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琰一直与池脩之通着信,孩子们也每每缠着郑琰把他们写的信顺便捎给池脩之。池脩之每每回信,也会单独给孩子们回信,只可惜每每写得都很少,只有给郑琰的信里写得比较多一点。
小孩子们还是乐此不疲,写着他们的学校生活,写着他们的小小烦恼,池脩之对长子更是悉心教导,告诉他男人的责任,开解小男孩成长过程中会遇到的小尴尬等等。
至于郑琰为什么会知道,她表示,现在她就是那种乱看孩子信件的坏家长。看完了还得表示,在小男孩的生成过程中,父亲的引导作用是不可或缺的,这一点,有时候她也无能为力,雄性天生就该模仿雄性。
池脩之的外出,似乎加快了池宪的成长,小家伙开始学会板着脸巡视着家中里里外外,会在学校里盯一盯他姐姐,怕他家女人被欺负,完全不顾他姐才是学校一霸这个明显的事实。儿子懂事是好,郑琰心中又矛盾地不想宝宝那么早熟,没了童年的欢乐。但是伪儿童教育专家知道,在教育问题上,绝对不能开倒车,父母之间的矛盾争执容易让孩子被教得错乱。她能做的,就是一遍一遍告诉池宪:“纵使你阿爹出外,你还有阿娘,有阿姐,不要这么紧张。”也只是增加了臭小子在她面前装可爱的次数而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神马的,小小男子汉已经做得似模似样了。
池春华与父亲的通信就更随和一点,池脩之对女儿抱有期望,潜意识里还是觉得闺女是用来疼的,儿子是用来教的。给女儿的信里,池脩之还会很有情调地夹片枯叶什么的,感叹一下时间过得很快啊~问女儿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池春华比她爹娘还会哄人,信里都会撒娇“我想阿爹了,阿爹白白胖胖的就是最好的礼物了~阿爹生日到了,我学会煲汤了,回来煲给阿爹喝。”直把池脩之忽悠得不知东南西北。
与儿女们通信享的是天伦之乐,与妻子通信除了互诉衷肠之外,就是讨论一些正事了。通过书信往来,郑琰也知道了司州的许多情况,池脩之能有现在的局面,着实不易。
凡经兵祸之地,想要留下什么有用的物资还是很困难的,收拾这样一个烂摊子,还是在国家要备战,没有更多财力支持的情况下,是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好在双鹰王的兵少,又很快被赶走了,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破坏。
尤其司州虽经兵祸,但是当地人民还是组织起了一些抵抗,领头的必然是有些实力又有自建坞堡传统的世家。经过双鹰王的“帮忙淘汰”留下的家族真是当地一大特色,这样的家族有自己的半正规的武装力量,数目或者不多,但是依靠着坞堡,又扎根本地,这样的家族久在边境也感染上一些狄人的彪悍,比起鄢郡祁氏那样的家族来更加强悍也不可能用过激的手段来对付。
池脩之能做的,就是一面劝课农桑,安抚流民,一面寻求与这些家族的合作。这些家族也算识趣,重要的是这是什么的家乡,不与池脩之合作,池脩之拍拍屁股走人了,把他们丢给狄人,他们更输不起。
双鹰王对司州的破坏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帮了池脩之的忙了,不少家族就像曾经的京兆池氏一样,因为一场兵祸,族人死伤殆尽,留下许多空白来。旁的尤可,空出来的土地就是池脩之手上底牌之一了,有土地、有萧正乾在北方保证安全,他就能招徕许多外地移民,这些人在本地没有根基,短时间内无法形成家族力量,便于他有管理;有土地,就意味着可以拿这些土地的归属与大家族扯皮,从而谋取利益。
池脩之还有上大优势生就是所有人都相信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政事堂的决定,这无疑为他的政令的推行增加了权威性也为他自己增加了信任感。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处理好了这样一次危机,也是证明了池脩之的能力,于池脩之的仕途是有极大帮助的。
就这样,池脩之熬过了半年的艰难时期,生日都未及过,匆匆下了碗面条果腹就划拉着一堆人研究怎么样利用手上这些有限的资源撑到明年秋收。郑琇给他推荐的人帮了大忙了,池脩之虽治过一郡,却不曾执掌一州,州比郡大上数倍,麻烦却是以几何级数递增。
这让郑琰也跟着舒了一口气,接着就写信问池脩之何时回归。池脩之的回信很快到来,按照池脩之的估计,他怎么也得在粮食入库,表彰一下手下的艰辛,许诺回京述职会如实为大家请功,又叮嘱众人看好门户之后再走,估计抵京都要十月了——正好赶上池春华的六岁生日。
郑琰向家里宣布了这件喜事,池春华欢呼一声,又不好意思地道:“那我要练练手,阿爹回来给他煲汤喝。”绝口不提生日礼物的事儿,反正她娘不会亏待她。而且,她弟弟过生日得到的礼物真心苦逼,她亲爹从远方邮寄了一大把黄豆==!还是她娘比较好,给了弟弟一整套的文房四宝,据说那个是先先帝留下来的遗赠。唉,长生越来越像个小老头儿了,学校里的先生们都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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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池春华在腹诽着弟弟,不想没过两天,她就要用到弟弟的这份严肃劲儿。事情的起因乃是郑琰因为里里外外地忙,某天忘记了吃午饭,带着出门的食盒又被原样带了回来,被杜氏派来帮忙的阿成嘀咕了一句:“七娘也是,再忙也要吃口饭呐,这午饭没吃,眼瞅就晚饭了。”
阿成这么嘀咕也有一半儿是上了年纪的人爱唠叨,也有一半儿是要在池氏姐弟面前说一下郑琰的辛苦,接下来的思想工作就是以后要孝顺父母一类。放学回来等着母亲回来开饭的池家姐弟给听到了,池春华当时就问:“阿娘除了早饭什么都没吃?这一天都做什么了?”
阿成道:“这不秋收也过了,也快到过年了,忙哩!大娘不晓得,越是大家大口的越是不得了,这要互致年礼的地方就有几十处,还要为郎君在司州的交际作准备。又有家里的庄子上,对佃户也要关爱,又有封地里的事,什么铺子啦、宅子啦,太多了。这好吃好喝好穿好用的,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哩。”
池宪认真听完,往上手榻上坐了:“阿娘还没回来?”
“快了吧,先把冷了的食盒拿回来了。”
池宪认真想了想:“叫厨下备饭吧,我与阿姐换身衣服再来。”
郑琰回到家里,就听门上说,晚饭已经备好了,笑道:“正好饿了,大郎和大娘回来了么?”她心情不错,池脩之渡过了困难时期又快回来了,家里今年的收入还是很不错的,玻璃坊又开发出了眼镜和放大镜的新品种,又是赚了一大笔,她又置了几处宅子庄园——离京稍远了一点,乘车一天可达,骑马只需半天,也不算太远。
阿肖回道:“都回来了,已经换了衣裳,正等娘子回来开饭呢。”
“那可等不得,小孩子最不经饿了,饿多了对身体不好。”
关心宝宝健康的好妈妈快步走进饭堂,然后就看见当堂摆了一张大圆桌,上面满满堆着各色佳肴,旁边摆着七张坐椅,皆没有人坐。她的一双儿女在圆桌后面的坐榻上坐了,三个小儿子被放到一边一张厚毯子上自娱自乐。
真是温馨啊!郑琰心里很温暖很感动地道:“都回来了?今天在学堂里过得好吗?来洗手吃饭吧。”三小一齐叫唤着喊:“阿娘”。
池春华咳嗽一声,三个小东西可怜巴巴地住了口。池春华与池宪过来向母亲问好,然后道:“先吃饭吧。”
郑琰以为这俩货是吃醋了,一人搂过来亲了一口:“好,吃饭。”
池家规矩,食不语,以前只有小两人口的时候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后来有了孩子,完全就照着池氏以前的传统来办理了。
吃完了饭,三小被抱去爬地毯消食。郑琰对长子长女道:“你们也该去写功课了吧?”
池春华笑眯眯地道:“不急。”
“?”
池春华拉着弟弟往榻上一坐,跟母亲对峙。
郑琰这才仔细看着长子长女,就见池春华腰杆挺直,抱着双臂,两条腿垂下坐榻,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郑琰心说,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口中问道:“哟,这是谁惹到咱们小霸王啦?”这么一副学校霸王的样子,闺女,你不是欺负同学被老师罚了吧?
池春华嘴角一抽,你个不知道反省的!
池宪已经硬梆梆地开口了:“阿娘没吃午饭。”陈述的语气,让人听得透心儿凉。
这小子跽坐在榻上,因为是跟母亲说话,坐得分外端正,上身还微微挺起,双手放在大腿上,乌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郑琰,严肃的表情,像一只俯看领地的猫咪国王。
哎呀哎呀,儿子好萌,郑琰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好啦,我知道啦,以后会注意的。”
池宪由着母亲捏脸,还是坐得很严肃:“阿爹出外,我是长男,阿娘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敷衍!阿娘说过,人要言而有信,以后就要按时吃饭!”
【我爹跟你爹都没训过我!】郑琰苦闷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小子倒威风上了!】
池春华口气也不太好:“不要骗我们哦,骗小孩子的人人品没下限。”
【这两个熊孩子!我这就没下限啦?人品下限是这么定义的吗?我是这么教你们的吗?】郑琰自认为是一个开明的家长,被子女训了,也只好乖乖地道:“我会的,阿娘以后出门会带食盒。”
池春华鄙视地看了郑琰一眼:“阿娘你今天就带了,但是没吃,不要偷换概念!”
【窝勒个大擦,偷换概念这个词是我教的吧是我教的吧?什么叫作茧自缚?这就是!】
郑琰不得不跟儿女保证,以后会乖乖吃饭、乖乖睡觉。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两个小学生才滑下坐榻,向母亲一礼:“我们去写功课了,阿娘跟弟弟们玩去吧。”
“……”郑琰。她从来没被人这么鄙视过!现在不过是因为少吃了一顿饭!我要告诉你们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