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正说着话，就见一个秃顶的老头儿拎着两只鸡，从对面走了过来。
姜泽宇微不可查地给方大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着另外两个人退后。
虽然除了小北之外，他们三个人都穿得西装革履，但是方大勇和黄令身上的那股子匪气却是掩饰不住的，农村的老人都没见过世面，万一把人家吓到就不好了。
“大爷，这是干啥去啊？”姜泽宇走上前，十分礼貌地问了句。
秃顶老头儿微微有些驼背，再加上手里的两只鸡比较肥，走道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脚底。
结果姜泽宇一开口，顿时吓得他一个激灵：“啊！小伙子你说啥？”
“我是问，您这鸡，是家养的吗？”姜泽宇看出来这老头儿的耳朵有点背，说话的时候，有意地抬高了嗓门。
姜泽宇虽然身高肩宽，不过长相还是很清秀的，身上一套名师裁剪的手工西服熨帖合身，给人一种清风和煦的印象。
秃顶老头儿笑了笑，颇为自豪地说道：“那可不！这鸡都是我儿子养的。”
“啧啧，长得可真肥啊。”姜泽宇摇头啧声，赞不绝口道，“这比我们折奉县的鸡要好太多了，老大爷，你们平时都喂的啥啊？”
秃顶老头儿本来还在咧嘴笑着，结果一听姜泽宇问起了这个，额头附近松弛的皮肤立刻皱到了一起。
“问这干什么？对了，你们是哪来的？想买鸡找去村委会找干部去。”老人说着，便要绕过姜泽宇离开。
在解放以前，他们小凤村是整个县里最贫困的地方，闹灾荒的时候，甚至连树皮都没得啃。
为了生存，乡亲们只能到周边的村镇讨饭，在别人眼中，跟狗没什么两样。
在小凤村，家里生的是女娃子倒还好说，可以嫁出去，可要是男娃，连老婆都得挑别人剩下的歪瓜裂枣，以至于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小凤村的出生人口反而是女孩多于男孩。
这种艰难的处境一直持续到上个世纪就是年代，在当时的村支书崔永谋的提议下，小凤村的农户们纷纷开始弃农养鸡。
终于，在经过了无数次失败的品种改良后，小凤村终于繁育出了具有极高经济价值的品种“凤凰鸡”！
秃顶老头儿经历过那段艰苦的岁月，知道如今的富裕生活来之不易，所以就是被打死，他也不会告诉这伙一看就没安好心的城里人的。
当然，即便他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说出来，对方也得不到什么。
因为凤凰鸡只有在小凤村本地生长，才能拥有肥美的特殊肉质，而且还有一味特别的饲料，具体配方只有历代的村支书有权知道，这是从崔永谋老支书那一代，就一直传下来的规矩。
这些年来，其他县市的商人们也偷偷地用市场上的凤凰鸡配种繁殖过，
但结果无一例外，产出的鸡肉还不如普通的鸡，完全没有经济价值。
见秃顶老头儿口风很严，姜泽宇也不再多问，他这次来的目的是找崔立君，凤凰鸡的养殖方法也不急于在这一时弄清楚。
于是他话锋一转道：“老大爷，您别误会，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崔立君的家在哪？”
秃顶老头儿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哦，你说崔瘸子啊？”
姜泽宇点了点头应道：“嗯，对的，崔立君在省城工作的时候，被一辆皮卡车把腿压断了。”
“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大柳树边上第一家就是。”
崔立君的德行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去年被车压得确实是太惨了，既然有他以前的同事上门慰问，老人也乐得帮忙指路。
“谢谢您了啊，慢点走。”
等秃顶老头儿走后，姜泽宇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手搭凉棚，看向几百米远处，那棵大柳树旁边的庭院。
和周围的住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崔立君的家居然是四层楼！而且看外部装修，应该才刚盖没多久。
“狗日的东西！一看这盖房子的钱就来路不正。”
姜泽宇啐了口唾沫，朝身后的方大勇三人打了个手势，便风风火火地朝着那座庭院走过去。
通常情况下，一家之主要是断了腿，对于妻儿老小来说，那可是天塌一样的灾祸。
结果崔立君他们家倒好，非但不节俭着过日子，反倒盖起了新房子。
姜泽宇踮起脚环视了一圈，整个小凤村里，好像就只有他们一家是四层楼，真是比村支书都牛逼。
其实以小凤村出产的凤凰鸡的经济效益，盖一座房子对这里的村民们来说，还是可以承受得起的。
可是崔立君不同，他是做电工的，家里并没有养鸡。
常守给姜泽宇的资料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根据当人力资源部门的记录，崔立君在辞职后，一直是靠着收学徒赚钱为生。
就算有车祸赔偿金，除非这货连脑子一块儿撞傻了，不然是不会把下半辈子的养老钱，拿出来肆意挥霍的。
这样一来，他盖房子的钱又来至何处？
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曾立果或是石油三给的封口费。
“你好！是崔立君的家不？”
事件已经发生了一年，姜泽宇并不觉得对方的警惕性会高到哪里，于是在走到大门口后，他便很自然地敲起了门。
就听“嘎吱”一声，崭新的红漆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姜泽宇先是看到一个大约四五岁左右，扎着一根冲天辫的小姑娘跑了出来，在她后面，则有一名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农村少妇紧追着。
姜泽宇十分绅士地侧身让开道路，以免那个小女孩跑出太远。
等少妇把自己的女儿抱起来，姜泽宇才继续问道：“请问这是崔立君的家吧？”
年轻少妇大概是外地嫁过来的，言语中带有一丝吴侬软语的味道：“嗯，对的，我是他侄女，你们不是小凤村的人吧？”
“我是市里人社局的，来找崔先生有点事。”姜泽宇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道。
从这名自称是崔立君侄女的年轻少妇的言语中可以听出，她本人并不在小凤村住。
既然亲戚来串门了，那么崔立君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