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玛格丽特忽然叫了一声。
  他的脚步一顿。
  “你想怎么样?”
  玛格丽特勉强支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
  卡尔慢慢回过了头。
  “玛格丽特,你不是法官,却剥夺了我做父亲的权力,令我错过弗罗拉的出生和她长达几年时间的珍贵成长。现在我知道了,你居然还问我想怎么样?”
  “你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不,我绝不会允许的,弗罗拉也不会离开我的!”
  卡尔嘴角微微扯了一下,“那就看着吧。”他冷冷瞥她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
  这个房间仿佛位于某个小镇上的旅馆里。当天半夜,玛格丽特再次发起了烧。
  感染了病症后,她就一直反复发烧,咳嗽,浑身无力,情况时好时坏。但这一次的病症仿佛来势汹汹。第二天早上,旅馆里的女侍给她送早餐时,发现她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人也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玛格丽特很快就被送进了距离小镇几十英里外的一家医院里。她在医院里接受了正规的治疗。大约一周后,病情渐渐退去,人也开始慢慢恢复了精神。
  感到自己好了不少,玛格丽特立刻要求出院,但却遭到院方的拒绝。在她再三要求下,一个会说英语的护士终于声称,是一位姓霍克利的美国先生要她继续住院的,直到完全康复了为止。
  玛格丽特沉默了下来。
  之前几天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就知道应该是卡尔送她进医院的。一种简单直觉而已。
  在她登上奥尔加尼号直到发生绑架事件之前,她唯一想的,只是怎样尽快找到克拉伦斯的下落。是生是死,总需要一个结果。但现在,事情一下子变得完全失去了控制。她既记挂着依然生死未卜的克拉伦斯,又担心卡尔·霍克利会夺走弗罗拉。现在他还把她限制在医院里——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其实完全可以出院了。
  她知道他现在一定非常恨她。甚至比从前以为她打掉他孩子那会儿还要恨。
  他到底想怎么对付她?难道就这样以治病为由把她丢在这个地方,然后他自己动身回了美国,直接带走弗罗拉,等她回去发现后,一切都迟了?
  玛格丽特被这个念头搅得心乱如麻。勉强在医院里又住了两天。依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同样也没有任何消息。她要求那个护士去联系卡尔。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在她入院第十一天后,她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经过反复思考,决定暂时中止寻找卡拉伦斯,先尽快回美国。
  她和发现了她意图继而阻拦的护士发生争执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一直没出现的卡尔站在了门口。
  他不复平日衣冠楚楚的派头,脸上带了点倦色,胡渣拉嗒的,看起来仿佛已经几天没刮脸了。
  原来他还在这里!
  玛格丽特终于舒了一口气。悬了好几天的心稍稍定了些。
  “带你去一个地方。”
  卡尔瞥了眼她手里正提着的一个仅剩的行李箱,冷淡地说道。
  ————
  玛格丽特跟着他离开医院,上了一辆汽车。
  汽车里已经有两个当地男人。一个是司机,另一个,仿佛是向导。玛格丽特留意到他们身上都带了枪。对卡尔态度非常恭敬。
  汽车离开镇子,沿着尘土飞扬的道路往不知名的方向开去。
  玛格丽特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看起来不像是回美国。当越开越远,汽车一直前行,路越来越颠簸,而周围的景象也越来越荒凉之后,她抑制不住心里的不安,终于问了一声:“你要带我去哪里?”
  “布萨。”卡尔的视线落到车窗外远处绵延的山麓上,说道。
  “这是什么地方?”
  “你丈夫可能在的地方。”他冷淡地说道。
  玛格丽特惊呆了。全身血液仿佛瞬间涌聚到了心脏的部位。心跳猛地加快。
  难道这些天,在她住院的时候,他一直在帮她寻找克拉伦斯的下落?
  “……上帝……”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捂住嘴,看向了他,“你一直在找他?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这简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是真的,对此我非常感激……”
  卡尔扭过脸,看了她一眼。
  “克拉伦斯太太,你觉得我找你丈夫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他的眉头皱了皱,显出厌恶的表情,“事实上,我比你更希望你的丈夫活着。女人碰到不如意时要死要活的我见多了,简直像噩梦。如果他还活着,你们可以继续生你们自己的孩子,生一打最好。这样我就不必忍受可能会来自于你的任何纠缠,弗罗拉也能顺利开始她的新生活。”
  玛格丽特一怔。重新沉默了下来。
  他扭过了头。没再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汽车一直行驶,除了中间一次短暂停歇,从早开到晚,最后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停在了一个村庄的路边。
  这是非常普通的一个小村落。依山而建。房子大多是用当地随处可见的一种石头筑成的,房屋群沿着山势慢慢往上延伸。在半山腰的地方,似乎还有一座残缺的小教堂般的老建筑。
  卡尔下了车,在向导的带领下,朝村落里走去。
  玛格丽特踩着脚下的小路,在村口几个玩耍着的孩子的好奇目光注视下,跟着往前走。
  村路崎岖而曲折,并且地势一直往上。天擦黑的时候,才终于抵达了那座看起来很近,但事实上却有好一段距离的小教堂。
  向导走了进去。很快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牧师模样的男人。
  卡尔看向身后已经走得气喘吁吁的玛格丽特,示意她靠近。
  “有人告诉我,大约半年之前,这里来了一个外国人。清醒着的时候,他可以替人看病,应该是个医生。但大部分时间,他都醉醺醺的。村民叫他醉酒查理。我想他有可能是你的丈夫。你可以自己进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