眼尖地看到旁边还有小木凳,顺势坐在一旁吃着烤鱼。
燕清河将牙咬得咯吱响:“不知宣公子为何来此地?”
“在下听说玄机阁在淮城举办了一场比赛,好奇便过来看看。”宣真好似没感觉到对方的不喜,笑得格外坦诚。
云依依和燕清河对看了一眼,这件事玄机阁是昭告天下的,这人知道也不足为奇。
他们走的早,这一路也忙着赶路,倒是没多打听淮城的事,难不成在这期间,还有像他这样的人来淮城吗?
两人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凝重,比赛这种事,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我看两位,莫不是也是去淮城的吧?”宣真啃掉一面的鱼肉,翻转了一面看向他们。
燕清河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他们的行程除了相熟的人知道,其他人未曾告诉,这人一上来就直白点名他们的目的的,不得不让他怀疑对方的居心。
“哎哟,别紧张,我可不是专门跟着你们的。”宣真吃完鱼,随手扔在盘子里,感受到燕清河身上危险的气息,他开玩笑地道,“这路上,我看到好多像你们这样满大车行李的人,一问都是去淮城,看样子,玄机阁这场比赛搞得还挺大。”
他摸了摸下巴:“我看你们的样子,想必是第一次来淮城,不如与我结伴,我好跟你们讲讲这淮城的事。”
燕清河冷冷看着他,还说不是跟着他们的。
“也好。”云依依按了按燕清河的手,目光温和地出声道,“宣公子可是这淮城人?”
“噢,我来过几次,对这城中的事要比你们了解许多,就拿这玄机阁来说,二十年前,可是这江湖一霸。”宣真豪迈地挥手,好似江山尽在掌握中。
云依依垂眸:“我看宣公子相貌出众,卓尔不凡……”
宣真下意识地抚了抚鬓角,对此深以为然,转而听到她继续道:“观面容不过二十有余,是如何得知二十年前的事呢?”
听说玄机阁已经消失二十多年了,鲜少有上一代会提及,就连她和燕清河都是皇帝告知的,这人年岁不大,如何得知呢?
“啊……这个嘛……”宣真摸了摸鼻子,“我也是道听途说,嗯,道听途说……你们可千万别当真……”
云依依唇角浅浅上扬:“既然宣公子只是随口一说,我们便随耳一听。”
见云依依没有紧追着这个话题不放,宣真侧过脸,暗呼一口气。
“可否劳宣公子跟我们说道说道淮城的事。”云依依不紧不慢地问道。
宣真转过头,滔滔不绝:“好说……好说……要说这淮城啊,有两个地方,是必去不可,首先是东街的美食街,你吃过的,没吃过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在此街,其次是镇南街的酒肆歌楼,那里的美酒醇香悠久,姑娘们更是个个灵秀动人……”
云依依听得正入神,她鲜少有机会了解别的地方的风土人情,这么听到来,倒是深觉趣味。
燕清河越听越不是个事,这说的是都是些什么,他看着云依依沉迷的模样,沉着脸打断宣真的话:“时候不早了,你要是想跟我们一起,就赶紧歇息,明天一早好上路。”
宣真看了看逐渐晦暗的天色,耸了耸肩,走到另外一个地方,拣了一些周边的柴火开始生火取暖。
云依依略待遗憾地回头,看见燕清河满脸写着不高兴需要人哄的信息,不由笑了笑:“我就是了解下淮城的大概信息,好了,这人已经走了,你要一直跟我摆臭脸看吗?”
燕清河这才恢复正色,吩咐春竹:“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去找一些柴火过来。”
春竹应声,点了旁边几个护卫一起去,陈慈眸子挑了挑,看了一眼烧火的宣真,守在离他不远处。
一是为了防止对方做什么事,二是也是随便看着他。
春竹很快捧着一大堆柴火过来,找了一块空地,开始生火。
燕清河替云依依披了一层外衣,手腕紧紧压在外衣边口,防止风灌入其中。
待火生好以后,燕清河半搂着她走到旁边,马车里实在不方便生火,所幸云依依早就把这些想到了,她专门让人带了几个炉子,等火生起来以后,等火慢慢熄灭的时候放入炉子里,还可以用来暖暖手。
到了半夜,只剩几个轮班的护卫还站在周围巡查,其他人则靠在火炉旁假寐休息。
云依依依着燕清河的肩膀缓缓入睡,或许是因为姿势不太舒服,她中途还醒了几次。
见状,燕清河吩咐人装了一些刚刚熄灭的柴火放在炉子里,盖上盖子,放入马车里。
随后,他便抱着云依依进了马车,将她平躺地放在马车里,所幸空间够大,她又足够娇小,倒也不是很拥挤,只是这样,他就没有多少位置了,只能屈就一处,勉强入睡。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不避光的车帘洋洋散散地撒了下来,云依依纤长的睫毛下形成一道阴影,她缓缓睁开眼,入目的高耸的车顶,她眨了眨眼,记忆还未回笼。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云依依侧头看去,燕清河蜷曲着身子,缩在她的另一端,手还紧紧抓着她垂下来的左手。
云依依心下一片柔软,右手轻轻掰开他紧攥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起身,将他蜷缩的四肢舒展开来。
她扫视一圈,将从自己身上滑落的薄被,盖在了他的身上。
云依依掀开帘子的时候,背后传来他的声音:“依依。”
她回头看去,燕清河嘴唇微动,梦呓般唤道:“依依……”
“嗯,我在。”云依依轻声道。
燕清河这才踏实许多,没有再唤她的名字。
云依依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余光瞥到已经熄灭的炉子,弯身将它端了出去。
这炉火离被子这些还是比较近,她怕燕清河醒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
见到云依依从马车下来,春英有些吃惊:“夫人,你不再睡一会?”
“醒来便睡不着了,我起来走走。”云依依想起蜷缩着的燕清河,微笑道。
春英不疑有他,拿了一个漱口水、盐巴和痰盂等过来。
“陈慈还在煮饭,夫人怕是得先等等。”
云依依点了点头:“你去忙吧,这些我自己来。”
云依依一向不怎么喜欢别人触碰自己,春英也知道她的习惯,目光从洗漱用品扫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以后,便去帮陈慈做饭。
“夫人这用具倒是新奇。”宣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从洗漱包里拿出牙刷,有些惊讶地道。
云依依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保持着安全距离,缓缓道:“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你要是喜欢,我这还有新的,可以送你一个。”
“那……怎么好意思呢……”宣真端着架子,他才蹭了人家的调料……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他的眼神却一直往洗漱包里瞟。
云依依刚从洗漱包里拿出新的牙刷,见他这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宣公子真不要?”
她扬了扬牙刷,宣真的眼珠便跟着晃了晃,半晌,他轻咳道:“既然是夫人的好意,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云依依挑了挑眉,对他这幅做派不置一词。
她手腕一抬,牙刷便直直递了过来,宣真刚要接过,一只修长的手指轻微一挑,牙刷便落入那只有力的手上。
与此同时,燕清河的声音也传入耳中:“依依,这不是你给我新做的牙刷吗?怎么能给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