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淡名微微一笑,低声:“孩子上学得交学费,他们做生意也得交学费。你只要这么想,就不会心疼了。”
“我不是心疼。”肖崇望苦笑:“我是害怕。”
肖颖憋笑:“害怕他们的学费交得不够吗?”
“是啊!”肖崇望大笑:“地主家已经没有余粮了,哪来的钱粮让他们接着毁呀?”
肖淡名有些窘,低声:“只要学习够努力,迟早能成才。”
“偏偏他们都还自我感觉良好。”肖崇望收住笑容,叹气:“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他们太骄傲太自满,迟早得吃大教训。这一次分家,你应该也看透了吧。他们一个个衣冠楚楚,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但他们的心怎么乱,他们的能力又如何,你应该已经摸底了。这些年来,我一天天被他们气得心力憔悴,对他们的信心也是这么一天天垮下来的。”
肖淡名禁不住跟着叹气,低声:“别太武断,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他们之中,是有一些可取之才的。”
“少,太少了。”肖崇望低笑:“古时候,我们家族最讲究的是人丁兴旺。人多了,一个个培养得芝兰玉树,即便一两个成不了才,摆在普通人中仍是佼佼者。家世好,模样好,再怎么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现在不一样了,人丁不旺,培养也不行,尤其是颖字辈中最甚。一个家族能不能兴旺,不能看财,不能看貌,主要还是得看人才。”
肖颖听罢,若有所思。
“小颖,以后要多生几个娃。”肖崇望指着一旁的大侄子,提议:“你爸教育孩子很有一套,生多几个让他帮忙带,帮忙教育,准没错。”
肖颖俏脸微红,点点头。
“我家就我一个女娃娃,婆家也只剩我先生一人,都是人丁稀少的家庭。我们都一致决定尽量生多几个娃。至于能不能成才,暂时只能期盼而已,但教还是必须好好教的。”
肖崇望哈哈笑了,喊道:“阿名,他们小夫妻都是忙碌的人,到时生了娃,你和小柳可得帮他们好好带孩子。只要有人帮忙带,带得好,他们铁定生多几个。”
肖淡名轻笑点头:“等他们生了娃,我们自然要帮忙。不过,多少都随缘。我曾是子嗣艰难的人,不敢强求后辈子孙能有多旺盛。”
“名爷您倒是看得开。”一旁的老刘抿嘴低笑:“有些人恰恰相反,自己做不到的,拼命要求子孙必须去做到。如果做不到,就会百般焦虑生气。我以前就是这样的老爹,经常要求深浅干这个,干那个,只差将他当成‘万金油’培养。”
一众人都笑开了,包括角落里的鲁深浅。
肖崇望温声:“不止你,大多数家长都是这般的想法。自己明明不是龙凤,甚至是普通小虫和小鸟,却强求孩子必须成龙成凤。自己做不到,却强求孩子必须做到。人呐,严于律己总是最艰难,要求他人倒是一点儿也不心软。”
“是。”肖淡名浅笑:“这是大多数为人父母的潜意识思维。我倒还好,自己能做到的,便要求女儿尽量做到。至于孙子孙女一辈,我不好强求过多。希望自小养成学习的好习惯,能守法知礼遵道德便可。”
鲁深浅哈哈笑了,揶揄:“名爷,你这么仔细一说,我感觉已经要求颇高了哎!”
众人再度大笑。
肖崇望笑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教育后辈子孙方面,我算是最失败的一个。几个儿子面前,我还能当个严父。小女儿出生后,我发现对女儿严格不起来,只想当一个慈父。古人诚不欺我。慈母多败儿,慈父更会败儿。如今我年迈了,动弹不得了,女儿成了索命的仇人。孙子一辈我实在没精力去管,一概交给他们父母亲自己料理。奈何环境过于优渥,以致于他们过于富养,养尊处优,吃不得苦,挨不住苦,也经不起惨痛经验的教训。”
众人脸色各异,发现话题又回到原来的起点。
肖颖拉住老人家的手,温声:“小叔公,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想太多了。只要守法知礼,加上您老人家给的基础,他们不会过得差的。”
“对。”肖淡名低声:“咱们能做到的,儿孙不一定能做到。只要平安康顺,其他不好太强求。小叔,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明白有些事强求不得。”
“唉……”肖崇望轻缓摇头:“知道是一回事,心里后悔又是另一回事。以前没有危机意识,又觉得自己还远远不到年迈的地步,总自信自己还能活多几十年,带领孙辈们将祖业发扬光大。直到现在年纪大了,才后知后觉发现人力的渺小,医学再发达,永远抗衡不了生老病死这个过程。以前的我过于自信,忽略了他们小时候和少时的教育。其实,人的教育就跟种瓜果是一样的道理。瓜果自小就得好好看护,该弄笔直就弄笔直,该弄竹子来攀附就来攀附,这样它才会慢慢长成你想要的模样。等到它长大了,模样已经形成了,树干枝干或藤蔓都已经乱长一通。这时候如果要它长成你心目中的模样,除非忍得了断骨之痛,煎熬重新开始,不然根本成就不了。所以,后辈教育需趁早,莫要等到他们二十多三十多了,再想着来改变改造他们。到那时,真的已经为时太晚。”
老刘见老人家一口气说了那么长的话,忙捧一杯参茶向前。
肖颖接过,亲自喂小叔公喝了几口。
老人家咳了咳,慈祥笑了笑。
“没事,几句心里话而已,说出来反而舒坦。只可惜他们现在都不爱听我说话,不然听多几句,多少还是有些裨益的。”
肖颖低声:“小叔公,我记心头上了。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教导后辈,从小抓起不懈怠。”
“那就好。”肖崇望欣慰笑了笑,低声:“得亏你的通风报信,我们才能迅速将林鸿刀拿捏住。那家伙现在被抓了,等着被判刑。他走私的数额巨大,又搞帮派那一套,弄得乌烟瘴气,只等一一查清,最终肯定判重罪。”
肖颖点点头:“我和深浅之前通过电话,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您放心,他手下的一些余孽深浅正在找人清查,相信很快就能一网打尽。”
“无妨。”肖崇望温声:“我都这把岁数了,不怕他们来报复。眼下只剩下一些小蝼蚁小苍蝇,淡字辈的人都有自己的保护伞,大可不必担心。颖字辈的几乎都不知道这件事,靠父母庇护就够了。你只要护好你爸,趁早将他带离帝都,我就别无其他牵挂了。”
“不急。”肖淡名微笑道:“我还要在帝都陪您。咱们这儿里里外外都是懂拳脚功夫的高手,压根用不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