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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莱茵斯茫然地看着合上的门 。
  耳尖的热意还未退却,他一手揪在领口不让衣服下滑,一手拿着盘子转身
  比沙发稍微高出一点的小孩站在浴室外,用那双比他深了几个度的暗蓝色眼珠盯着莱茵斯。
  浴室才被用过,但没有氤氲的水雾。莱茵斯不能让仆人烧热水,好在现在是夏天,用冷水洗澡也没什么。
  小孩子白得吓人,不是莱茵斯这种奶油一般,带着柔软香甜的白色,而是死人的苍白。
  病态、虚弱,带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他站在那里,脚下湿哒哒地聚集了一小块水。四肢躯干到脸上,到处是裂隙一般的血红色伤口,就像是被分尸以后又粘合起来的尸体。
  或者是某种生长于阴暗的苍白菌类。
  即使他的五官,甚至是躯体比例都称得上完美,像是美术馆按照年龄收敛的石膏像一样,但这只是让小孩子看起来更加诡异。
  八月的盛夏,莱茵斯房间窗外,浓绿的野生灌木恣意生长,蝉鸣不觉,细小的浅紫色小花开的到处都是。
  而房间里,只是因为这个小孩子的存在,仿佛温度都下降了一些。
  莱茵斯承认他被吓到了。
  十六年作为人类的天性让他对残破不堪的小孩子下意识察觉到古怪因此排斥,而另一方面,血脉中属于银尾的那部分则在疯狂地提醒莱茵斯远离。
  你知道靠近以后的下场吗?
  人鱼并不适合交尾的身体会被完完全全打开,从来没有见过光的内里被带着毒腺的利爪按住,连瑟缩都不被允许,只能完完全全地放弃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直到另外一方满意为止。
  不过这一般意味着彻底的受孕,或者是昏迷。
  莱茵斯但凡能在两种本能的提醒下顺从任何一种,都不会做出今天的决定。
  但小孩子再可怕又能可怕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自己捡回家的这个看上去很像是得了什么先天疾病,大概从小就被虐待无视,甚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让莱茵斯轻易就想起了自己。
  他有一点点愧疚他真的有点害怕。
  莱茵斯后背紧靠在门上,明明他才才是主人,现在警惕的样子倒像是不慎闯入了别人的房间。
  全身都是伤的小孩子上前了两步,安静的房间里能听见他因为沾水而变得清晰的脚步声。
  莱茵斯蔷薇色的唇一下抿紧了,你别过来。
  如果是银尾,此时会下意识分泌出一种代表排斥的类神经毒素飘散开来。可能对人类还稍微有点作用,换成黑尾,无伤大雅的酥麻只会更加激起兴奋而已。
  祂嗅了嗅空中,但莱茵斯还不太一样,他现在仍然是人类,空气中散着的就是极其浅淡的香。
  是要将鼻尖贴在柔腻皮肤,才能嗅到的香。
  祂垂下目光,疼
  莱茵斯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祂的嗓子大概也受伤了,嘶嘶哑哑的,更像是某种蛇类发出的声音。
  但说出的话却很可怜,祂低着头,遮住面上没什么变化的表情,我好疼哥哥
  你能抱我吗?
  它说得很慢,对于人类的所有语言,都来自于意识不清时那些研究员的交流。
  莱茵斯: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
  他脚下忙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又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窘况,站在原地尴尬地捏着绸缎。
  他低下头小声和面前的人商量,是很疼吗?
  能,让我换件衣服吗?
  祂无声地笑了。
  好笨啊,这么笨的银尾,怕是直接拖回海里也不会反抗的吧。说不定还会睁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祂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戳了一下。
  很奇特的感觉,仿佛祂曾经在无边的孤寂中独自沉浮了无数岁月,所有的感知都在深海中麻木冰冷。
  即使是研究院中无数割伤火烫也没在他平静的神经中留下一点波动。
  但莱茵斯不一样,祂突然觉得
  这个世界变得有意思起来。
  祂没说话,脚下慢吞吞地靠近了两步。藏于血脉的本能总会告诉祂什么样的姿态才能让猎物最大程度地放松,所以莱茵斯没有逃离。
  直到被握住大腿。
  !
  你
  我跟哥哥一起。祂伪装出笨拙又胆小的样子。
  莱茵斯果然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不行。尾音软软的,也不知道在撩拨谁。
  莱茵斯觉得自己很丢脸,但他确实被一个小孩子逼出了哭腔,先放手好不好?
  好笨啊,但真可爱。
  祂已经快要藏不住身体不能的兴奋了,如果莱茵斯能再仔细一点,就会从祂的耳侧发现充血的毛细血管和隐隐浮现的鳞片边缘。
  祂手下似是哀求实则威胁地收紧,为什么
  莱茵斯没办法跟一个十岁的小孩解释他的羞耻心,特别是他里面什么都没有穿,而朱红色的吊带裙又是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在他身上打了什么罪恶的标记一般。
  最后被逼急的小银尾居然将盘子里的一块面包塞到小孩怀里,你,吃这个。
  莱茵斯想说的是你吃面包,就放过我吧。
  但祂却愿意用另外一种方式来理解这句话。不过,对于珍贵的猎物不能逼得太紧。
  祂看着莱茵斯,突然很乖地松开了手,将面包抱在怀里。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莱茵斯松了口气。
  我很快就回来。他这种说话方式更像是对着师长,而不是对着一个十岁的小孩。
  莱茵斯回到自己房间,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目光。
  窗外蝉鸣仍然不断,有只黑尾巴的白猫此时跳上了窗台,伸爪子向前撑开身体,非常满足地喵~了一声。
  它是来向莱茵斯讨食的,如果没有,拜托温和漂亮的人类帮它梳理毛发也不错。
  然后,它就对上了一双暗蓝色的眼瞳。
  !
  哈!瞬间,白猫炸起全身的毛,将自己弓成一个可怖的模样。
  两种生物隔着一段距离对峙。
  祂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微微歪了下头。
  白猫缓缓后退一步,如果没有必要打架,它当然会避战。
  就在它有机会逃走的前一刻,琥珀色的猫眼中白色的倒影在瞬间覆盖它所有的视线。
  咯吱咯吱
  白猫原本有机会活下来的,可惜它长了双颜色不对的眼睛。
  祂面垂眸,随手掰下一块白面包擦掉嘴角留下的血,然后塞进嘴里。
  不好吃,人类的食物还是不太适合我。
  和索克家族隔着海峡的东海岸,无数穿着银甲士兵弯腰在沙地上一寸一寸地搜寻。
  狂风呼啸海浪一波一波地砸在礁石上,小寄居蟹扛着壳快速躲进石头缝里,远离这一群可怕的人类。
  把我们紧急召来就是为了挖沙子?!
  壮硕的小头目脸色也不是很好,他抬脚在说话的人身上踹了一脚,这是将军的命令!
  那人没想到他在后面,忙讪讪应是。
  等小头目走远了,身后的窃窃私语又大了起来。
  其实谁都烦,八月份的东海岸,正午时分的沙粒甚至能烫到自己滚动。这种温度下闷在铁甲里,不比将人架在火炉上来得轻松。
  狗肚子出来的杂种,小头目烦躁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目光尽头,欧珀恩穿着雪白的长袍隐身在树荫下,似乎是对现在的进度不太满意。
  小头目仰头灌了口水,朝那边走了过去。
  我说了要一寸一寸地找,为什么没有人下水?欧珀恩正在质问负责人。
  听听这话,小头目翻了个白眼,让人穿着铁甲下海去找,是嫌军队里剩下的人多是吧。
  不过他到欧珀恩面前的时候已经带上了笑,阁下,我是
  欧珀恩看过来,目光极轻,他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看着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或者叶片。
  小头目立刻进入正题,我想问您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您也看到了,我们已经工作了很久,却一点成效都没有。小头目说着说着就有些愤愤不平,一句异样可不能让我们找到东西。
  如果是宝石金币,那就得让眼神好的小伙子来四处看看。当然,要是女人,咱们也不该在海边找是不是?
  他们都觉得欧珀恩丢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只是借着研究院的名义使唤他们而已。
  小头目越想越觉得如此,落在欧珀恩身上的目光就轻蔑了点。
  这个帝国,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欧珀恩如是想到。
  他冷笑一声,你想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小头目转眼珠,您要是不方便告知
  当然方便,你有知情权。欧珀恩琥珀色的眼睛在单片镜下没有一丝温度。
  小头目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凉。
  你在找魔鬼留下的痕迹,一具被吃干净的尸骨,一块鳞片,或者是其他什么能致人死地的东西。
  欧珀恩冷嗤一声,丢下这句转身就走。
  精神病院怎么没把他抓进去。小头目觉得自己被耍了,反应过来以后狠狠地踹了下地面上的碎石。
  那边欧珀恩重新回到马车里。
  肯利将军整个占据了里面一排的位置,只给欧珀恩留了外面的,找到了吗?
  你自己养出了什么样的废物心里应该清楚吧。欧珀恩淡淡地回道。
  要不是那口鲛人汤汁的威胁太大,肯利一定会当场翻脸。
  欧珀恩,继续找,不用让他们休息。
  肯利尽量心平气和,已经有不少中暑昏迷了。
  他现在带来的这支队伍中不少都是贵族的支系,要不是这样,也不能留在皇都安心享乐。欧珀恩这次一闹,他在其他贵族那里肯定得分出点肉。
  欧珀恩,你是想等那玩意找上门来,把我们都杀了吗?
  肯利一下子爆发,为什么要找什么鲛人吃剩的骨头?你他妈是狗吗?还得找到点剩饭闻闻味道才能找人?!
  因为我得知道祂苏醒到什么程度了。
  欧珀恩丝毫不让。
  他像是教皇俯视信徒那样看着肯利将军。
  祂现在,很类似一条最普通的鲛人,重伤而且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见过刚出生的幼兽吗?鸟类会将自己见到的第一个生物认成母亲,而鹿在一小时内就会跳跃,这是生物的本能。
  祂也一样,没有到正常的苏醒时间,还被我们割了那么多的肉。祂会像是所有幼兽那样按照本能行事。
  祂离开研究院的时候打翻了酸液缸,我们根本找不到线索。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祂一定会回到海里。
  那么现在,我要知道祂的进食方式。
  鲛人有三种主要的进食方式,第一;被动地用腮过滤海水,会脱落腮片。这代表它还是幼年期,这个时期,它们一般在浅海,躲在大型海藻群中。
  第二,用消化液注入猎物体内,这代表它进入生长期,深海的海面,海鸥海龟虎鲸海豚,甚至是鲨鱼都是他们的猎物。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能找到有痕迹的骨骼。届时,我们需要的是整整的炼金船。
  肯利黑着脸不说话。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肯利将军又拿出了自己那副对待客人的语气,那第三种呢?怎么不说?
  欧珀恩敛眸给自己倒茶,没必要,祂不可能现在就成为成年体。
  肯利一下子来了兴致,怎么说?
  欧珀恩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将肯利惹得太狠,像是皇都贵女聊流言那样说起他曾经在笔记上看见的内容。
  鲛人会一直处于成长期,直到它们遇见伴侣。
  在成长期期间,它们是没有性别的,而两只鲛人相遇后,会用武力决定谁是上位者。
  有炼金师曾经用水晶看过那个场景,败者会被压在礁石上贯穿,直到开拓出能够生长孕囊的空间为止。
  肯利大概只有葡萄大的脑子快速翻出他曾经的经历,通红的脸上露出笑来。
  欧珀恩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除银尾之外的所有杂色都会这样,甚至还有已经被决定为雌性的逃脱以后,将另外一条不如它的鲛人转化为雌性,从而获得雄性的权利。
  肯利兴致勃勃,你抓的那条是黑尾吧,怎么不是银尾。
  因为黑尾是鲛人中最强大的存在。
  残暴嗜血,而脱离捕猎状态以后又冷酷的可怕。如果人类中也有黑尾这样的特性,那一定是暴君。
  肯利:我有点好奇,为什么银尾被排除在它们的转化体制外。你的意思银尾和其他人鱼不同,只有一种性别?
  涉及到性的话题让这位将军前所未有地好学起来,他甚至笑眯眯地喝了口朗姆酒等着欧珀恩的回答。
  欧珀恩皱眉,像是在斟酌词句。
  按照记载来说,银尾确实一直属于下位
  但有炼金师认为它们其实不是鲛人。
  鲛人存在自己的文明体系,在古老的海洋传说中,人鱼的古神在无尽的虚妄中存在了太久,所以它将自己柔软的那一部分割下来,塑造出了自己的伴侣,这就是最初的银尾。
  但这样,古神的本体就是全然的恶,它喜欢血喜欢惨叫喜欢玩弄人心,渐渐的,被分出来的银尾再也无法忍受,逃离了古神。