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管惊讶挑了挑眉,问:“还来?怎么?比上次那些二流子还夸张不成?”
“嗯。”鲁深浅脸色暗沉,解释:“这次更夸张,还有好几个是亡命之徒,几乎无恶不作。”
刘总管沉下脸,压低嗓音:“盯紧点儿,找多一些人手。吩咐下去,只要她敢下狠手,绝不留情。”
鲁深浅忍不住提醒:“老爷子病了,要不别告诉他?”
“还是要说的。”刘总管幽幽叹气:“老爷子怎么也想不到云姐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十几年来,云姐已经彻底变了。环境这玩意,真真让人害怕哟。”
只听说戴维森家族在国外势力盘根错杂,根基极深,势力范围极广。不过,能熬成如此庞大一棵树,其中必定有一堆见不得人的角落。
老爷子预料到了,本来有信心云姐能守住本心,大展宏图,没想到宏图未展,本心早已丧失到不知道哪个旮旯角落去了。
鲁深浅低声:“环境最容易改变人,能改变环境的人却不多。”
“嗯。”刘总管点点头,道:“等老爷子的情况缓和些,我再跟他仔细说一说。眼下最担心的是名爷一家子的安危,尤其是肖颖小姐和姑爷。”
鲁深浅答:“我早已经叮嘱过他们,而且也让人秘密保护着他们。”
刘总管想了想,问:“你私下雇了那么多人,费用仍都是颖小姐和姑爷付的?”
“是。”鲁深浅为难解释:“我身边的钱不多,撑不了一时半会儿。自过年后我雇来的那些人都是颖小姐夫妻掏的钱。这一次颖小姐过来,又悄悄塞了一万块给我。她说,有钱好办事,眼下是多事之秋,让我一定要好好顾着肖公馆。”
刘总管听罢,心里感激不已。
“公中的账目已经入数完毕,所有员工这个月的工资都提早发了。也许月底好些人都会进行辞退,顶多留几个打扫卫生和料理吃喝。靠你我两人的工资,哪里雇得了那么多保镖和打手。幸好颖小姐和姑爷赚了大钱,对老爷子也忒大方。”
鲁深浅忍不住问:“义父,老爷子身边……不能都全部分了吧?分出去容易,拿回来孝顺老人家估计就难了。”
刘总管低低叹气,淡然摇头。
“据我所知,应该都会分了。老爷子说,他的日子所剩不多了,留着也无用。不过,他身边的好东西仍有不少,好像是要留给两位小小姐。”
鲁深浅疑惑问:“颖小姐?”
“还有颖慧小姐。”刘总管压低嗓音:“她陪伴老爷子这么多年,孝心十足,老爷子一定会留一些给她做纪念。颖小姐为老爷子花了不少钱,名爷也孝顺得很,老爷子自然也要留一些给他们父女。”
鲁深浅眉头皱起,低声:“义父,老爷子……真的觉得自己没法撑久一些吗?你得劝着他点儿。”
“唉……”刘总管叹气:“医生说了,至多撑到这个冬季。老爷子的好些器官都在衰竭,非药力人力所能及也。”
鲁深浅的眼睛微微红了。
刘总管缓了缓情绪,侧身问:“你这两天怎么都没瞧见人影?做什么去了?”
“额……”鲁深浅眼神微微躲闪,“去云姐那边打听消息。”
刘总管睨他一眼,警告:“眼下是多事之秋,你得稳着点儿。”
鲁深浅点点头:“是,义父。”
“进出要格外小心。”刘总管不忘叮嘱:“跟颖慧小姐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鲁深浅眼睛微闪,低喃:“……义父,我有件事要问一问你。”
“说。”刘总管盯着他看。
鲁深浅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支吾:“我……我——我想娶颖慧小姐。”
刘总管愣住了,眼神瞧不出喜怒或嗔爱。
鲁深浅垂下眼眸,尴尬埋下脑袋。
“我们……两心相悦。我已经决心跟她……在一起。”
刘总管挑了挑眉,嗓音压得极低。
“你确定?怎么一回事?突然就这么决定了?”
之前儿子是怎么躲着避着肖颖慧的,他再清楚不过,简直可以说是“避如蛇蝎”。
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其中必定有隐情啊!
鲁深浅仍埋着脑袋,支吾:“就是……躲不开……我得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而且,我对她并不是无心,而是情根深种。义父,您是知道的。”
刘总管转了转眼睛,似乎猜到了什么。
“我是知道;而且我也知道颖慧小姐对你用情颇深。只是,我不敢赞同,也没资格赞成。深浅,你之前明明躲得密密实实的,怎么突然变了卦?你该知道此事一旦定下来,你们的未来将会荆棘遍地,困难阻阻。”
鲁深浅吞了吞口水,低声:“义父,我都已经想过了,可我仍得这么干。”
“哦。”刘总管若有所思看着他,问:“真决定了?没余地反悔的那种?”
鲁深浅郑重点点头。
刘总管盯着他黑乎乎的脑袋看了许久,终于化成一道叹息。
“孩子,你自己选的路,再难也要走下去。你打小就是一个有自己主意的孩子,为父也向来以你为傲。为父已经老了,护不了你多久。但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一定护你到底。”
鲁深浅猛然抬头,眼底尽是惊讶。
“义父……您答应了?你不反对了?”
刘总管微微一笑,低声:“你真正决定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你长大了,懂什么是你自己想要的,懂得什么对你有好处或坏处,我就没必要拦什么了。”
鲁深浅有些不敢置信,磕磕巴巴:“可你之前……不一直劝她和我吗?你一直不赞同,不是吗?”
“不是。”刘总管解释:“我不是不赞同,我是支持你的做法。你避着躲着颖慧小姐,我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避着她,我心里最清楚不过。你是我的孩子,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我自然都是支持你的。你现在突然如此决定,我也一样支持你。”
他是肖公馆的家人子,自小就被教育要伺候好主子。
后来,他被分给三少爷做小书童,每天跟着他上私塾读书,跟着念书练字。
直到后来分了家,他跟着三少爷回过惠城老宅住了一段日子,又跟着他走南闯北做生意。
转眼三少爷成家立业,还当了几个孩子的爹,可他仍是孤家寡人。
本来三夫人给他介绍了一个俊俏的姑娘,可惜刚刚定亲不久,那姑娘便得了重病,不久以后香消玉殒。
他偷偷伤心了许久,拒绝了三夫人另外安排的婚事,跟着三少爷继续走南闯北做生意。
慢慢地,三少爷成了三爷,他成了管家。
再后来,三爷成了老爷子,而他成了肖公馆的刘总管。
这期间,他一直都没有成家,直到一次偶然机会捡到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